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Greta自從換了新的設計總監以後,風格路線變了很多,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是不會讓小來all in的。”
“因為我?”
“嗯。”溫有宜應聲,輕輕點一點頭,笑容仍保持著,“其實我一早就認出你了。不過,我們阿邵總想在一個最正式的場合把你介紹給我,所以我不敢冒然跟你坦白,希望你不要見怪。”
她的話說得很漂亮,似一股嚴密的春風,不給人不被照拂到的機會。
應隱抬眸,望向身邊的商邵,像在怪他不提前說。
商邵十分無辜,問:“爸爸跟你說的?”
溫有宜目光落向他手裡的女士手拿包:“那封信,你的筆跡。”
哪壺不開提哪壺。
商邵心裡一沉,見應隱果然像一隻被提醒了風吹草動的小動物,霎時警覺聰明起來。“真是你寫的?你騙我。”她瞪他。
商邵做好了東窗事發功虧一簣的準備,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淡然地說:“不是我寫的。”
同時將目光輕瞥向溫有宜,提醒她:“你認錯了。”
他的警告溫有宜怎麼會聽不出?抿一抿唇,斂去細微笑意,遺憾道:“原來是我認錯了?那也算無巧不成書,可見今天的緣分是天注定。”
商邵本能地覺得她這句話不對勁,便聽溫有宜繼續說:“這麼好的相遇,我們應該多聊一聊。阿邵,不如就去你那邊。”
商邵:“……”
到了地下車庫,正在等待的司機手忙腳亂地將煙掐了,迎上來兩步,規規矩矩地說:“夫人,下午好。”
目光是一動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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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有宜見了這臺邁巴赫,眸中略過意外之色,但也沒說什麼,隻是笑道:“你這個車牌是查得到的,也不怕別人亂寫?好好的戀愛,先成了緋聞就不好了。”
網上確實悄然興起了一股新的八卦流言,不過商邵的姓名並不在其列。
起因是有娛樂博主發的一條微博:【幾個月過去,看到這些圖還會淺淺一動。我有罪,磕已婚男的CP有一股背德感誰懂!】
下面的配圖,還是上一屆星河電影獎時,應隱和商邵的同框。
畫面裡,她一襲紅裙典雅莊重,卻難掩星光盛烈,而商邵西裝革履,手執獲獎信封,銀色鏡框下的面容上,薄唇輕抿,舉重若輕。
其實總共就那麼些鏡頭,在晚會當天就已經傳過一輪了。她po出來的這些也不過老圖,所不同的是,被套上了層層疊疊的濾鏡,讓視效更有了氛圍感。
這條博文沒帶任何tag,沒進任何超話,甚至連兩位當事人的姓名及星河獎都沒帶,但還是在轉發和點贊中被帶起了熱度,並反復被大數據精確地推向了眾多同好的首頁。
評論區蓋了一百多樓,宛如團建:
【家人!我失散多年的家人!我找到家了嗚嗚嗚!】
【誰懂啊,真的好磕亖了!一些女明星,一些豪門貴公子……英年早婚你有沒有出息啊!】
【這是什麼?xx和xxx啊,磕一口,香瘋了。這是什麼?xx和xxx啊,磕一口,香瘋了。】
【我踏馬像個晝伏夜出的蝙蝠,隻能在這裡偷偷摸摸。】
【男方已婚的道德感痛斥我,拉絲的張力拉扯我,去你馬的,老子今天不做人啦!!!】
大概是數據有點失控的跡象,博主不得不置頂評論:【家人們,不要提任何名字球球了,沒有要打擾任何一方生活的意思,圈地自萌而已,麻煩不要來審判我(保佑)】
事情的轉向,是有一個賬號在下面評論:
【恭喜你們,磕到真的了。】
這個賬號的頭像是一片藍天白雲,昵稱是【鐵手握住夢想】,沒有粉絲,發過的微博動態倒是很多,都是盒飯和天空,可見不是僵屍號。
樓中樓都是看戲:
【又瘋一個】
【來人,抬走】
【是的是的我不管就是真的真的在我這兒就是真的!】
【姐妹同喜(看了下主頁也許是大兄弟……?】
賬號回復:【真的是真的啊(笑哭)可以關注下某部剛殺青的電影,男方在片場待了快兩個月,全劇組都知道】
下面一連串的問號,有人幹脆問:【男的不是結婚了嗎?還有小孩。真給離了?】
那人回:【這我不知道,算了我自刪吧,沒別的意思,剛好刷到,好像說錯話了。】
他說刪就刪,求生欲十分強烈,過了會兒,似乎是咬牙買了個會員,把頭像昵稱都給改了,改成了【鐵手謹言慎行】,同時開啟了賬號保護和僅半年可見。
此地無銀的既視感太過強烈,反倒讓一群CP粉來了勁。但他的賬號裡,有效信息實在太少,根本看不出什麼。天天吃盒飯的多了,還有那些配文,什麼今天收工早,今天誤工了,今天盒飯不錯,今天天氣差不出工……這模樣誰敢說是劇組?萬一是一蹲工地的。
因為數據沒出圈,真人cp又很敏感,營銷號怕吃官司,不會隨意搬運,所以這些流言都被信息繭房按在了特定的圈子裡。
但既然有人起了這個頭,有關「金淵民」這個人的身份背景,確實是開始被考據起來了。
溫有宜的提醒在理,商邵頷首,“你說得是,我會注意。”
他讓溫有宜和應隱坐後排,自己則上了副駕駛,同時非常果斷地降下了擋板。
應隱叫了他一聲:“商先生,我的包——”
沒來得及,擋板已經降下了,商邵當做沒聽到,同時迅速打開了那個珠光寶氣的手拿包,將裡面的信件抽了出來。
司機一聲沒吭,緊張得夠嗆,隻覺得連空氣都不太夠用。
過了一會,擋板又給升起來了,大少爺十分淡然地說:“阿傑按錯了。”
阿傑,扶著方向盤,隻覺得冬雷震震六月飄雪。
邁巴赫開出地下掩體,往海邊莊園平穩疾駛而去。
這是溫有宜第二次來這邊,康叔已經提前收到了通知,做出了嚴陣以待的準備。
溫有宜是一個講究的女人。
她講究,而非奢侈。
整個商家的一餐一飲,一住一行,入目所見,呼吸所聞,無一不妥帖,無一不恰恰好。而這種恰恰好,正是最難最奢侈之處。這並非是有錢抑或有權就能做到,假使有錢有權,再加一點優雅的品味,以及能將自己時不時冒頭的庸俗按下去的聰慧,也還是不夠。要達到溫有宜的講究,需要額外地有耐心,額外地有見地,額外地自律。
她有一套管理家庭、打理生活的學問,在她手底下做過事的家政管家,在整個港島上流圈子裡都是深受歡迎的,其他貴婦們渴望能挖走一兩個,聽一聽她是如何生活起居,好青出於藍地拿捏起來。但很難,因為沒有人願意從商家離開,除非是犯了原則錯誤被辭退。
溫有宜每一次造訪,譬如去明羨的酒店看一看,去明卓的美國別墅小住,或者去商陸和柯嶼那兒探望,都會讓幾位小姐少爺的管家如臨大敵。
康叔也不例外。原本這次她來得突然,時間短,從上到下都來不及收拾什麼,少不了要挨一頓柔聲細語的提點批評,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溫有宜這次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這上面。
邁巴赫停穩,商邵陪同下車,正要往裡走,溫有宜叫住他:“你工作日在外消磨了這麼久,是不是該回去了?”
商邵怎麼能放心把應隱單獨留給溫有宜?
體貼地回:“下午不忙,我陪你們喝一會茶。”
“可是爸爸知道了要生氣,會批評你。”
“我沒事,不要緊。”
溫有宜微微笑:“不行,氣大傷身,你不好總是氣他的。”
商邵:“……”
fine。
他給了應隱一個安撫的眼神,目光又自康叔臉上瞥過,意思是人交給他,讓他控住場面。
轉身要走時,又被溫有宜叫住。
溫有宜輕柔提醒應隱:“你是不是有東西忘了?”
應隱一拍額,想起來:“商先生,我的包……”
“在車裡。”商邵說,“我幫你去拿。”
有幾步路,應隱跟過去。
商邵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微微俯身,將包拿了出來,十分自然地遞給應隱,又順勢將她圈到懷裡。一手攏著她的側臉,為她擋住溫有宜的視線,同時附耳道:“別緊張,她很好相處,也早就期待認識你,你隻要做自己就好。”
他的提醒低沉溫柔,應隱“嗯”了一聲,感到耳廓上壓下他的唇。他吻一吻:“晚上別走,還在這裡睡,嗯?”
“明天要出差……”
“我送你去機場。”
兩人小聲說了很多話,把一段短短的分別弄得像要分開很久一樣。溫有宜笑一笑,雲淡風輕地看著商邵。
商邵果然將吻壓向了應隱的唇角,吮一會,分開,眯眼觀察應隱的眸色,再湊上去親一親。他始終用耳語般的聲量講話,又是那種很勻緩的語速,很容易就將氛圍帶得曖昧。
應隱淪陷了,迷糊了。
商邵最後揉一揉她的耳垂,用那種深沉如夜霧的眸光鎖著她一會,說:“晚上見。”
應隱暈暈乎乎地轉身,走了幾步,溫有宜好心地問:“你的手機呢?別落在車上。”
被她一提醒,應隱第一反應就是到包裡找。還算她沒辜負溫有宜的期望,馬上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實。
“我的信呢?”她怔住,再度翻了翻。抬起臉時,溫有宜對她抬抬眼神。
身後引擎聲已經響起。
應隱立刻返身,清醒又不屈地瞪著商邵,低聲:“商先生,我的信呢?”
她已經明明白白地猜到,一定是商邵搞的鬼。他降擋板、親她,讓她恍惚,都是為了拿走信。
已經坐上後座、正亟待關門的男人,聞言身體一僵。
商邵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把我的信弄丟了。”應隱徑直拆穿他。
商邵:“……”
應隱眼圈一紅,忍著委屈和急切:“那是我的信,從香港寄過來,遲了好幾個月的……”她以為他真把它丟了。
於事無補,眼淚隻好掉下來。她低垂著臉,雙手間半抱半捧著那支織金釘珠的手拿包,翻來覆去地摳著指甲。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蒼白而鎮定,可是鼻尖已紅,一眨眼就是一顆眼淚:“好不容易……你憑什麼把它丟掉……”
委屈得不像話了。
那是她的信,遲到了,又回來的信。她還沒看,上天要她看的。他憑什麼?
商邵心裡軟成什麼樣了。
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就下了車,當著不遠處所有人的面將她摟到懷裡,一邊親著她耳朵一邊一疊聲地哄:“沒有丟,還在,還好好的……別哭。”
應隱哽咽一下,憋住氣。
確實有在很聽話地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