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下高一高二還在苦戰。
說這次考試不緊張是假的,尤綿比所有人都希望這次考試能進步。
進步,距離她考南大的夢想再進一步。
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尤綿撞見了出來透風的李續,他從前晚自習就在教室裡坐不住,悶壞了就跑出教室四處轉轉醒醒困。
“我帶你去看一個地方。”李續剛從五樓下來,衝尤綿招了招手。
尤綿看了眼時間,準備給他留五分鍾,她點頭跟了上去。
“不能再往上了,被老師抓到就不好了。”尤綿看他沒打算停在五樓,而是要往六樓跑去。
“沒關系,值班老師都在辦公室解答呢,就帶你看一眼。”李續神秘地招招手。
尤綿還是乖乖跟了上去。
高二這片教學樓的結構很不一樣,文理合一,理科基本都在樓上。
西邊的樓頂是天臺,但是東邊的樓頂卻被封上,有間格外大的閣樓,玻璃覆蓋著整片樓頂。
外層沒有人經常打理,於是玻璃上爬滿了翠綠的藤蔓。
閣樓幾乎沒有空間給人落腳,這裡堆積了整個年級的書,因為考試要清理出考場,學生一般也不把書背回家,便都放在學校。
放眼望去,《五三》《王後雄》《高中物理》《高中一遍過》,各種各樣的題山題海都堆積在這裡了。
月光傾下,塑料封面就被照射地波光粼粼,猶如湖水漣漪,在夜色裡泛著光。
整片的閣樓裡,這些書安安靜靜地躺在這,和他們的小主人明天並肩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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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吧?我覺得真漂亮。”李續喃喃地說,“畢業之後,可就很難見到了。”
尤綿有些失神,她看著堆積高高的小書海,“那邊是咱們班的,靠邊的就是隔壁八班,往後那堆是九班。”她依稀能認出來,整個年級部分的書都堆在這了。
“你有沒有覺得這些像某種東西?”李續問她。
尤綿張了張唇,其實她心裡模糊中有了答案。
“像星星。”李續搶在她前面說了出來。
月光一點點反射在這些教輔的封面上,神聖又安靜。
“好像大家的努力都放在這裡了。”李續彎下腰,用不同的角度去看。
“每個人的夢想都像星星一樣發光。”尤綿補充著說。
“對呀,我們也在。”李續指了指自己的書堆。
附中夜晚的時間漫長,教學樓裡都是忙碌身影,尤綿站在閣樓高處往下望去,隻看見了點點星光。
尤綿這晚趁著月色,直視了她的青春,摸清了她的樣子。
畢業後多年,她重新回想起今晚的風景,都藏於她記憶深處,難以忘懷。
——————
臨近考試前的晚上,尤綿一家人圍在餐桌前,神情嚴肅。
“我投樓下小籠包一票。”尤慶豐首先開口。
“跟票!”尤綿舉了舉小手。
田恬皺了皺眉,“明早考試,吃這麼多碳水,你也不怕大腦昏昏。”
她頓了頓,“水煮雞蛋和牛奶,我投三票,過!”
尤綿父女倆挎著個臉,幽怨地盯著田恬。
“別看了,真是的,那讓你爸明天下樓買,我可不管你們爺倆。”田恬最終還是松了口,“對了,順便給隔壁沈御帶份,他媽媽之前就說他不怎麼吃早飯,別回頭把胃搞垮了。”
田恬又對尤綿囑咐道。
“那孩子從小多病,脖子掛那些玉啊繩啊都是小時候戴著闢邪,父母不在身邊照看,年輕人也不注意身體。”田恬搖搖頭,以長輩操心的口吻說道。
田恬職業就是醫生,對於家人的身體健康問題格外敏感,沈御在她眼裡也算上了自家人。
尤綿點點頭,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尤綿就起了個大早,她從尤慶豐手裡接過小籠包,又往裡塞了根油條和豆漿。
她站在沈御家門口敲了敲門,又習慣性地朝貓眼的地方看去。
尤綿還以為他沒起床,得多等一會。
但神奇的是,隻要她看向貓眼,門基本很快就會開。
今天早上的門就隻開了一小縫,沈御睡眼惺忪,狹長黑眸半眯著,探過身子看向尤綿,嗓音低沉沙啞:“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尤綿歪了歪腦袋,沒懂,隻當他在說夢話。
“溫暖小綿給你送早飯,我爸早上親自去買的哦。”她舉著手裡的袋子。
沈御抬眸往她家的方向看去,尤慶豐剛好站在門口衝他笑笑。
“謝謝叔叔。”沈御對著尤慶豐打招呼。
尤慶豐笑著擺擺手。
“進來。”沈御將門敞開了,頓了頓他溫聲補充:“謝謝溫暖小綿。”
尤綿走進來客廳,發現桌子上確實空空如也,她跟在沈御的身後,還看見他後腦勺的位置,發絲翹起了捋呆毛。
她湊近,想抬手去碰,在沈御回頭的時候,心虛地又將手挪開。
兩人心裡都藏著事,並沒有提前天晚上的小插曲。
沈御去廚房拿了碗筷,給尤綿也拿了,擺在餐桌上。
兩人面對面坐下,尤綿也不動早飯,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他。
早上在家裡已經吃飽了,還被田恬監督多吃了個水煮蛋,現在小肚子撐得慌。
沈御在她面前難得拘謹,根據尤綿不完整統計,他在自己面前總共整理了五次衣領,扯了三次衣角,肩膀也收斂著,好像要擋著什麼。
他見尤綿不動,便夾了兩個小籠包擺在她面前,又夾了個小油條放在右側,擺了個“100”出來。
“我記得你今天考試。”沈御說。
“那你也擺錯了呀。”尤綿起身,走到他身邊,擺弄著盤子裡的油條,放在了其中一個小籠包下面。“這樣才是九十。”
沈御問她:“九十就滿意了?”
尤綿回答得很正直:“我不貪心。”
“還緊張嗎?”他又想起那晚她說的考試緊張,抬眸望著尤綿。
四目相對。
尤綿笑著搖搖頭。
窗外早晨明媚的陽光落在少女身上,藍白校服上的校徽清晰可見,她眸色堅定,找不到緊張的神色,好似等會上戰場就為了打一場勝戰的小將軍。
她說九十就九十,必然會做到。
沈御打量了她一會,起身去書房。
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個透明的考試袋,他將考試袋拆開,取出了裡面的一根紅繩。
紅繩編織得很精巧,和外面賣的那些工藝品不一樣,有獨特的設計,玉珠編排成環,青綠色兩根線作為點綴藏於其中。
這種紅繩當做手鏈戴著剛剛好。
“我媽專門去廟裡求的。”他將紅繩遞給尤綿,“那年高考,我物理滿分。”他說得輕描淡寫。
尤綿瞪大了眼睛,她自然明白物理滿分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是理科的天才。
沈御的眼裡沒有炫耀的神色,也沒有想強調物理滿分有多麼的艱難,他望著尤綿的目光依舊平淡,隻是那平淡裡多了份力量。
他的意思是,尤綿也可以做到。
尤綿神聖地接過這小小的紅繩,她明白祝願不過是心意,神明不會幫她出來考試。
內心卻還是有些激動。
“尤綿,考試順利。”他將紅繩戴在了她的左手腕上,襯得少女皮膚更加白皙。
尤綿能想到,高考那年,沈御的母親也是親手為他戴上這根紅繩,將美好的祝願放在他的身上。
那天清晨的陽光也一定很明媚,少年帶著期許和祝福走進考場,拿下了滿分物理。
“我會的。”她舉起手腕,放在陽光下觀賞著,腦海裡冒出比較中二的想法。
考試的時候會不會和當年理科考場的沈御意念合一?
臨走的時候,尤綿站在門口,突然轉身看向沈御,問了句:
“沈御,你見過附中夜晚的星星嗎?”
他和她一個母校,某種程度上,他們的青春跨越時空幾乎重合。
他應該懂她。
沈御剛想回她的話,但尤綿卻沒有打算聽了,她揮揮手,一溜煙地離開了,好似答案並不重要。
她知道,沈御肯定也見過。
而且和她見到的一樣耀眼。
——————
這次月考的結束,就意味著尤綿的高二徹底結束了。
伴隨著成績公布到來的,是她高三前的暑假。
董明今天格外穿了件西裝出現在了教室裡,領帶有些不合身,短了許多,戴在他身上有些搞笑。
他大方地理了理領帶,看向教室裡的孩子們。
“今天咱們學校格外熱鬧,知道怎麼回事嗎?”他說。“高三那邊成績出了,幾個大學在教室裡來回搞演講,玩搶人大賽。”
“能給咱們先搶過去嗎,我不想努力了。”李續坐在下面接茬。
“我也想給你們都送進去,可是你們也得努努力啊。”董明笑著,將教室門一關,“別管他們,聊點自家話,成績出了,領完成績條和暑假作業你們就可以走了。”
尤綿坐在座位上,挺直身板,眼神卻止不住往窗外看去,魂都飄到高三去了。
從今早來上學的路上,她就看見了附中門口有南大校徽的大巴車了。
“尤綿!!你這次物理考了91!”李續突然喊了一大聲,徹底把她從美夢中驚醒。
尤綿迅速起身,從他手裡接過成績單,熟練迅速地將幾門的總分加在一起。
語:127 數:132 理綜:270 英語:106
總分一算:635
去年南大投檔線的分數,她不會記錯。
尤綿隻覺得心都要飄起來了。
————
當晚,沈御打開了家門口。
看見站在門口戴著墨鏡,仰著小臉的尤綿,瞬間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因為她今晚敲門沒喊哥哥。
而是直接喊的。
——小弟,快給你大哥開門!
不用和好了。
她直接晉級當大哥。
第29章 系我呀 14
尤綿拿到成績條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學校附近的打印社,讓老板用A4紙復印了五六張,挑了個最順眼的,在照相館裡直接買了個框裱了起來。
她巴不得拿個小喇叭湊到沈御耳邊喊:“我物理這次考91!”
如今,尤綿揚了揚下巴站在沈御的家門口。
成績條在沈御的面前晃了晃,物理成績專門用紅筆圈了出來。
沈御倚著門框,懶散地伸手去拿,拿完一張,她又變戲法地變出一張。
就好像那鬥地主發牌,噼裡啪啦地,沈御至少抽出四張,都能組個炸彈炸出去了,尤綿才緩緩掏出了個相框。
上面甚至有她的親筆籤名,斥巨資在學校文具店買的籤字筆,瀟灑大字裡裡外外都透露著“得瑟”。
“收著吧,別太崇拜。”尤綿推了推自己的墨鏡,看著沈御靠著門框的姿勢,也找了一邊模仿他的樣子靠過去。
沈御裝傻,“找我什麼事?”他語氣淡淡,將眼前一切視若無睹。
尤綿倒是沒炸毛,她也假裝沒聽見,撓撓耳朵,“什麼,你怎麼知道我物理考了91?”
沈御:“......我不知道。”
尤綿:“你竟然不知道我物理考了91?”
沈御輕嘆了口氣,“現在知道了,然後呢?”
“對,不需要澄清,我物理確實考了91。”她直接自導自演,裝作女明星的模樣,在沈御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他家。“倒茶,我要喝可樂。”
她順嘴吩咐著她的新小弟。
而她的小弟正在思考什麼是可樂茶。
沈御跟在她身後,最後順從地拿了個小杯子給她倒可樂。
尤綿大爺一樣攤在他家的沙發上,尤悠球跪拜在她的腿邊,沈御拿了根棒棒糖拆開,遞到她嘴邊,假裝是遞煙。
她斜睨了下沈御,滿意點頭長“嗯”了聲,含著棒棒糖,不一會,右邊的腮幫子機鼓了起來。
葡萄味的,還挺甜。
“從今往後,你跟著我,必定不會虧待了你。”尤綿到現在都不肯摘下她的墨鏡,食指和中指夾著棒棒糖的棍子,語氣霸道。
沈御猶豫著要不要陪她演。
“去取筆墨來。”她吩咐道。
使喚人倒是熟練。
沈御從書房取出了張宣紙,替她研了墨,取了根細小的毛筆方便她好用。
尤綿頂多小學的時候碰過書法,這麼長時間過去,她早就忘得一幹二淨,別扭地握著筆,歪歪扭扭在宣紙上寫了三個字。
——保證書。
今時不同往日,倒也該換換了。
“讓我想想有什麼來著......”她皺了皺眉頭,自己寫的東西,自己都忘得一幹二淨。
沈御默默遞上一張紙,上面滿是紅彤彤的手印,有尤綿的,也有他的。
字跡依舊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