三個男人站在這兒觀看了一出迷妹觀看愛豆死亡剪輯而留下的淚水,心中各有所想。
視頻很短, 三分半, 播完之後,洛棠擦著眼淚往前走了兩步, 手機還回去。
“聞導, ”她哭著說:“我可以了。”
聞越山:“…………”
我也看出來你可以了, 不光可以,你這簡直可以過頭了。
聞越山轉頭吩咐:“化妝師來這邊補一下妝, 攝像準備五分鍾後開拍。”
洛棠臉上的淚痕重新被妝面覆上薄薄一層,她走到大殿中央指定位置, 站定, 正面對著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哭一次, 後面就有了感覺,悲傷氛圍也來了。
洛棠紅著眼睛看著廖志毅,眼淚怔怔地就流了下來, “父皇, 阿落不想嫁。”
廖志毅一愣,問:“可有緣由?”
洛棠咬著唇, 脊背挺得筆直,毫不避諱地承認:“阿落有喜歡的人了,除了他,誰都不想嫁。”
“喜歡的人?”廖志毅面色由好轉壞, 聲音也不復慈愛, 格外嚴肅:“你以為你三頭兩日地出宮朕不知道?你以為你跟一個江湖上來歷不明的人來往, 朕不知道?朕想你從小規矩懂事,身為帝王家兒女,心中該有分寸。那人雖身分不明,行蹤不定,卻也沒害過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此番看來,你並不識分寸。”廖志毅冷哼:“我不管你嫁不嫁許晉文,但不管你嫁誰,都不可能是外面那個江湖浪子!”
這出戲的最後,是皇帝叫了人來,把琴落擁簇著回了明琴殿,表面增派人手,實則是讓她呆在宮裡閉門思過。自此,明琴殿外守著幾十個侍衛,禁止公主出入宮門。
“咔!”聞導喊:“很好,過了。”
洛棠臉上全是眼淚,正準備伸手擦,旁邊卻伸來一隻手,遞過來一張潔白的紙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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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紙巾的手指節白皙修長,手背上血管分明,靠近拇指的地方有一道極易辨認的淺淺的疤痕。蘇延在一次採訪中回答過,是年少時候留下的。
洛棠莫名其妙的,突然更想哭了。
她迅速接過紙巾,摁上眼睛,聲音悶悶地,帶著濃重的鼻音:“謝謝啊。”
蘇延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不知道她到底情緒變好了沒有。
隻能試探性地,重復用著上次在電影院裡安慰她的理由:“……洛棠,那些都不是我。”
“我知道。”她也重復了上次電影院裡說過的話,“但我能怎麼辦,就算那不是你,那是你演的……看到就控制不住了嘛。”
洛棠眼淚真正止住,用了好幾張紙巾,全都是蘇延給她遞的。
五分鍾後,兩人走回來的時候,小姑娘心情明顯好多了,眼皮有些紅腫,卻能看見烏溜溜大眼睛裡的笑意。
誰的功勞,大家都懂。
“唉,”廖志毅搖頭嘆息,玩笑一般地看著兩個年輕人:“人和人就是不能比呀,我女兒當初看哭了,也沒見她愛豆來哄她。”
兩個年輕人:“……”
廖志毅接著說:“洛小棠好福氣啊。”
聞越山聽到了,也跟著看過來:“可不是麼?廖老師說得對,”他加重語氣道:“洛小棠好福氣啊。”
兩個年輕人:“……”
好像也沒有哪裡不對,但聽起來怎麼哪兒都不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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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棠和蘇延的下一場對手戲是在兩天之後——是她特地問過聞導的那場——吻戲。
一開始剛拿到劇本,洛棠就抱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恥心理翻到了這第一場吻戲的地方,但看下來,卻跟她想象中的有些微出入。
這場戲的情感十分濃烈,而且要求劇情連貫性,應該是一起拍下來的。拍攝時間估計會長,臺詞也多。
雖然主要難點是在宋景之身上,按照劇本來,也是需要他來主導,但是琴落的回應自然也十分重要。
最近幾天,洛棠反反復復把吻戲這塊的劇本看了不下幾十遍,揣摩主角心裡,臺詞早就爛熟於心,生怕自己掉鏈子。
可真到了化好妝容,端坐在指定位置上的時候,還是會有強烈的緊張感。
在這場戲之後,《御劍行》馬上就要進行到第一個轉折點。
宋景之童年喪母,因為母親的事而憎惡侯府的一切,小小年紀跟著舅舅去了塞北,長成今天這樣高傲卻優秀至極的挺拔少年。
這部劇最前期的宋景之形象十分簡單,對不在意的事一個眼神都不屑,對於喜愛的東西,則會傾注百分之二百的心血。
他多厭惡朝堂,可卻為了迎娶自己心愛的公主願意入仕,也願意上陣殺敵身披戰甲,為了護住生她養她的國家。
故事的主線,是朝代變更,也是宋景之的成長。
最初他是為了心愛的公主走上了保家衛國這條路,之後卻走了一輩子,並為著一個自始至終的信念,顛覆了原有的王朝。
在被關禁閉之前,琴落本來跟宋景之約好隔日老地方見面,他要帶她出城玩兒。可誰知會被皇帝召見,聽到這樣的消息。琴落被困在宮裡出不去,自然沒辦法赴約。
宮外宋景之都快急瘋了。
宋景之沒等到也沒找到他的阿落,有心往深處查,花了幾日,才終於知道了琴落的身份。與此同時,自然也知道了最近滿城在傳的明琴公主轟轟烈烈的婚事,原來是她的婚事。
他不知道琴落被關了禁閉,連信件也送不出,他以為她要嫁給別人。
少年滿腔愛意轉為怒火夾雜著不甘,什麼婚期已定,什麼不日便完婚,他不信。
他要當面親自問清楚,她是不是真的要嫁給別人了。
宋景之從小天賦異稟,頭腦聰明又是練武奇才,十幾年的武藝用在翻牆上,簡直翻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牆。
盡管牆是皇宮的,他也照翻不誤。
宋景之記事起就沒來過皇宮,因為厭惡侯府,所以他厭惡這裡,不想涉足這裡,對這兒一切都很陌生。入了宮,又耗費了大半個時辰,才總算找到明琴殿。
他在房檐上呆了許久,聽房內人聲,等到侍女跟琴落對話完畢,才從窗而入。
少年背著劍,直直落在琴落面前。
這一場就從這幕開始。
劇本設定要求,宋景之之前在宮外的戲份都是在雨裡進行的,蘇延先前要在雨裡吊威亞,渾身湿透是一定的,光是造型也需要整理很久。
看到他人的時候,洛棠都不記得他拍了多久。此時攝像組還沒完全進到室內,洛棠那點兒緊張感飛走了大半,飛快跑到他面前:“蘇延你冷不冷呀?我看手機天氣預報今天好像降溫了幾度……”
蘇延皮膚比平常還白,看著她的眼睛眨了一下,長長的睫毛濡湿:“還好。”
現在都是秋天了,在室外淋了這麼久,明明嘴唇都凍白了。
好什麼好。
洛棠心裡唉聲嘆氣,別過頭。
也不知道這段劇情較長的吻戲能不能不ng,要是能直接過就好了。
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就想讓他快點兒把這條過了,去換幹衣服,千萬不要生病。
“攝像組……ok,洛小棠蘇延,那邊準備好了沒?”聞越山的聲音傳來。
洛棠看向蘇延,他沒立刻回答聞導,反而定定地看著她,眼神裡藏著些讀不懂的情緒:“緊張嗎?”
洛棠誠實地點頭:“嗯。”
這可是蘇延的熒幕初吻啊!!!
——隻要一想到這兒,她就激動地恨不得去蹦極冷靜一下。
蘇延又問:“害怕嗎?”
害怕?洛棠下意識答:“跟你拍,為什麼要怕?”
“……”
蘇延頓了頓,點頭笑了一下:“好。”
“別緊張,看著我,情緒跟著我走就好。”
他語速不急不緩地安慰她,三句話而已,卻仿佛三根定神針一樣治好了洛棠的心跳加速。
蘇延說完,抬手跟導演那邊比了個手勢,兩人走到各自位置。
“Action!”
窗稜發出聲響,緊接著是什麼物體落地的聲音。
洛棠坐在木雕椅上,唰地回頭看向聲源。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幾秒,待看清他身上的情形,幾步跑到他面前:“你……”咬了咬唇,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她聲音有點顫:“你的衣服怎麼都湿了……”
便於隱匿身跡,少年一襲黑色勁衣,修長白皙的脖頸上掛著她送給他的紅繩玉墜,眉目清俊,卻帶著凍人寒意。
洛棠手腕一緊,被他抓在手裡,蘇延的聲音格外冷:“明琴公主,你要嫁給許晉文?”
“他風流成性,整日逗留於青樓之地,你難道不知道?你父皇不知道?”他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重,到最後幾乎是死死瞪著她,咬牙切齒:“嫁給他,你瘋了?!”
“還有誰?我想想,段家二公子,嗯?”蘇延把她整個人拉到懷裡,圈著她質問:“還有林相家大公子,是吧?”
“這麼多天不見我,是在宮裡糾結猶豫不知道選誰好嗎?”他看著懷裡的人不可置信的樣子,嘴裡吐出的話越來越難聽:“現在呢?選好了嗎,明琴公主?”
洛棠被他說得委屈極了。可她還記得不能說話太大聲,怕把侍衛招來暴露了他的行蹤,隻睜著湿漉漉的眼睛瞪著他:“……你都不問問我,我能怎麼辦?父皇下令幾十名侍衛把守宮門,我能怎麼辦?”
她說著說著,眼圈兒一紅,眼淚就要掉下來。
“我還在等你來找我呢!你不是天天帶我飛檐走壁嗎?你不是整天跟我說你武功天下第一嗎?我每日都在擔心你會不會來找我,萬一被父皇的侍衛逮住怎麼辦,每日都讓侍女去打探。”她委屈死了,垂著眼睫,淚一顆一顆滾下來,尾音軟軟的:“你來就來了嘛,你這麼兇做什麼呀……”
小姑娘越哭越帶勁兒,被他固定靠在牆上,鼻尖都發紅,白嫩的臉上掛著淚珠,傷心極了的樣子。
蘇延覺得心髒某處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
酸軟,痛意,周遭的場景,面前流著淚的她,讓他有一瞬的迷惑,分不清這到底是哪,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唯獨還能清晰辨別的,就隻剩下她而已。
洛棠專心哭著,下一秒,下巴被人抬起——
她感到他的唇瓣冰涼至極,卻格外柔軟而湿潤。
他啃咬,吮吸,纏綿的吻,帶著繾綣的愛意。
她的世界裡隻剩下嘴唇上的感官,整個大腦都暈乎乎的。
雖然隻有短短幾秒。
他離開她的唇,一隻手動作溫柔地給她擦掉眼淚。少年的聲音也變得又輕又柔:“阿落,你喜歡他們嗎?”
“不喜歡。”她搖頭,一直搖頭,泄憤一般,靠在他懷裡哭著說:“一點都不喜歡,每個都不喜歡,他們討厭死了嗚嗚……”
蘇延松開她的一隻手,轉而再次摸到她的下巴。
“既然討厭,那就誰也不準嫁。”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全數噴灑在她的皮膚上,平日裡清冽的聲音帶了沙啞,“等我。”
洛棠抬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不知道是從哪裡湧上來的悲傷將她淹沒,她本就不需要說話,咬著唇流著眼淚,拼命地點頭。
下一秒,頭突然被固定住。
緊接著是天旋地轉,兩人位置調換,蘇延扣著她的手腕,把她緊緊壓在窗邊的牆壁上。
他的眼眶都發紅,盯著她的時候,仿佛裡面有無限深的漩渦一般,冰涼的指尖撫過她的臉,他一字一頓道:“你是我的。”
眼前又是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