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洲點了今天的第四支煙,他抽煙以來,抽得最多的一天。
許向邑把煙灰缸拿到外甥面前,下巴一揚:“掐了吧,抽多嗓子幹,難受。”
電話這時響了,傅言洲還以為是閔稀,伸手撈過桌上的手機,是嚴賀禹。
嚴賀禹兩分鍾前剛得知今天是祝攸然婚禮,開口就問:“你在哪?方便說話嗎?”
“在上海。什麼事?”
“你在上海出差?”
“閔稀出差。”
“那就好。”
傅言洲沒耐心:“到底什麼事?”
“本來想問問你,今天去沒去參加祝攸然的婚禮。”既然在上海陪閔稀,那肯定就沒去。“我這幾天太忙,忘了關照你別去參加她婚禮。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你好好對閔稀。”
第四支煙隻抽了兩口,傅言洲捻滅在煙灰缸,沉聲道:“早就過去的事,你這是第幾次提了?江城酒會那次,我不跟你計較,又來。”
“行行行,我以後絕不會再提。”
隻要沒去參加祝攸然的婚禮,他就放心了,嚴賀禹掛電話。
院子裡灌木繁茂,燻了香還偶爾能聽到蚊子嗡嗡叫。
許向邑靠回躺椅裡,瞧著外甥:“今天管了你三頓飯,你好歹說兩句。”
傅言洲端起水杯喝了幾口水潤嗓子,問舅舅:“你想聽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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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向邑:“在我家待了一天,你真有那麼闲?”
反正他不信。
“別說專門過來看我,誰信誰傻子。”
傅言洲摘下無名指的戒指擱木桌上,戴了整天,手指被勒出一道不深不淺的痕,摘下戒指放松手指。
許向邑心神領會,直言:“婚姻出問題了?”
傅言洲沒否認:“不是原則性問題。”
許向邑是過來人,不是原則性問題那就是兩個人拌嘴冷戰了。小兩口吵架不用外人摻和,氣消了自然會和好。
舅舅沒接話,傅言洲抬眸:“不是讓我說,怎麼又不接著問?”
許向邑笑:“吵架有什麼好問的。誰還沒吵過架?”
當初年輕氣盛,好面子,和妻子吵架後誰都拉不下臉主動道歉。最長一次冷戰了一星期,不過最後還是他先去找妻子說話。
“我跟你舅媽那可是自由戀愛,年輕時都能一天吵三回。更別提你們這種沒感情的聯姻,吵架不是很正常?”
他問外甥:“跟我說句實話,後不後悔和閔稀結婚?”
傅言洲默了默,拾起桌上的戒指重新戴到無名指上,嚴絲合縫卡在之前的戒指印上。
許向邑心中明了,從躺椅裡坐起來,指指身後的別墅:“你是住下來還是回你們自己小家,隨你。”
別墅二樓有傅言洲專門的房間,他小時候經常來過暑假,住的那個房間一直留著,每天都打掃,不用特意收拾。
“我去睡了,不比你們年輕人,我熬不住。”
許向邑剛回到臥室,樓下靜謐的院子裡響起汽車引擎聲。
隨後,一輛黑色汽車駛離別墅。
零點已過。
閔稀要了今晚的第二杯酒,點的歌全部唱完,駐唱歌手不知疲倦似的,還在低聲唱著。
她再次轉身,想問司機現在幾點,跟身邊的人視線對上。
不知什麼時候傅言洲坐到了她旁邊。
閔稀什麼話都不想說,微微仰頭喝了一口酒。
傅言洲抽走她的酒杯,“有話好好說,別動輒冷戰。”
閔稀迎上他冷冰冰的視線:“我想冷戰?傅言洲,這個世界上最不想跟你冷戰的人就是我。”
沒控制好自己,她眼眶發熱,別過臉去不看他。
酒吧裡光線暗,傅言洲沒看見她眼裡的委屈。
他用力捏著玻璃杯:“閔稀,你講點理。我有自己的事要忙,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圍著你轉,下午的同學聚會不是為了玩,有生意要聊,戒指早選一天晚選一天有區別?”
閔稀調整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異樣:“讓我講理太難了,我現在就能告訴你,我做不到。”
生氣時,都是怎麼傷人怎麼說:“知道你忙,我脾氣也不可能改,以後各過各的,利益上的事,你找我哥。”
“我沒回去參加婚禮,白秘書代我去的。所以你分居的理由是什麼?”
她始終背對他,傅言洲握著她後腦勺,把她頭掰過來正對他,剛想說什麼,看到她眼底有水光閃動,但她努力控制,沒讓眼淚掉下來。
他微怔,放下酒杯,把她攬到身前。
閔稀拿手抵在他胸口,不願貼近。
傅言洲一直抱著她沒松手,直到她僵持累了,隻好任他抱著。
“稀稀,你這麼不講理的脾氣怎麼辦?”
他無奈說著,把她緊扣在懷裡。
第18章
周圍的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傅言洲松開她。
閔稀把眼淚逼回去,拿過之前被傅言洲奪過去的酒杯繼續品酒。
傅言洲知道她的酒量,一杯差不多, 同她商量:“這杯別喝了, 喝多了難受。”
“沒事。”杯沿抵到嘴唇前,閔稀又說:“謝謝關心。”
她聲音客氣到挑不出毛病,傅言洲卻不習慣她這麼疏離。
他一直盯著她看,閔稀有感應,抿了一口酒, 偏頭問他:“是不是有事?”
傅言洲忽然覺得她陌生:“別這樣的語氣說話。”
閔稀看著他, 欲言又止, 不想再爭執, 轉頭看舞臺上。
駐唱歌手還沒下班,把她之前點的歌又重復唱一遍。
“她們幾點下班?唱到現在嗓子受得了?”閔稀問調酒師。
調酒師:“平常早下班了。後來唱的歌是送你的,希望你心情好點。”
“替我跟她們說聲謝謝。”
“好。”
閔稀把酒杯的酒一飲而盡, 臨走又另支付了後來唱歌的費用。
走出酒吧, 傅言洲回頭看了眼酒吧的名字。
閔稀四處找自己的車, 不見蹤影, 她原地站定, 酒精上頭, 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停車位。
傅言洲走過去:“車我讓司機開回去了。坐我的車。”
閔稀沒搭腔。
傅言洲的耐心今晚出奇的好,目前為止還沒告罄的跡象, 他遂又提出:“不想坐我的車,陪你打車。”
三更半夜,閔稀不想折騰, 徑直走向他的汽車。
傅言洲開鎖,幾步走到駕駛座, 他提前支走所有人,自己驅車。
閔稀沒坐副駕駛,拉開後車門坐上去。
傅言洲盯著緊閉的後門看了數秒,拉開駕駛座的門。
汽車緩緩開出停車場,傅言洲從後視鏡裡看閔稀,她坐在他正後方,被椅背擋住,什麼都看不見。
以前也冷戰過,但不像今晚這樣,怎麼都哄不好她。
“以後和我吵架可以,不要提分居。”他聲音不小,她足以聽見。
閔稀沒應。
累了困了,勁酒也上來,靠在座椅裡眯上眼。
路口等信號燈時,傅言洲轉頭看後座,她歪著頭已經睡著。
過了路口,傅言洲靠邊停,後座座位不方便調,她睡著不舒服,弄不好脖子又要落枕。
他開後車門,放低聲音叫她:“稀稀,到前面睡。”
閔稀睡得太沉,怎麼叫都叫不醒。
如果一直是司機陪她,她不會喝兩杯,頂多一杯半,傅言洲來了,她在心理上就沒了顧忌,喝光兩杯酒。
傅言洲把她抱到副駕駛,拿自己的西裝蓋她身上,調整好座椅系上安全帶。
到了公寓樓下,也是抱她上樓。
他身前的白襯衫被她蹭得到處是口紅,有深有淺。
一路被他抱回家,聽到關門聲,閔稀在他懷裡睜眼,還沒看清在哪裡,客廳的燈刺眼,她又立馬闔上。
頭腦昏沉,累到說不出話,很快又疲倦睡去。
傅言洲把她放在臥室沙發上,她身上有酒味,得洗澡洗頭發,還得卸妝。
他看了片刻該怎麼卸妝,依然束手無策。
傅言洲拿起手機請教母親,母親最近因公務一直在國外,那邊現在是中午。
他先發消息給母親:【媽,方便視頻電話嗎?】
許向青回視頻過來,問兒子什麼事,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傅言洲把攝像頭對準盥洗臺上那些瓶瓶罐罐,“媽,卸妝什麼步驟?這些怎麼用?”
“……閔稀睡著了還沒卸妝?”
“嗯。她晚上有應酬,酒後勁大,在沙發上睡著了,叫不醒。”
許向青悉心指導兒子,把卸妝步驟說了兩遍,什麼護膚品該怎麼用都詳細告訴他,傅言洲拿筆記下。
“多給閔稀卸幾次妝,再多洗幾次頭發,感情也就來了。”
“要像你說的那麼容易,你和我爸也不會結婚十多年都沒感情。”
許向青不承認:“誰說的?你那時才幾歲呀,什麼都不懂。”否認得過於明顯,她又找補:“我和你爸感情現在不是蠻好?”
“現在是不錯。”傅言洲打電話給母親請教怎麼卸妝隻是借口,是想問母親怎麼處理夫妻矛盾。
“對了,每次我爸惹你生氣,後來都是怎麼和好的?”
許向青直覺敏銳:“你們吵架了?”
“算是。”
“和好沒秘訣。我有時幾天都不睬你爸,他會主動說好聽話,我氣消了心情好了就原諒他,不跟他計較。”
許向青忽地反應過來:“閔稀真是因為應酬喝多了?”
傅言洲面不改色:“嗯。吵架是前幾天的事。”
許向青剛要說話,這時秘書敲門進來,指指手表。
許向青點頭表示知道,對兒子道:“媽媽忙了,有問題你留言給我,晚上回你。”
掛了電話,傅言洲往恆溫浴缸放水,把卸妝水洗面奶還有洗發水拿到浴缸置物架上,長這麼大第一次伺候人。
閔稀被放進浴缸時,意識短暫清醒過,聽到傅言洲說給她洗頭發,她枕在浴枕上眯眼繼續睡。
傅言洲先給她卸妝,即使知道步驟,第一次做這樣的事,還是手忙腳亂,卸妝油塗抹均勻,他拉過花灑噴頭調成溫和模式,拿手背擋住花灑一半,這才對著閔稀的臉衝洗。
他隻顧衝洗,忽略一件事,衝下來的渾濁水流倒流進浴缸裡…
如果閔稀知道洗臉水弄進泡澡水裡,少不了找他茬。
給她洗過臉洗過頭發,傅言洲又重新換了一缸水。
他身前襯衫湿透,黑色西褲上濺了洗發水泡沫。
趁著她泡澡,傅言洲拿來電吹風給她吹頭發,吹幹後隨意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