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裡職業一共八種,奶媽分為具有攻擊性和純奶,其餘那些,有用毒的用刀的用劍的用樂器的,但是……阮安安覺得就阮砚這種性格,怎麼也不該選一個樂師啊。
“你幹嘛玩樂師啊?”阮安安趴在沙發邊緣,吐槽,“這麼仙風道骨的職業不適合你吧?我覺得你這種不合群的就適合玩殺手或者毒……”
阮砚打斷她:“你不懂,因為樂師牛逼。”
“得了吧,牛逼的根本不是職業好嗎?”阮安安用自己的血淚史給他講述,“我也玩的樂師,是因為當時看了我偶像東殺西顧一段視頻,義無反顧在九十級的時候轉職成了樂師……大招琴中劍至今放不出來,隻能吹笛子,仿佛和人家玩的根本不是一個職業。”
阮砚點點頭:“畢竟是你,很正常。”
“……”又被這個小屁孩鄙視了。
阮安安想回擊,可是她在遊戲裡的確是沒什麼好吹噓的東西,裝備不行技術也不行,想來想去,也就一個點能吹了。
“雖然我菜,”阮安安說,“但我男朋友很厲害……就你現在這樣的操作,你肯定打不過他。”
這倒不是吹。
顧訣雖然是個奶媽,但有很多時候喜歡嘗試一些極限操作,比如在不奶自己純輸出的狀態下能單挑死一隻什麼級別的怪。
他就像是在測試什麼一樣,會一遍一遍不耐其煩地刷,技能從來不空,操作連貫又漂亮。阮安安看得也很開心,經常在一邊給他捧場。
阮砚手裡的動作一停,抬頭看著她:“你有男朋友了?”
阮安安笑:“是的,給你找了個姐夫。”
阮砚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他似乎更關心她話裡的後半段,“你說我打不過他?”小孩被挑釁了,冷笑著道,“你男朋友遊戲id叫什麼?我加好友,叫他現在上線pk。”
“……”
叫他上線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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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語氣,真社會,一聽就是道上混的。
阮砚說幹就幹,已經打開了搜索欄。
阮安安一字一頓道:“你搜――我、愛、軟、軟。”
“……”
阮砚渾身一抖。
這他媽……
他硬著頭皮打下這幾個字。
“诶诶,打錯了,不是那個阮,是軟綿綿的那個‘軟’,對了對了……不是,阮砚你這什麼表情啊?這名字怎麼了,有那麼誇張嗎?”
阮砚的id是簡單的一個字,【砚】。
他個人是非常反感這種“我愛xx”無腦取名的情侶黨。
“這名字……簡直太弱智了,”阮砚毫不留情,“能不能參考一下大神榜,看看你偶像東殺西顧……你好意思說他是你偶像。”
“我就不信,叫這種名字的男人能厲害到哪去,”阮砚找到資料後,自上而下掃了一眼:“嗯,一身的農民裝備,職業……”他的聲音頓了一下,而後盯著阮安安,一臉被耍了的表情:“奶媽?”
雖然沒有多餘的字,但是怎麼看都像是在嘲諷。
“……”阮安安被噎了一下。
她替顧訣辯解:“你也不用這麼看不起奶媽吧,我男朋友不是純奶,是暴奶,好幾次副本要翻車都是他力挽狂瀾……反正你要是搞職業歧視,最後絕對會被虐的很慘。”
“哦,”阮砚挑眉,一臉不屑,“我怕死了,快叫他來虐我啊。”
“今天他不方便上線……”阮安安咬咬牙,看著這臭小子臉上可恨的表情,“……你等著。”
而後轉身就走。
上樓後,她給顧訣發了一條微信:【我剛被我弟弟挑釁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跟他誇你奶媽玩得牛逼!他竟然不信!要和你pk!還把我們兩個的情侶名給嘲諷了!氣死我了,你改天上線和他pk給我狠狠地虐他聽到沒!!!】
……
阮安安懷著滿腔的氣,睡得倒是很快。
她在老宅呆了一天一晚,次日一早,別人還沒到的時候她就和爺爺打了招呼先行一步。
畢竟她不太習慣和那種明明不熟悉還要看在老爺子的面子上不能不給她好臉色、卻又因為在阮政家裡的尷尬身份而有些為難、所以表情會奇奇怪怪的親戚們在一塊兒聊天。
林家和阮家完全不同。
林松柏不喜歡太多人聚在一起,所以家裡的小輩後輩都是讓年初一之後來陸續拜年的,也很少留人住下。
阮安安到的時候,偌大的客廳隻有兩人,外婆正在客廳戴著花鏡剪窗花,而外公在一邊小心翼翼地往窗戶上面貼。
阮安安看著看著,忍不住就笑了。
不由自主地帶入到自己身上,想,她和顧訣以後也會這樣嗎?
應該……會的吧。
阮安安笑著走到林松柏身邊,老爺子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可算舍得回來了啊?”
而後把膠帶和剪子往她手裡一遞,“聽我指揮,你來貼。”
忙活了大半天,貼上窗花,家裡一下子就變得有了年味。
阮安安一直以來對於新年都沒什麼太大的執念。
可能因為這幾年在國外讀書有關,往往春節的時候就是比平日裡收到的消息要多一些。回復完祝福,她還是得上課。
唯獨有一年一時興起,跑到中餐館去點了一份餃子。
今年是她成年後,第一次正兒八經過的年。
的確是挺快樂的,電視全天都開著,裡面喜氣洋洋的配樂回蕩在客廳,輕易就能讓人的心情變好,阮安安今年比往年回復的消息要多,主要是C大那邊的同學們一個個都特別熱情,她一條群發短信都沒收到,全都是真摯的、帶著大名已經無數感嘆號的祝福。
晚上吃年夜飯的時候,外公喝酒喝得臉都紅了,阮安安也趁著過年少喝了幾口過癮。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後來祖孫倆頭昏腦脹,在外婆的笑聲中一塊兒披著外套去陽臺上吹風看星星。
外公坐在躺椅上,阮安安蹲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
林松柏喝的比她多多了,他酒量好,但還是有了點兒醉意。阮安安發現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漸漸變得有些朦朧不清。
兩人靜默半晌,他突然說:“你啊……和你媽媽越來越像了。”
這點阮安安自己也知道。
她和阮政的相似之處大概要用放大鏡才能看出一二,可如果她媽媽還在的話,一定一眼就能認出來她是她的女兒。
正因如此,她還一度覺得自己的基因很是爭氣。
林松柏又說:“你……想不想你媽媽?”
“……”
阮安安一愣。
她很少在林松柏這裡聽到她媽媽的相關話語。
反應過來後,點了點頭:“當然了。”
“外公你不想嗎?”阮安安怕他反駁,先一步道:“我都看到了,你書房裡三百六十度擺著我媽的照片,還有櫃子裡那些粉色的玩具……總不至於是你喜歡玩的吧?”
然而出乎她預料,林松柏並沒有打算抵賴。
“是啊,我也想她。”林松柏說,“當年的事情,你問過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那時候我和你媽媽已經到了幾乎斷絕關系的地步……她當然不會事事告訴我。”
阮安安一愣,正想問下去,喝了酒的林松柏似乎思維十分跳躍,他突然問:“你覺得外公對你嚴格嗎?”
“我覺得……”阮安安斟酌了一下,“算是,挺嚴格的吧。”
撵去國外讀書什麼的,早早讓她去公司磨練什麼的。
但都是她可以接受的範圍。
“嗯。”林松柏說,“我當年對你媽媽,比對你要嚴格得多。”
“……”
“你外婆年輕的時候身體不好,生完你媽媽之後,醫生不建議再要,我當然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林松柏嘆氣,“都說女孩寵著養,我還真的沒怎麼寵過你媽媽。”
“說來也是奇怪,”老人眼睛閃爍了一下,“雖然我對她處處要求嚴厲,可她天生就是個嬌氣的性子,學習成績不好,不讓她玩就掉眼淚……唉,我早該看出你媽媽壓根不是經商的料,不逼她,她也不至於跟我鬧得那麼僵。”
阮安安一直沉默不言。
之前爺爺也給她講過一些媽媽的事情,從爺爺和外公零碎的描述上來看,媽媽年輕的時候似乎是個有點兒任性而天真的姑娘,於是受到了生活無情的教育。
但她沒有經歷過,也沒有聽媽媽說過這段過往,不能給外公什麼有力的安慰,也不能替媽媽對外公說沒關系。所以,最好的回應就是默默聽著。
林松柏似乎也並不需要她的回應。
兩人吹著風,阮安安看著天上的星星,久久的沉默,久到手指似乎都僵住。
“已經,十多年了啊……”
老人的聲音在黑夜裡,尾音似乎染上一絲哽咽。
阮安安從來不克制自己去想媽媽。
想第一次的時候會哭,哭得很慘,第二次也是,第三次,第四次……不停地想念,不停地痛,但總會歸於平靜,一直到回憶起來這個人,都是清晰而溫暖的回憶。
外公大概和她相反吧。
他一直壓抑自己,他肩負著整個林氏的重擔,卻難以面對父親對女兒的愧疚,隻有在微醺的時候才能和她稍微傾訴幾分。
“外公。”
很久之後,阮安安輕聲說。
像是對他,也像是對自己。
“所有人,可能包括你和外婆都覺得媽媽已經不在了……我卻不這麼覺得。”
“說心靈感應也好,說第六感也好,反正我就是這樣覺得,並且,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懷疑過這件事。”
她的媽媽,一定在這個世界的哪裡很好地活著。
而他們終會再見。
-
阮安安去陽臺和外公看星星的時候並沒有帶手機,回去一看,消息已經快要擠出屏幕了,微信上全都是小紅點兒。
被她置頂的顧訣發來的小紅點最多。
【人呢?】
【在嗎】
【hi】
【說好的視頻跨年呢】
【老婆?】
【笨笨著急了,見不到媽媽要哭昏了】
……
看完他自己逼逼的二十多條,阮安安和外公外婆道晚安,上樓回房。
於是新年的最後幾小時,就在視頻電話中度過。
可能是因為日子特殊,顧訣今天沒開帶顏色的腔,反而準備了許多情話。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想的,講起來的時候一套一套的,配合著那張俊臉以及認真的表情,隔著屏幕,阮安安都被他說得滿臉通紅。
最後阮安安困得不行,哈欠連天,準備和他道晚安的時候。
顧訣突然叫她:“寶貝。”
阮安安倒扣著手機,閉著眼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