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班婳從冰上爬起,把容瑕硬拖了起來,“你可真笨,我幾歲的時候,就學會嬉冰了。”
“嗯,我們家婳婳是最聰明的。”
“這話我愛聽,”班婳臉頰紅撲撲的,眼角眉梢盡是笑意,“不過就算你笨,我也不嫌棄你。夫君再笨,那也是自家的好。”
“婳婳……”容瑕握住班婳的手,忽然把她摟進了自己的懷中。
雪花飄落,幽幽的涼壓下了班婳身上的熱意。
“天若不老,情意不絕,”容瑕把班婳抱得更加嚴實,不讓風雪落到她的身上,“婳婳,不要負我。”
班婳心頭一顫,她伸手輕輕攬住容瑕的腰,沉默良久,久得容瑕以為她不會開口時,她輕輕點頭:“好。”
冰場旁邊,周常蕭蹲在地上,抱著下巴對班恆道,“陛下與你姐,一直……都這樣?”
班恆換好冰嬉鞋,對周常蕭道:“怎麼了?”
“沒,”周常蕭搖頭道,“就是覺得……挺好。”
班恆輕嗤一聲,站在冰上道:“有心思瞧別人,不如玩您自己的。”說完,他扭頭看向他姐的地方,兩人已經松開了,陛下仍舊走得東扭西拐,而他姐卻松開陛下的手,像朵花兒一樣,漂亮地滑遠了。
班恆收回視線,陛下看上他姐這樣的女人,還痴情成這樣,圖個啥呢?
整整一個下午,容瑕也就勉強學會了不在冰面上摔倒,其他的一竅不通。
班婳與他坐進馬車,躺進他的懷裡戳他胸口:“堂堂陛下,在冰嬉的時候,竟然這麼笨。”
容瑕把她摟得更緊了一些,笑著道:“不過今日我卻很開心。”
他終於體會到了在冰上暢快的感覺,沒人再罵他不思進取,沉迷玩樂,毫無儀態。他身邊這個女人嘴上說著他笨,但是每次他摔倒的時候,她就匆匆地趕了過來,就像他是什麼還不懂的小孩子,被她疼著保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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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心就好,”班婳環住他的脖頸,“以後的每一年,每一個季節,我都會偷偷帶你出去玩。不過不能因為懈怠政務,我可不想日後史書上記載我的時候,說我是什麼禍水。”
“那你想做什麼?”容瑕點了點她的鼻尖。
“後世的人肯定會誇你是明君,我怎麼也要做一個有名的皇後,比如說最受皇帝愛重的皇後,最賢德的皇後,或者……被皇帝愛了一輩子,皇帝從未納妃的皇後。”班婳似笑非笑地看著容瑕,“我要讓後世人提到你,就會想到我。”
“好,”容瑕握住她的手,“你是朕唯一的皇後,唯一愛過的女人,唯一的女人。此生我若做不到,便不得好死,江山喪於我手。”
班婳閉上眼笑:“我可不想江山喪於你手,到時候苦的還是百姓。你若是違誓……”她緩緩睜眼,與容瑕的眼睛凝視,“就讓你長命千歲,終身孤苦,好不好?”
“好。”
馬車外,杜九拉了拉身上的大氅,裝作自己沒有聽見馬車裡的對話。
終身孤苦,有時候比不得好死更痛苦。
身為帝王,要遵守這樣的誓言,比普通男人更難做到。陛下竟然敢立下這樣的誓,是對他自己有信心,還是對皇後娘娘,當真情痴到了這個地步?
成安元年冬天,朝臣發現陛下臉色一日比一日好,連看人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活氣。待冬去春來,成年二年來臨時,有大臣忽然上奏,說皇後娘娘與陛下成婚近三年還無子嗣,陛下為了大贏天下著想,應該廣納後宮,開枝散葉。
這位大臣沒有想到,這話出口以後,陛下發了大脾氣,不僅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說他沉迷女色,還說他連家都管理不好,又怎麼能在朝為官,直接下令摘去了他的烏紗帽。
此事過後,朝臣們再也不敢跟陛下提納妃一事,就連那些有心把自己女兒送進後宮中的大臣,也不敢明目張膽提出來了。若是一般的女人,他們還能含沙射影說皇後是禍水之類的話,但是班後不同,她與陛下共打天下,為了陛下浴血奮戰,很受陛下身邊的近臣敬重,他們誰敢多說幾句。
但是身為朝臣,他們又不想陛下最看重的人是皇後,而不是他們這些臣子。
朝臣見不得皇帝寵愛後妃,也見不得皇帝看重太監,他們最想看到的,就是皇帝最抬舉他們,最看重他們,若是博得一個名臣忠將的名頭,便更加完美了。
隻可惜陛下行事有度,天下在他的治理下井井有條,他們想要找個借口說陛下昏庸,都會有造反的嫌疑。
所以說,做皇帝的人腦子太清楚,能力太好,朝臣們也不是那麼滿意的。
自從開恩科的詔令頒發以後,容瑕在文人中的地位越加高漲,剛一開春,全國各地就有不少考生趕到了京城。
有些考生是第一次進京,對京城十分好奇,所以常常聽京城百姓講一些有趣八卦。比如某個大臣想要把女兒送進宮,誰知道陛下十分嫌棄。
又比如說誰家想要討好國丈爺,結果國丈爺直接連人帶禮送出了門,還說自己隻是個紈绔,從不插手朝廷大事。
再比如皇後娘娘是個很漂亮很厲害的女子,武能上馬殺敵,文……雖不太能文,但是口才卻很好。據說有位外國使臣嘲諷大贏男子太過文弱,結果被皇後娘娘從頭奚落到腳。
“皇後娘娘對那使臣說,你連我一個女人的武藝都比不過,還好意思嘲諷我大贏的兒郎?我大贏的兒郎能文善武,豈是你這等蠻夷之人能懂的?山間的熊瞎子、老虎力氣不僅大,還能食人,難道我能說它們比天下所有男人都厲害?”
幾位舉子聽得津津有味,又催促著這個百姓繼續說下去。
“幾位公子都是來參加恩科的?”這個百姓抿了一口茶,打量了一眼幾位舉子,慢悠悠道,“我們陛下最是看重有才之人,諸位公子儀表堂堂,在下先祝各位金榜題名,高中榜首。”
舉子們忍不住感慨,不愧是京城,連普通百姓都這麼會說話。
茶樓下,一輛馬車徐徐停下,一隻如玉的手掀起了簾子。
作者有話要說: 婳婳:愛他就帶他去玩耍~
第140章
“每次科舉時,這座茶樓的人最會攬生意拍馬屁, 什麼八卦都有, 最適合瞧熱鬧。”班婳對馬車裡的人道,“以前隻要有科舉, 我跟恆弟就愛來這裡。”
容瑕走出馬車,看了眼這個茶樓,不算特別特別高檔的地方,但是裡面來來往往, 十分熱鬧。
“來, ”班婳拉著他的手走進門, “這裡能聽到你在朝堂不能聽到的話。”
走進茶樓, 容瑕就發現裡面有很多做書生打扮的人,很多人的口音不像京城本地, 三三兩兩湊在一起, 說著各地的風土人情, 或是聽本地人說些京城的趣事。
堂倌見到班婳, 笑眯眯地迎了上去:“陰小姐您可終於到了,您一早讓小的給你留著的座兒,小的碰也沒讓人碰,快請坐。”
“做得好。”班婳扔給堂倌一粒銀花生,見堂倌喜笑顏開領他們到了兩張空桌旁。
“還是老規矩嗎?”堂倌得了賞,神採飛揚,看班婳的眼神就像是移動的荷包。
班婳道:“我還是老規矩,這位公子的茶葉自帶,其他幾位護衛也是以往的規矩。”
“小的明白,”堂倌注意到班婳身邊的俊美公子,真心實意地感慨道,“這位公子好生不俗,前些日子陰公子說您已經成了親,莫非就是這位郎君?”
“正是他。”班婳笑了笑。
“小姐與這位郎君真是配極了,小的不會說漂亮話,就覺得二位站在一起,再好看不過,世上其他人都是比不上的,”堂倌的嘴極甜,好聽的話跟不要錢似的,張嘴就來。
“這話說得好,”容瑕唇角微揚,示意杜九給賞。
堂倌沒有想到自己不過說了幾句好聽話,就得了兩粒金豆子,忙不迭道謝後,就到後面準備茶水瓜果。
容瑕與班婳這次出來,雖然有意穿得普通一些,但由於兩人相貌出眾,所以他們一進門就被一些人注意到了。現在見兩人隨便拿金銀賞賜堂倌,就知道這兩人定是出生富貴人家,跑來這裡也隻是湊湊熱鬧。
大多人不敢惹事,又見堂倌對夫妻二人有些熟悉的模樣,不敢再看,怕惹得對方不快。
讀書人在一起,多商討的還是詩詞經綸,班婳對這些不太懂,便在容瑕耳邊小聲問:“可有不錯的大作?”
容瑕含笑輕輕搖頭,對班婳道,“我倒是更喜歡聽旁邊那桌講鬧鬼的故事。”
“不過是人裝鬼罷了,”班婳在他耳邊小聲道,“這種民間傳說中,妖怪必定是美的,書生必是善良的,鬼一半好一半壞,都沒什麼新意。”
“看來婳婳聽了不少。”容瑕抿了一口茶,但卻不想喝第二口。茶葉與茶具雖是自帶,但是水卻是茶館裡準備的,這水想來是普通的井水,泡出來的茶差了幾分韻味。
“要說我們西州的知州,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雖然眼中有疾,但是把西州管理得井井有條,剛到我們那兒沒幾日,便得了不少百姓的擁戴,”一位穿著青衫的學生語帶感激道,“我們西州有兩名舉子家境貧寒,知州見兩人為人孝順,又頗有才能,竟是自費送他們來京城趕考,能有這樣的父母官,是我們西州百姓之幸啊。”
西州是有名的苦寒之地,來趕考的舉子並不多,現在見有考生從西州來,大家都有些好奇。
“有眼疾還能在朝中為官,定是陛下看重他的才華,他才有此特例,”一位京城本地考生問道,“不知貴地的知州是何人?”
“說來也巧,我們知州也是京城人士,姓謝,名臨,字啟臨。”
茶樓裡霎時安靜下來,這位西州考生莫名地看著眾人:“不知……小生是否有哪裡說得不對?”
“沒、沒事,”京城考生幹笑一聲,卻不敢再問下去。
京城誰人不知謝啟臨與當朝皇後往日那點恩怨,他們沒有想到陛下竟然如此寬宏大量,還願意讓謝啟臨入朝為官,這等氣度,不愧是陛下。
推崇容瑕的文人本就不少,平日他們吹噓容瑕的時候,向來是能吹多好,就吹多好。現在謝啟臨這件事,又能讓他們吹捧一番了。
班婳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幹咳一聲道:“你真讓謝啟臨去西州上任了?”
容瑕扭頭對上班婳的雙眼:“有什麼不妥?”
“你們前朝的事情,我哪知道妥不妥,”班婳吹了吹茶沫,抿了一口茶,“我帶你出來,是為了讓你散心,可不是讓你腦子裡想著另一個男人。”
容瑕失笑,他腦子裡想著另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