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給她發了個定位。
他已經在上海了。
尤綿勾唇笑了笑,她就知道,他們心有靈犀。
御:到站了我去接你。
御:自己在路上要小心安全,隨時和我聯系。
過了一分鍾,他不放心地又打來了電話。
“別掛斷,不說話也可以,我想陪著你。”他的聲音出現在電話聽筒裡讓尤綿感到安穩。
尤綿抬眸望向列車窗外,晚霞呈金粉色劃過南京南站的上空,人群來來往往。
讓她想起了兩年前和他們見面的那個五月。
到站已經是晚上了。
尤綿隻是剛從高鐵上下來,她想順著人群走出站,卻意外地發現,一站臺上停了輛黑色攬勝。
她是想這麼路過的,可偏偏那輛車的車牌號卻讓她感到熟悉。
尤綿很少見到有車可以直接開進高鐵站臺的。
車窗緩緩下降,裡面的男人痞裡痞氣地衝尤綿吹了個口哨。
尤綿抬眸和他對視,又驚又喜。
是左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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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有見到他,尤綿覺得他似乎比以前日子過得更滋潤了,大金鏈子就這麼掛在脖子上,看起來很像暴發戶。
左屹卻笑著和她解釋,“也就來接你才裝這麼一下,帥吧?”
尤綿坐進車裡,點點頭。
她環視了下周圍,沒有看到沈御。
“我讓他留在醫院了,江娆母親等會需要準備手術,身邊隻有江娆一個人,不放心。”左屹打著方向盤,他說話的口吻倒是比兩年前成熟很多。
他身上沾染著點煙草味,尤綿吸了吸鼻子,還算可以忍受。
尤綿看著他,想了想問道:“兩年過去,你賺到一個億的小目標了嗎?”
左屹偏頭看看她,“已經準備開始賺下一個億了。”
“哇你這麼厲害?霸道總裁啊!”尤綿瞬間雙眼亮晶晶。
左屹樂得嘴角開了花,方向盤馬上就要握不住了,一個急轉差點沒給尤綿甩出去。
“那倒不至於,我其實沒有那麼霸道。”左屹樂呵呵的,“還是和你說話有意思。”
“為什麼啊?”
“因為不需要動腦子。”
“......”
兩人趕往醫院的時候,江娆正獨自坐在走廊上的長椅。
沈御正在病房裡和醫生溝通。
她隔著玻璃窗戶望向病床上插滿導管的母親,眼眶通紅得令人心疼。
尤綿匆匆趕到,陪在她的身邊。
“小綿!”江娆見到她就整個人完全撲了上去。
尤綿輕輕拍著她的背,朝玻璃窗戶望去,隔空和沈御對視了下。
“我來了,沒關系,沒有過不去的。”尤綿陪著江娆在旁邊坐下。
“他口的,那男的真口口的不是個口人!”左屹剛進醫院看見江娆這個樣子就忍不住破口大罵。
“大概幾點到?”沈御問他。
“晚上十點應該能飛過來。”左屹低頭看著手機,一直在和別人聯系,看起來很忙。
尤綿無能為力,她也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隻是一點點地摟著江娆,讓她哭出來。
哭出來就會好的。
晚22:35,在醫院上空的直升機緊急停機坪。
一架私人直升機緩緩降落。
“腎源送到,通知醫生準備手術!”左屹聽完對講機裡的聲音,有些疲憊地松了口氣。
周邊的人瞬間變得忙碌起來,護士小跑著去通知主刀醫生,其餘幾個護士再次對江娆的母親進行了檢查。
尤綿安慰地拍了拍江娆的手背,幾人看著手術室大門關了起來。
尤綿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生死之別帶來的恐懼,她希望手術可以成功,她不想江娆沒有媽媽。
沒有媽媽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尤綿想都不敢想。
她牢牢地拉著江娆的手。
手術需要六個小時。
也就是大概在凌晨四點多會知道結果。
不眠夜。
上海市今夜小雨。
淅淅瀝瀝的雨水流淌在公路上,汽車輪胎碾過泛起水花,深夜偏僻路上無人,黑色邁巴赫速度飛馳,音浪低沉兇猛。
魅藍杜卡迪機車緊追不舍,音浪蓋過邁巴赫的,水花飛濺,時而超車左右挾持在黑色車身的兩側。
黑色單薄風衣在雨夜被風吹得鼓起,少年戴著漆黑頭盔,狹長桃花眼冷冽地盯著黑色車窗,凌川玩這把貓追鼠的遊戲,並沒有給對方多少機會。
他在速度方面從來沒輸過。
汽車內男人深深呼出一口氣,他開了車窗。
雨越下越大,耳邊傳來機車音□□囂著,夾雜風雨,寒氣逼人。
在前面一個路口,邁巴赫緊急掉頭。
凌川輕蔑地笑了下,緊咬著逼近它的身後。
一切結束在醫院的停車場。
身著正裝衣冠楚楚的男人從車裡走了出來,他三十多歲,無名指上還戴著婚戒。
“你是她什麼人?新的小男朋友?”男人語氣鄙夷。
凌川不緊不慢摘了頭盔,邁著長腿從機車上下來,沒有多說,對著那男人就是一拳打過去。
他知道的,像這種得體的人講究規矩,但他年輕,還沒有脾氣好到和這個男人廢話。
那一拳很有勁,男人隻覺得耳邊嗡嗡了下,嘴角泛起腥甜。
男人冷哼著笑了下。
大步跨進了醫院。
——————
雨水夾雜寒氣帶著絲腥味,和醫院消毒水的氣味很違和。
凌川不緊不慢跟在男人的身後。
江娆靠著牆壁坐在長椅上發呆,左屹蹲坐在地上閉目養神。
尤綿一直摟著江娆,她是最先看到那個男人走過來的。
穿著高定的西裝,哪怕淋了雨卻看不出一絲狼狽,金絲眼鏡框沾著雨水,模糊能看清那雙薄情的眸色,嘴角緊抿成一條線,看起來整個人嚴肅又難以相處。
尤綿大概能猜到他應該是誰。
江娆緩緩抬眸朝著男人的方向看去,她眸色沒有太多的情緒,這一晚上她哭了太多次,早就麻木了。
沈御站在江娆的身後,連左屹也起了身,尤綿安靜地凝視他。
身後還站著凌川。
他以為江娆的背後是沒人了嗎。
他甚至當初不願意花時間去了解她的社交。
“這混小子。”左屹輕聲罵了句。
凌川略過男人的身邊,俯身將頭盔安放在椅子上,“給我的朋友道歉。”他說。
江娆眉峰輕挑,倒是來了半分興趣。
倒不是想聽秦陂的道歉,而是想看看這個平日裡高傲自大的男人是如何屈尊的。
他背叛了江娆的愛情,背叛了本該講的情義,不擇手段,心思險惡。
安靜了半天沒有動靜。
凌川沒有耐心,抬腿踹過了男人的膝蓋,逼迫他硬生生地跪下。
秦陂手撐著地面,無名指上的婚戒泛著光澤在江娆的視線裡一晃而過。
她勾唇笑笑,“我從來不會怕你,哪怕你把我趕出上海,在別的地方我依舊會好好地生存,而你依舊表面光鮮,實則如同陰溝裡的老鼠。”
“秦陂,我是最清楚你的。”江娆起身,女人身姿依舊優雅,高跟鞋擦蹭著瓷磚地面。
她垂眸踩在了秦陂的無名指上,“給你個教訓,以後別來惹我。”
“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她補充道。
尤綿覺得江娆這一刻好帥。
秦陂能輕易被她威脅不僅僅是今晚人數上的劣勢,他談判的合作對象左家,眼前江娆身旁那個叫左屹的,在左家屬於姑爺輩,直接是把合作關系終止。
一個項目的漏洞及時填補使得他最終停止對江娆手下企業的脅迫。
這麼僵持下去,實在不夠體面。
他忍著手指上的疼痛,安靜地等她發泄好。
最後對視的那一瞬,江娆明白,今晚之後,兩人就此再無瓜葛。
“秦陂,新婚快樂。”江娆看著男人轉身離開的落寞背影,心情總算緩解下來,她語氣發自內心地輕松,想想這個男人要在名利場上虛偽地去賺以後孩子的奶粉錢,她就想笑。
秦陂低垂著那隻被踩過的手,先是有些愕然,他側過臉最後看了眼江娆,“謝謝。”
隨著男人的背影消失在眾人眼裡。
江娆松了口氣。
“可以啊,這老賊都能被你揪住?”江娆點名誇了凌川一嘴。
凌川隨手揉了揉淋湿的頭發,“還行。”他將車鑰匙扔給左屹,“我回北京了,夜裡一點的車。”
尤綿聽到北京的時候頓了下,一臉八卦,“你和許可瑩是不是......”
凌川瞥了她一眼,最後看看沈御,勾唇笑了笑,“反正進度比你倆快。”
沈御給了個讓他快滾的眼神。
尤綿卻莫名臉紅,開始匪夷所思。
指哪方面的進度呢?
許軍師也沒教過這些啊。
是那個方面,還是那個方面?
凌川一句話,讓尤綿深深陷入思考。
手術還在進行著,尤綿想一夜都陪在江娆身邊的,她上大學最先學會的事情就是熬夜。
她覺得自己可會熬了。
但是沈御拉著她先離開了。
他們和左屹分開在醫院陪江娆。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凌晨一點。
“我們去哪裡呀?”尤綿跟在沈御的身後,和他牽著手。
“不餓嗎?下了課就這麼趕過來。”沈御將她的手放進外套的口袋裡。
“其實還好。”尤綿用另一隻手摸摸肚子,確實空空的。
“先回酒店,點外賣可以嗎?”沈御問她。
尤綿點點頭,她其實有話想問沈御,但又有些不敢問。
“想說什麼就說吧,不要對我藏事情。”沈御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臉,溫聲說。
“我就是在想,如果,如果江娆的媽媽手術失敗了的話......”尤綿在擔心這個,“江娆會不會傷心得一蹶不振。”
“她沒有和你說過,她其實和她母親的關系,並不好。”
“江娆的老師說她一生都在叛逆期,自從我認識她起,她媽媽和她幾乎每天都會吵架,臉上經常掛著幾個巴掌印,還笑嘻嘻地找我和左屹出門玩。”
“我和左屹最初不知道原因,直到聽說她媽媽要帶她改嫁了。後來才發現,江娆從來沒向我們介紹過她的父親。”
“她說她沒有父親,也不需要。”
“江娆現在急切救她的母親,是因為母親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她是需要一個家的。”沈御一點點將江娆的過去說給尤綿聽。
“她會傷心,也會一蹶不振,不過頂多半年就會緩過來,她沒那麼脆弱,也沒有我們想象中的堅強。”沈御看著尤綿逐漸同情地皺起眉頭,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我們應該相信結局是好的。”
尤綿抬眸,淚光閃爍著望他,“那她以後如果隻有我們了,我們當她的家人好不好?”
沈御聽到“家人”的時候,微微怔了下。
顯然他的思緒和尤綿並沒有同頻。
路燈昏暗的光落在這個純真善良的女孩身上,她眼裡滿是急切和擔憂。
沈御緩緩俯下身,保持和她平視,他憐愛地撫弄著她耳邊的碎發。
“那你打算先給我一個家嗎?”他輕聲問。
四目相對。
他漆黑的眸色裡倒映著她的眼眸。
第61章 系我呀 46
尤綿突然地很想揉揉他的頭,她上哪給沈御找個家呢?
攢了這麼久的小金庫在南京連個房子也買不起,大學甚至都沒有畢業,眼神裡似乎還種清澈愚蠢,廚藝學得也不怎麼樣,以後做飯毒死了他該怎麼辦,她才二十歲。
養一隻沈御需要什麼,尤綿有些分神,她好像已經不能像十七歲那樣拍拍胸脯自信地說:“以後老大養你。”
她現在是真的到了說承諾得肩負責任的年齡了。
尤綿神色變得嚴肅,她拍了拍沈御的肩膀,最後冷靜地說:“暫時還不行。”
沈御對這個回答沒有太意外,他語氣平淡,半開玩笑地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