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轉過拐角,幽深的巷子裡,電線杆下站著六七個人。
其中一個人面朝下躺在地上,因為後腦勺的頭發被蹲著的少年拽住,不得不微微仰頭,額頭的血一路往下,流了滿臉,猙獰可怖。
少年還勾著唇角,漫不經心的,語氣卻陰戾:“最後一次警告,再糾纏老子不放,就不止流血這麼簡單了。”
他掸掸手站起身來,一隻腳踩住地上那個人的臉,陰聲問:“記住了嗎?”
那人哭著點頭。
他滿意地笑了下,隨意抬頭,看見愣愣站在巷口的三個人。
臉色頓時就變了。
嶽梨雙腿有點抖,說話都哆嗦:“他……他不會過來把我們滅口吧?”
俞濯:“……”
楊心遠個不靠譜的玩意兒!說好的張大清帶人圍堵季讓呢?他看到的怎麼是季讓把張大清按在地上摩擦?!
不過……
他偏頭看了戚映一眼。
誤打誤撞,讓戚映看到季讓這一面,也算是計劃完成?
別說,剛才季讓那模樣,他都怕。
嶽梨哆哆嗦嗦扯住他袖子,幾乎哭出來:“過來了……他過來了……我動不了了嗚嗚嗚,我腿好軟,媽媽對不起女兒要比你先走一步了嗚嗚嗚……”
俞濯鼓足勇氣,往前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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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讓走到他面前。
視線卻越過他,落在身後安靜站著的戚映身上。
她看見了吧?
她都看見了,他那麼兇,那麼壞的樣子。
她也會害怕他了。
操。
俞濯努力挺直腰杆,卻悲哀地發現自己還是比季讓矮那麼幾公分,他伸手把兩女生護在後面,戒備又警惕:“你做什麼?我們就是路過。”
嶽梨在旁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對對對,我們什麼都沒看到。”
這兩人一副把他當殺人犯的樣子。
戚映卻看著他笑。
是每次看見他時,那樣歡喜又溫柔的目光。
那雙像月牙兒的眼睛裡,沒有他想象中的害怕或者厭惡。一絲一毫都沒有。
季讓一時愣在原地,連身上那股陰戾氣息都散去不少。
俞濯一手拉著戚映,一手拽著嶽梨,身上還掛著三個書包,想跑。
季讓突然開口:“以後不要走這種地方。”他看了俞濯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不安全。”
話落,轉身往回走。手指勾了勾,電線杆旁邊那群兇神惡煞的少年都乖乖跟了上去,隻剩下地上還在呻吟的張大清。
嶽梨雙腿一軟,差點坐下去,她問俞濯:“要不要報警啊?”
俞濯盯著季讓走遠的背影,緩緩搖了搖頭,“那個人自找的,走吧。”
穿過巷子就是coco奶茶店。
嶽梨一到店就癱著了,雙腿軟得沒力氣,戚映陪著她,俞濯去買奶茶,回來的時候正聽見嶽梨哭唧唧哀嚎:“映映看上去怎麼這麼淡定啊?剛才真的嚇死我了嗚嗚嗚。”
俞濯也覺得奇怪,坐下來後拿出手機給戚映發微信:姐,你不怕嗎?
戚映咬著吸管:怕什麼?
俞濯:你沒看到季讓剛才是怎麼打那個人的嗎?下手也太狠了。
戚映:懲惡揚善的事總要有人做的。
俞濯:?
等等,姐,您成語是不是用錯地方了?
戚映喝著奶茶,心想,你們害怕才奇怪吧?
當初也是這樣,將軍不過是回京之後整治了風氣頹喪公事廢弛的練兵營,那段時間京中的世家公子們見他都繞道走,談之變色見之發抖。
直到他再次領兵出徵,許多閉門不出的紈绔才終於敢上街。
聽說還有人待將軍離京後在家門口放鞭炮慶祝,真是氣死她了。
正在用吸管戳珍珠的俞濯莫名其妙被自己姐姐瞪了一眼。
經歷了這一幕血腥小插曲,嶽梨也無心逛街了,在路口跟姐弟倆告別後上了出租車。俞濯本來打算領著戚映去坐公交,經過臺球廳時,手痒了。
今天周五,各個學校都放假,臺球廳熱鬧無比,很多技術好的人都會這個時候在裡面秀一把,俞濯的臺球就是跟這學的。
但裡面大多數是男生,烏煙瘴氣。他看了看四周,樓下有個裝修精致的冷飲店,他把戚映帶了過去,要了份她愛吃的草莓味冰淇淋。
發微信:姐,我去打一把球,你在這等我會兒。
戚映點點頭。
俞濯把書包扔在這,跑了。
戚映乖乖坐著吃冰淇淋。冷飲店沒什麼人,店員也隻當是她是普通的消費者,百無聊賴坐在吧臺內玩手機等待下一個消費者進店。
沒多會兒就有兩個女生說說笑笑地進來了。
其中一個看見戚映,拿手肘拐了拐同伴。
賀靜循著示意看過去,臉上笑意一收。
兩人對視一眼,賀靜拿出手機給薛曼青發了條消息,很快就收到回復:把她帶過來。
賀靜走到戚映面前,臉上三分笑意,將屏幕遞給她看:戚映同學,我是你隔壁班的,我們有幾個同學在旁邊的KTV裡玩,邀請你一起過去。
戚映看完內容,目光落在她臉上,搖了搖頭。她目含警惕,不像看上去那麼好騙。
賀靜看了她半天,收了笑意,突然伸手把擱在沙發上的兩個書包拎起來,掉頭就往外走。
戚映一驚,無聲喊了喊,眼見著她走出門,隻能追上去。
賀靜和同伴一人拎著一個書包走得飛快,戚映追了半天都沒追上,幹脆不追了,停在原地拿出手機給俞濯發消息:我們的書包被人搶走了!
賀靜見她停下,笑逐顏開地晃了晃書包,意思是,不想要了嗎?
她往前走兩步,賀靜就又跑兩步。
戚映要被氣哭了。
賀靜笑得前俯後仰,跟同伴說:“像不像遛狗啊?”
話音剛落,手臂猛地往後一沉,胳膊幾乎脫臼,書包轉瞬被人搶了過去。兩人尖叫著回頭,待看見身後的季讓,叫聲全部卡在喉嚨。
他穿了件白T恤,衣角有剛才打架時沾上的別人的血,一手拎著一個書包站在那裡,唇角還勾著,非常“和顏悅色”地問她們:“做什麼呢?”
賀靜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好半天,結結巴巴解釋:“我們……鬧著玩的……”
季讓不說話,隻是冷冷看著她。
賀靜快嚇哭了:“我們幫新同學拎書包……書包太重了,我們幫她……”
季讓終於開口:“書包裡裝的都是作業,你們既然這麼喜歡,不如把搶過來的作業都寫了。”
他把兩個書包往旁邊的白瓷花壇上一擱,冷聲命令:“打開。”
賀靜和同伴不敢猶豫,忙不迭走過去,蹲下身把書包打開。
海城一中要求學生們用一個專門的筆記本記錄每周的家庭作業,戚映和俞濯的作業筆記本就在最外面,翻開就能看到。
賀靜哆哆嗦嗦拿出戚映這個周末要做的試卷,聽見季讓說:“蹲在這,寫完。”
兩人不敢不聽,掏出筆和本子,蹲在花壇邊兒邊哭邊寫。
季讓說:“一道題都不準錯。”
兩人哭得更厲害了。
他轉過身,戚映就在身後乖乖地站著,眼眶的紅還沒褪去,看得人怪心疼的。他左右看了一下,沒有袖子,於是把自己的衣角遞過去,微抬著下巴說:“帶你去吃東西。”
戚映乖乖牽住,跟著他往前走。
轉角就是一家甜品店,他給她買了一盒草莓布丁,在她對面坐下。
戚映還沒吃過布丁,嘗了一口,又甜又糯,入口即化,驚喜地看了季讓一眼,又吃了一口。
季讓單手支著下巴,淡聲問:“你弟弟怎麼又把你扔下了?”
她把布丁朝他推過來一點點,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
他笑:“老子不愛吃甜的。”
可甜意難卻。
他拿起旁邊的勺子挖了一勺放進嘴裡。
戚映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季讓心說:什麼垃圾玩意兒,甜得膩人。
然後朝戚映點了點頭。
她開心得笑起來。
吃完甜品,兩人回到剛才搶書包的地方,賀靜和她朋友還蹲在那寫,腿都蹲麻了,也不敢起來,看見他回來,賀靜聲音裡帶著哭腔,小聲請求:“我們可以走了嗎?”
季讓冷聲:“寫完了才準走。”
賀靜本來止住的眼淚頓時又流了下來:“我數學成績不好,這張數學卷子我真的不會做啊……”
第11章
戚映把手機備忘錄遞給季讓看。上面寫著:我想自己寫作業。
季讓掃了賀靜一眼,陰惻惻笑了一下:“要不是老子不打女人,你知道你下場吧?”
賀靜和她朋友面如金紙。
他懶得再跟她們多言,冷聲道:“書包收拾好。”
賀靜如蒙大赦,忙不迭將試卷收好裝起來,拉好書包後還拍幹淨底部的灰,畢恭畢敬地還給戚映。
戚映正要伸手接,被季讓先一步拎了過去。
賀靜雙腿發麻,和同伴互相攙扶著,小聲問:“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季讓伸出一根手指,陰聲說:“最後一次。”
賀靜明白什麼意思,臉色更白,急忙點了點頭,拉著朋友飛快走了。
季讓把戚映的書包搭在肩上,看都沒看地上那個俞濯的書包,抬步就走。走了兩步,戚映沒跟上來,回頭一看,她正把俞濯的書包撿起來,拍幹淨抱在懷裡。
季讓一忍再忍,眼底的嫌棄之色幾乎溢出來,最後到底是沒忍住,伸手一把把那書包拎了過來,低罵道:“操,別讓老子撞到他。”
街對面,屈大壯目瞪口呆問劉海洋:“所以剛才讓哥翻欄杆橫穿馬路,就是為了幫人拎書包?”
劉海洋沉默了一會兒:“有沒有覺得讓哥對那個特殊學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