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想到短短一年的時間裡,賀青池完全變了個人,比以前看起來更冷清難以親近,上午的時候,坐在閣樓的陽臺上曬太陽,腰腹的部位被一條薄薄的棉毯子蓋著,身姿還是沒怎麼變化,黑色秀發被剪短了些,臉蛋消瘦沒什麼顏色。
秦川上前,給她洗了水果又端上茶:“小祖宗,你這一病我都快給你老頭子以死謝罪了。”
要早知道嫁給溫樹臣會是今天這個局面。
秦川就算砍掉自己狗頭,當初也不會極力去撮合。
賀青池懷孕後很喜歡吃聖女果,可能是有一絲酸味的緣故才討她肚子裡的小家伙喜歡。她手指拿起洗幹淨的水果吃著,話不說很多。
在賀家多半的時候,都是別人說她聽。
賀青池平時連呼吸都是用雙倍力氣的,說話會讓她感覺到很疲憊。
曲筆芯在一旁翹著細腿,舒舒服服躺在沙發上,還不忘給秦川翻白眼:“那你跳陽臺吧,賀伯父說賀青池好久都沒開心的笑了,你要是跳了能博她一笑何樂而不為。”
“我靠!”
秦川差點撸起袖子去掐死這個惡毒的小綠茶,他就是表面說的好聽點。
誰要真的死翹翹了?
不過言歸正傳,秦川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悄悄和賀青池通風報信:“前兩天我聽說溫樹臣從國外回江城了,他身邊的人把消息封鎖的太死,隻能打聽到這些,我要不要我幫你從賀家逃出去……”
這個建議,賀青池面容平靜沒有激動。
反而曲筆芯在一旁提醒秦川別做傻事:“賀伯父要是知道了,秦川……你可能這張狗皮都得被賀家活生生扒下來掛在門口示眾。”
秦川:“我也是為了青池啊,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回來了!”
曲筆芯冷笑道:“溫樹臣要想來接人自己不會來?要賀青池眼巴巴送上門去做什麼,就因為肚子裡有個孩子,所以覺得不會被男人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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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兩句就把秦川頂撞得啞口無言,未了,還看向賀青池消瘦不少的臉,語重心長道:“別聽這些狗男人的。”
賀青池一個字都沒有聽曲筆芯和秦川的,把水果吃完後,扶著腰慢慢起身:“我去補覺,你們自便。”
說完,便丟下一句話自己先回房間了。
秦川和曲筆芯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看吧,把人說出小情緒來了。
*
房間的門被輕輕掩上,隔絕了外面的吵鬧聲。
賀青池腳步很慢走到梳妝臺坐下,幹淨的鏡面倒影著她的模樣,確實是瘦了不少,無名指戴著婚戒本來尺寸剛剛好,如今都松了,手指清瘦的沒有一絲肉。
安靜坐了片刻,賀青池打開了最上面一層抽屜。
她拿出日記本和鋼筆,字跡秀麗,將懷孕期間每一天發生的事都寫下來,詳細到早中晚都吃了什麼,心情是怎樣的。
這本日記,賀青池準備以後連帶孩子,都交給溫樹臣的手上。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送紅包,謝謝支持,晚安~
第102章
這個冬季裡,初雪來早了一天。
臨近年底的天氣已經變得寒涼刺骨, 街道到處覆著一層白霜, 而晏城這座城市白天依舊繁華熱鬧,在一處私立醫院的街旁餐廳裡, 此刻二樓已經被包場,樓梯口處都安排了保鏢。
靠窗位置上, 賀青池肚子已經顯形, 將毛呢大衣擱在椅背上,穿著古典的長裙,腰身圓潤不少, 懷孕以來讓她膚色變得更雪白, 黑色長發低低扎起,露出精致的臉蛋輪廓。
外面還飄著雪花,她坐在餐桌前吃著素食火鍋。
吃完這一頓, 明天上午就要推進手術室生孩子了。
“你家老頭子也迷信……還找瞎子算命算好了剖腹產時間, 你肚子裡這個,還怕出生沒有榮華富貴享受?”秦川坐在桌對面, 筷子在碗沿點了點。
“我爸求個心安,隨他吧,算不算時間都要剖腹。”賀青池隻能重復這句說了不下十次的話。
她最近喜歡吃辣, 莫名的想吃火鍋這種食物、
趁著還沒生, 先來一飽口福。
秦川看她還有想吃的東西,義不容辭過來作陪,看著這些重辣的食物, 以及賀青池表情平靜的吃下,雙唇被辣的紅彤彤,看著都忍不住去端水喝,小聲吐槽道:“你就不怕把你肚子裡的小寶貝辣哭啊?”
“是孩子想吃。”
賀青池從辣鍋裡夾了一片青菜葉子,她最近食素,碰不到魚肉的菜。
熱騰騰的白霧從鍋裡翻滾上升,讓視線看什麼都有些模糊,她眼睫毛下,也不知是被辣到了還是什麼,不經意間劃過一片水色。
懷孕這幾個月裡,賀家包括秦川在內,都格外關注著賀青池的一舉一動。
他被賀爸爸警告過,再也沒有偷偷的跟賀青池說溫家的情況,人家內部鬥爭的事就算想知道也查不到。
要說起來,秦川隻能說溫樹臣“命不好”。
從溫家老爺子去世開始,就和自己親生父親爭權奪位,現在又開始和私生子搶家產,除了佔了名正言順繼承人這個身份外,凡事都要靠自己去布局謀劃,要是遇上個心思歹毒的繼母,還有被毒死的風險。
果然人風光都是給別人看的,私下就是個沒爹媽疼的可憐孩子。
賀青池吃完擱下筷子,接過秦川遞來的湿紙巾,擦拭著唇角。
她慢慢靠在椅背上,轉頭看著窗外的飄雪。
氣氛這樣安靜著也不好,秦川沒話找話聊:“這一胎你想生女兒還是兒子?”
“我爸偷偷問過醫生了,是男孩。”賀青池語氣平淡得察覺不出一絲起伏。
她懷孕以來都是這個狀態,對什麼事物都提不起多大興趣,要不是吃喝睡眠都正常,孕檢時肚子裡的孩子也健康,賀家上下都要被急死了。
到底是心病,身體養的再健康也沒用。
秦川又繼續找話題:“你覺得孩子會像誰?”
這句話,讓賀青池平靜的表情有所愣怔一瞬,眼前似乎浮現出了男人那張五官的臉龐輪廓,久久不能回過神來。看到她這樣,秦川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真的是什麼不該提就提什麼。
“哈哈哈哈……親生的像是都一樣。”
賀青池纖長的眼睫慢慢垂下,沒搭理秦川尬笑的話。
她視線落在冒著熱氣的火鍋裡,過了半響,自顧自地說:“剛才我試圖回想溫樹臣的模樣,我發現他的身影我還記得,可是臉龐的五官開始模糊不清了,才一年不到我就快記不住他長什麼樣了……秦川,他會不會快忘了我?”
“你前幾個月主演的電影火了一把,網上都是你的照片,溫樹臣要是想看還不簡單?哎,你要是想看他,讓你家老頭子把手機還給你!”
秦川在網上搜索不到跟溫樹臣有關的照片,但是他想賀青池的手機肯定有吧?
懷孕這幾個月,賀青池沒有碰過一次手機。
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會去撥打溫樹臣的電話。
以至於賀青池到現在潛意識裡,還是不願意去碰手機,偶爾看到晨間的財政報紙上會提一兩句溫氏集團的新聞,這樣的字眼,都讓她避之不及。
她睜著眼眸,看著火鍋的熱氣慢慢地變得冰冷。
窗外的雪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夜色變得漆黑濃鬱。
賀青池收回視線,隔了兩秒,從桌子前站起來,對還坐在原地的秦川說:“下樓吧,我要回醫院生孩子了。”
……
今年初雪的第二天,上午十一點三十分鍾零九秒。
在醫院的婦產科手術室裡。
賀青池被麻醉了身體,剖腹生下了一個男嬰,體重五斤,偏小,身體健康。
等她再次恢復意識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躺在病床上不能動彈,身體還隱隱作痛,手指連一絲力氣也抬不起來。
旁邊賀爸爸守著,打電話回家匯報,口頭上不停念著:“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賀青池眨了下沉重的眼皮,疲憊地將視線看過去。
賀爸爸見她昏迷醒來,趕緊掛電話,上前慰問道:“肚子疼不疼啊?”
賀青池麻藥退去後,開始隱忍著那股疼痛感,連臉蛋都沒什麼血色:“爸,孩子呢?”
“賀梨看著呢。”賀爸爸轉身去拿白毛巾,細細的跟女兒擦拭去額頭的汗,眼中有擔憂,還有幾分復雜的情緒。這時間過得真快,轉眼的功夫,被他捧在手心寵愛的小娃娃,都已經做了別家娃娃的母親了。
賀爸爸給她擦汗又遞了點水潤唇,好聲好氣的哄:“要看看我外孫子嗎?”
剛發現懷孕初期還想謀殺了這個外孫,現在生下來後,一口一個我的外孫,又喜歡得不行。
賀青池臉蛋貼著枕頭,呼吸間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讓她皺起眉心片刻,聲音虛弱響起:“送孩子走吧。”
賀爸爸愣怔原地:“現在?”
“嗯——”
“女兒啊!你要是改變主意了想把孩子留在賀家,爸爸給你養。”
賀爸爸用心良苦的勸,現在孩子生下來,他這個做外公的反而舍不得送出去,白天就看了第一眼開始,那小手小腳的,就跟個奶貓兒似的,別提多討人心疼了。
賀青池狠心都不看一眼,堅持讓父親當晚就把孩子送到江城。
她的決定,沒有人能改變。
賀爸爸原本還想說話,讓賀青池一句話給沉默了,字語行間氣息微弱,卻殺傷力很足:“爸,你要不送,我自己帶著孩子去找溫樹臣。”
比起送走外孫,賀爸爸立場是不會變的。
他豁出這條老命,說什麼也不會讓賀青池在這樣緊張時期回到溫家,被卷入內部鬥爭裡,當天晚上就吩咐了幾個保鏢,又找了辦事妥當的女秘書姚靜,跟他去一趟江城。
隔壁病房內別人家的嬰兒在哭,一聲聲的聽在賀青池的耳中,是極為的痛心。
她臉蛋貼著白色枕頭沒有抬起,淚水沿著眼角處染湿了一片,連哭都沒有力氣,隻能這樣無聲的落淚。
窗外又開始下雪了。
賀青池纖長的睫,眼中血絲滿布,靜靜地看著漆黑的夜色,剛做完剖腹產手術不久的緣故,其實身體沒一處不疼,涼意也從指尖慢慢滲透進來。
她想要揚起蒼白的唇角……
最終也是扯痛了自己。
*
抵達江城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近凌晨時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