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怎麼好像也不太對……
“會不會吵起來?”她最後問,一臉擔憂為難,“我不想影響到你們感情。”
……
商邵沒接話,停在她臉上的目光意味深長。
應隱口感舌燥,不自覺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說這些……”
救命!別再說了!怎麼越說越茶?
她低下頭,扶住額:“我先去片場。”
看了半天戲的慄山咳嗽一聲,順手將煙在屋外牆上摁滅,問:“用不用多給你半小時?”
應隱緊搖著頭:“不用不用……我很好。”
“我送你過去。”商邵示意了一下,“導演先請。”
慄山找了個理由:“我還有事找田納西,你們先去。”
說完,他頷首,繞開兩人,邁著四平八穩的方步,往美術組的物料倉那邊走去。
等他走遠了,商邵才失笑一聲:“你跟陸陸之間發生過什麼?”
應隱怎麼敢講?知道柯嶼跟商陸關系的那天,她跟柯嶼在省道的鄉下田邊不醉不歸,喝多了,大約是說了些“最喜歡小島哥哥了”,“柯老師最好了!柯老師的腹肌也好,胸肌也好……”,“要跟小島哥哥好一輩子”……諸如之類的鬼話。
不行的,她跟陳又涵隻是一面之緣都被商邵記了這麼久,她跟柯嶼可是正兒八經的娛樂圈大勢真人cp,糖以噸計算,磕三天三夜也磕不完的。要被他知道了,那、那她還能有命嗎?
應隱語焉不詳:“就是在劇組合作過,他好兇,把我罵哭,我也故意氣他,氣到他長潰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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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邵:“……”
行,沒吃虧。
“還有就是綺逦的廣告片,跟柯老師合作演情侶……”
商邵點點頭:“我看過。”
那支廣告片由商陸親自執導,所有親密分鏡圖都出自他自己之手,他在片場裝得冷峻淡定,實際上任誰都看得出他七竅生煙,在兄妹間被狠狠嘲笑了好一陣子。
至片場,機位和燈光尚在調整,應隱告別商邵,自自然然地走到景框中:“傅老師,蔡老師,來,我們走一下。”
暫時沒安排的白欖正跟姜特介紹科班的表演方法論,聽到聲音,她回過頭去,看了應隱一會兒。她雖然套著厚實的羽絨服,懷裡還抱著熱水袋,但已經跪到了雪地上,仰起臉,讓光和鏡頭對她的靈魂予取予求。
“板子再打高點兒,流明降點,讓雪的光上去……應老師,你先保持住!”老傅指點著燈光。
不知道為什麼,白欖驀地打了個冷顫,渾身蹿起一股雞皮疙瘩。
“白老師,你眼睛裡湿了。”姜特平靜地說,觀察著她,“為什麼?”
“沒什麼。”白欖揩了下臉,吸一口氣又笑著嘆出來,“雪看久了,你不覺得酸?剛才說到哪兒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布萊希特……但是在咱們中國,還有一種戲劇創作體系,完全獨立於西方理論,它被叫做梅蘭芳體系……梅蘭芳,你知道嗎?”她平地起嗓,唱了一句《貴妃醉酒》,“海島冰輪初轉騰……”
晴空邈遠,山谷間婉轉戲腔如山鸝,給人以春天的錯覺。這是四月,阿恰布的雪,確實開始化了。
商陸初來乍到,流浪半天,發現這鬼地方根本沒地方落腳。他抽了三支煙,砰的一聲,在一家招牌名為“又大又甜誠實好人馬奶酒店”的木屋前扔下背包。
店主打簾來看,商陸擰著眉頭,一臉找茬式的不好惹:“酒怎麼會又大又甜?”
店主:“……”
撂下簾子,闩上門。
商邵找到人時,隻看到他弟弟在人家店門口閉目抿唇盤腿而坐,手裡捻一串菩提佛珠,活像個要飯……不是,化緣的。
他腳步停住,一指揭開白瓷煙盒,扔了根煙到商陸懷裡。
商陸一激靈,張口要罵,看清楚是商邵後,硬生生把髒話咽下了。
他重又閉上眼,手上捻動佛珠不停,冷漠地說:“施主請回。”
“……”商邵第一次見他這樣,但也不急,先攏手點了煙,才淡淡地問,“到底在別扭什麼?”
商陸不能被問,一被問了,本來繃得很好的驕傲冷靜盡數土崩瓦解。
拜託,這是商邵!送他兩幅常玉的商邵!當初於莎莎他當然覺得配不上,但於莎莎不夠漂亮,排除了商邵被美貌衝昏頭腦的可能,那麼剩下選項就是真愛。雖然痛心,但作為弟弟,大哥的真愛他總要祝福。
但應隱不一樣!商陸有充分理由懷疑,他大哥是美色當前中了蠱失了智,成了唐明皇漢成帝周幽王!
珠串被大手一收,發出一連串碰撞聲。商陸蹭地一下站起:“你對她認真的?”
“認真的。”
“商檠業那關你過不了。”
“已經過了。”
商陸噎了一下:“我這關你過不了。”
商邵夾著煙的手翻轉,掌心向上,一個標準而商務的上位者手勢,“你要不聽聽你在說什麼。”他幾乎是失笑著問。
商陸一臉冷酷:“我對她沒偏見,但我覺得你們不是很合適。”
“我覺得你對她偏見大得很。”
“她很拜金,一心一意就想找有錢人。”
商邵仿佛才被他點醒,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那麼幸好我還算有錢。”
商陸:“……”
“還有呢?”商邵表現出耐心的洗耳恭聽。
“還有,”商陸眉頭擰得死緊:“她喜歡柯嶼。”
“不可能。”
“你怎麼知道。”商陸冷笑譏諷一聲,“她還說過柯嶼哪裡都好,括弧這個哪裡是指身體括弧畢,並且說要跟柯嶼好一輩子,我親耳聽到的。”
且永世不忘!
商邵微眯了眼,停了一秒,看上去漫不經心地問:“什麼時候?”
“有一次喝醉了的時候。”
“喝醉了的時候。”商邵語速沉緩地重復了一遍,面色未改,“知道了。”
“我本來以為你會喜歡瑞塔。”商陸認真地說,“她也很漂亮,跟你一樣喜歡海,是帆船女王,世界記錄保持者,跟小溫也關系好。而且上次於莎莎的事……你跟她也算是正式認識,接觸了很多次。”
他說得句句在理,每個字都符合緣分和情感發生發展的邏輯。
“那麼,”商邵淡淡地說,略勾起唇,“我本來覺得你該會喜歡裴枝和,他長得也不錯,跟你一樣喜歡藝術,也是天才,是歐洲古典音樂屆極富盛名的首席,跟你青梅竹馬,跟小溫關系也好,而且你們在法國一起生活了那麼久,經歷了那麼多的事。”
商陸:“……”
雖然知道商邵是故意的,但他胸口還是堵了起來,為柯嶼。
“你覺得呢?”商邵平視向他,輕點下巴,示意他不要沉默,直面回答。
是太過氣定神闲的循循善誘,仿佛在耐心地教一個天真的學生。
“感情不是推理題。”商陸平靜下來,“不是條件充分,就會發生,條件不充分,就一定不會發生。”
“我這麼說,你心裡什麼感受?”
商陸靜了片刻,英俊的臉上微一哂:“我很難過,就算你是大哥,我也要生氣。”
商邵不再多言,彎腰拎起他的背包,夾在指尖的煙白霧繚繞:“要吃齋念佛也好,敲木魚也好,不要在這裡坐著。你要是凍壞了,我很難跟柯嶼交代。”
商陸不自覺跟著他的腳步走,一臉別扭的高冷:“先說好,我絕對不會叫她大嫂。”
“叫嫂子也可以。”
“……”
第92章
回到片場,尹雪青被青年調戲的特寫咔了一條,正在準備第二遍。
這一鏡機位很簡單,難的是布光,慄山的沉吟表露出他對此的不滿意。果然,數秒後,他叫過老傅,要求調整。
布光是一項精細而復雜的工程,一旦要調,那就不是一時半會能成地事了。
整組都隻能原地等待。一闲下來,八卦的心也就活起來了,明裡暗裡的,總有十數雙眼睛瞟向站在一起的商陸和商邵。
“點解商導來了?”
“聽說在喜馬拉雅那邊凍了好幾個月,不知道拍的什麼?”
“嗐,他跟柯老師的搭配,全戛納班底,還用咱操心?”
“我可聽說了啊,他的組比慄導這兒還難待。”
“商導和商先生是……哎?”
念出來了,才有人反應過來,“都姓商?”
平心而論,商陸和商邵兩個從氣質到長相都不像,但畢竟是親兄弟,單拆開不像的五官一旦動起來、鮮活起來,便在細微處給人以熟悉感。
“嘶……是不是,有點兒既視感啊?”
“哎,嘉俊,你hongkong銀啦,知不知道他們什麼關系?”
“喔,你港咩啊?”叫嘉俊的兩手一攤滿眼無辜,港普拖腔帶調:“我一個鯽魚湧的鹹魚,點解會認識深水灣大house的公子啦。”
話一說完,整組人都笑起來。
商陸的身份是娛樂圈公開的秘密,雖然他從沒正面承認過,但所有人都默認他是香港商家二公子。從這一點出發去聯想,站在他一旁的商邵,身份就很耐人尋味了。
“不會是大公子吧?”冷不丁有人猜。
“冇啊,絕無可能的事!”hongkong人嘉俊到底還是多看了幾十年的香港小報:“大公子不近女色不玩女人,因為——”
眼神一轉,壓低聲音:“他唔掂啦!”
“唔掂是什麼?”不講粵語的沒跟上節奏。
嘉俊拍他一下,“喂!這都不懂!”脆生生一板一眼的四個字:“就是不行!”
“嚯!”一圈人異口同聲,炸傻了。
消息過於震撼,一時間所有人都為此同情起來:“雖然咱沒幾千億,一想想,嘿——倒也挺公平。”
“你發癲啊,你那玩意兒抵人家幾千億?你當你是魏忠賢?”
劇組來自大江南北五湖四海,有陽春白雪也有三教九流,是鮮活熱騰也是葷素不忌,聊起這些來,哪管旁人?個個都笑得煙也拿不穩。被這麼一打岔,倒也沒人再記得關心商邵的真實身份了。
“話說回來,想也知道肯定不是那個商。你想啊,商導的哥哥那是繼承人,這麼大一集團,開會還開不過來呢,哪有空在這一待就是個把月?荒郊野嶺的,這苦也不是一太子爺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