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帶我走出了那棟樓,告訴我往哪邊走,我不敢問他的名字,隻問了一句,他剛剛彈的曲子叫什麼名字。”
“他告訴我,那是肖邦的曲子,叫《降E大調夜曲》,是他在參加一次音樂比賽的時候,聽一個女孩用小提琴拉過,他很喜歡,所以經常彈給自己聽。”
“再後來,我在開學典禮看到了他,他穿著校服,作為新生代表,站在了臺上。”
司逸抿唇,回想不起孫杳說的這段記憶。
他那時確實經常彈夜曲給自己聽,也確實是因為,在參加音樂比賽時,有個穿著白色公主裙的女孩子,拉了那首曲子。
別的選手,為了突出自己的能力,選的大多都是十分考驗指法和技巧的練習曲目,可那個女孩子不同,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她就那樣安靜的站在臺上,拉出了如月光般柔和靜謐的夜曲。
他當時正處於極度厭惡學琴的階段,經常用砸琴鍵來抒發自己的憤懑。
可是那首曲子不同,需要安靜,需要舒緩。
不是什麼很難學的曲子,可是他覺得,自己始終沒有那個女孩子演奏的好。
所以時常練習。
時光匆匆而過,女孩子的容貌他早已忘記,這首曲子,卻一直被他牢牢記住,深深喜歡著。
孫杳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你不記得了。”
司逸有些心虛:“對不起,我確實不記得了。”
“我知道,喜歡從來不分早晚,也不分先後,我讓自己變得優秀,想等到能和你並肩的那一天,再說出自己的心意,可是與你並肩的那個人,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無論我再怎樣努力,有些緣分天注定,比不過的。”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因為喜歡你。”孫杳揚起唇角,笑的開懷,“我變成了更好的自己。”
說完這番話,孫杳朝司逸張開了雙臂:“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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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不行。”
除了司逸,還有一個聲音和他的交疊在了一起,同時說出了這句話。
孫杳驚訝的往那邊看去。
顧逸邇走了出來,略帶歉疚的看著她:“作為一個老父親,我反對司逸早戀。”
司逸抿唇,無奈的笑了。
孫杳大約驚訝了半分鍾,回過頭看了眼司逸,看見了他眼裡的笑意,瞬間就明白了顧逸邇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來我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孫杳眼神苦澀,語氣低落。
顧逸邇安慰她:“司逸有什麼好的,你這麼漂亮,以後肯定能找到比他好一萬倍的。”
“他好不好,我自己清楚。”孫杳走到她身邊,語氣略帶深意,“你也清楚,不是嗎?”
顧逸邇愣住了。
孫杳很聰明,隻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自己輸給了誰。
她也不甘心,臨走前還要反將顧逸邇一軍:“顧逸邇,希望你以身作則,管好司逸,別讓他真的早戀了。”
轉眼間,碧翠亭隻剩下呆若木雞的顧逸邇和一臉不解的司逸。
“她剛剛跟你說了什麼?你一副丟了魂的樣子。”
顧逸邇低頭:“沒什麼,回去吧。”
她剛走出兩步,就被他拉住了胳膊。
“耳朵,今天月色真美。”司逸在她身後,輕聲說道。
顧逸邇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呢?”
“這樣的日子,最合適告白。”他走到她眼前,垂眸看她,“你說是不是?”
心跳幾乎快要躍出胸膛,還好月色朦朧,為她的嬌羞蒙上一層輕紗。
或許是夜色實在曖昧,饒是心如擂鼓,司逸也不願放過這絕佳的好機會。
“耳朵,跟我早戀吧。”
那層窗戶紙糊的夠久了,也是時候捅破了。
少年的語氣低沉溫柔,夏風吹過,碧翠亭外的湖面上,正悠悠蕩起一圈又一圈,銀白色的漣漪。
顧逸邇仰頭看他:“咱們可是父子啊。”
司逸悶笑一聲,慵懶的半坐在木欄上,一手撐著橫欄,一手衝她勾了勾指頭。
“過來。”
他笑起來的樣子實在好看,顧逸邇像是被蠱惑一般,乖乖的走了過去。
司逸半坐著,恰巧和她一樣高,他伸出手,攬住她的腰,輕輕將她抱在了懷裡。
一手抱著她,一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腦勺,他的語氣已是溫柔到了極點。
“耳朵,你把我當兒子,我可從來沒把你當爸爸。”
顧逸邇的下巴抵著他的肩膀,小聲問道:“那是什麼?”
“笨啊。”司逸懲罰性的敲了敲她的頭,“當喜歡的人啊。”
那名為曖昧的紗紙,終於被他捅破。
“耳朵,我喜歡你。”
“是那種想和你早戀的喜歡。”
正是繾綣情長時分,誰也沒有在意樹木沙沙作響。
或許是哪隻不解風情的小野貓吧。
顧逸邇用手抵著他的肩膀,想從他懷裡出來,卻不料被他抱緊了幾分,牢牢地和他貼在了一起。
剛剛說完豪情壯志的告白,司逸的勇氣早就一瀉千裡了。
十幾歲的男孩子,喜歡這種情緒,是濃稠而純淨的,像是火,燃燒不盡,濃烈熾熱,又像是水,滿是溫柔,纏綿悱惻。
他一下一下的,輕輕摩挲著她的長發。
“別看我。”司逸低聲請求,“我在害羞呢。”
第51章 主動權
少年青澀而又稚嫩的請求,已是極致曖昧的夜色越發的讓人心痒難耐,顧逸邇隻覺得心如擂鼓,心裡一直有個聲音讓她再靠近一點,就算司逸的請求如此軟綿,此時她也隻想看著他墨玉一般的眼眸,將他的羞澀與不安盡收眼底。
心裡這麼想了,她的手也十分配合的撫上了他的耳朵。
食指尖觸上他耳尖的那一霎那,她感受到司逸輕輕地戰慄。
滾燙的耳尖,縱使月光映不出顏色,她似乎也能想象到,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膚上,那一道絢麗的晚霞。
“幹嘛呀?”
司逸小聲地埋怨,聲音不似往常那般清冽,帶著一絲奶味。
顧逸邇咽了咽口水,呆呆的說:“我想看你。”
“…”短暫的沉默後,司逸收緊了環住她的胳膊,“別看。”
顧逸邇在這一刻終於承認,她確實是喜歡欺負司逸沒錯的。
她才不管司逸到底願不願意,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將自己和他拉開距離,司逸以為她不願自己被抱著,身形僵了一下,順從的放開了她。
忽然,一雙軟軟的小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她的手冰涼,而他的臉頰正發燙,通過熱傳導將他的溫度傳入了顧逸邇的肌膚中,惹得她瑟縮了一下,想要挪開自己的手。
“幹什麼?”司逸抓著她的手,聲音有些低啞。
顧逸邇張了張嘴,有些心虛:“想看看你臉紅了沒。”
他低笑一聲,輕嘆著說:“長這麼大第一次跟喜歡的女孩子告白,怎麼會不臉紅啊?”
顧逸邇抿著嘴,意味深長的拖長了音調:“哦?第一次啊?”
“你不信?”司逸挑眉。
她搖頭:“你這麼輕車熟路,我才不信。”
“冤枉死我了。”他叫冤,“我哪有輕車熟路?不信你聽聽我的心跳,快的都要休克了。”
顧逸邇撇嘴,勉強相信他了。
微涼的月光下,少年少女又陷入沉默。
司逸猶豫了很久,還是打破了這寧靜的氣氛:“耳朵,你到底答不答應啊?”
“答應什麼?”
“裝什麼傻?”他輕輕彈了下她的額頭,“談戀愛啊。”
顧逸邇沒說話。
司逸又換了種說法:“耳朵,你喜不喜歡我?”
顧逸邇還是沒說話。
這不行,要是等她說出口,那他半條腿都入土了。
司逸勾起她的下巴,壞笑一聲:“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
顧逸邇打開他的手,轉身就要離開碧翠亭。
司逸下意識就追了過去,他腿長有優勢,沒幾步就拉住了她的手,將她按在了亭子旁的那顆大榕樹下。
他用雙手撐起一道壁壘,將她桎梏在自己和榕樹之間,令她無處可逃。
“跑什麼?嗯?”他語氣霸道,不給她留下任何餘地。
顧逸邇語氣顫巍巍的:“腿長我自己身上,我想跑你管得著嗎?”
都這種時候了她居然還能和他吵,司逸簡直是又好氣又好笑,一面知道她是害羞裝傻,一面又無奈她鐵石心腸,就是不願給他一個答案。
看來隻能逼了。
他彎腰,氣息打在她的側臉:“小嘴再吧啦吧啦,我就給它親腫。”
顧逸邇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他輕笑一聲,吻在了她的手背上。
顧逸邇渾身一顫,軟軟的唇貼上她的手背,像糯米糕一樣,又甜又膩。
“你沒躲。”他聲音喑啞,又帶著一絲欣喜,“把手放下好不好?”
她拼命搖頭,司逸幹脆自己動手將她的手挪開,緊緊握住不準她再擋著自己的唇。
“別咬著牙,讓我進去。”他蠱惑她。
周圍是清涼的樹木香,和司逸身上的味道互相交纏,顧逸邇閉緊了眼睛,企圖用視覺上的盲點來緩解自己快要溢出胸膛的心跳。
唇與唇之間的距離隻在咫尺之間,溫潤的觸感始終沒有落下來。
顧逸邇閉著眼,隻聽他懊惱的又嘆了一聲:“別這麼聽話啊。”
影視劇中那大膽曖昧,又從善如流的親吻,放在十六歲情竇初開的少年身上,並不是那麼好實踐的。
顧逸邇咬唇,總算知道自己看的那些言情小說裡,女主角為什麼被動的讓人心急。
已是害羞到了極點,膽怯讓人無法再邁進一步。
司逸蹲了下來,痛苦的抱住膝蓋,大叫了一聲:“啊!要昏過去了!”
話剛落音,某處草叢。
“兄弟們!逸哥要昏了!為了逸哥的幸福,一二三開吹!”
“嘀嘀嘀——得兒嘀嘀嘀——得兒得兒得兒嘀嘀嘀——”
高亢嘹亮,穿透力極強的嗩吶聲響起,在這靜謐的夜裡,如同老母雞打鳴一般,震懾天際。
顧逸邇嚇得靠在樹上,眼神驚恐:“什麼!”
司逸一個踉跄站了起來,臉漲得通紅,目光凌厲的像是要吃人:“爾更綠你給我死出來!我今天不把你打得叫爺爺我他媽不姓司!!!!!”
可惜,叫的再大聲也不如嗩吶聲大。
爾更綠爺爺是陝北籍貫,新中國建立後被國家安排到南方來任職,老爺子平時也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吹吹嗩吶打打麻將,因為嗩吶聲太大,大院兒裡的鄰居都不願意他吹,後來退休了買了處僻靜的宅子養老,沒人管著想怎麼練就怎麼練,爾更綠每年寒暑假去爺爺家玩兒,就跟著爺爺吹嗩吶。
他音樂天賦好,中西樂器都掌握的快,嗩吶的轉音極考驗氣息,但他很完美的消化了。
學校裡還有人,不少人聽到了聲兒,循著聲音找過來了。
包括教導主任。
“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大晚上的魂都被你們嚇出來!誰在吹!死出來!”
教導主任從業三十餘年,嗓門嘹亮,可與嗩吶聲為之一戰。
嗩吶聲敗下陣來,停了,教導主任耳尖的找到了聲音源頭,一把將罪魁禍首揪了出來:“好啊是你們這幾個小兔崽子!不回家躲在這吹什麼吹!還合奏呢你們當開音樂會啊,大晚上的你們挺熱鬧啊是不是又想寫檢討了!”
二更像小雞崽子似的被魁梧的教導主任提著衣領,臉上一個大寫的生無可戀。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都不約而同的擔憂的望著及米處遠的黑漆漆的亭子。
“亭子裡有人?”教導主任沉聲問道。
二更拼命搖頭:“沒有沒有,我拿性命擔保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