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淡淡搖頭:“禮不可廢。”
在他再三堅持以後,還是給容瑕行了一個禮,容瑕又回了半禮,兩人之間的氣氛,倒真沒有前朝太子與當今皇帝之間的劍拔弩張。
“我今日來,是有一樣東西想獻給陛下,”太子把手裡的木盒捧到容瑕面前,“我如今也沒什麼貴重的東西,隻有以此物相贈,恭賀陛下的登基大典。”
容瑕親手接過這個盒子打開盒子一看,竟是傳國玉璽。玉璽下面放著一道聖旨,聖旨由太子親筆書寫,一大半在稱贊容瑕的品性與能力,剩下一小半在寫太子是心甘情願放棄皇位,由容瑕來統領天下。
“多謝殿下大義。”
太子笑著搖頭,與容瑕說了幾句話以後,便起身告辭。
他不是對皇位沒有半分幻想,隻是現實就是現實,不是他想就能一切成真。他現在還暫時住在東宮裡面,但是以他現在的身份,住在這裡有些不尷不尬的味道。
有太監上前來扶他,被他揮手拒絕,走進東宮大門,他遇到神情冷淡的太子妃,腳下微頓,相顧無言。
兩人現在已經是無話可說的地步,太子知道太子妃不滿他把皇位拱手讓人,可是他卻不能不為整座東宮還有母後考慮。
太子妃給太子福了福身,剛想開口說話,就見太子打算轉身去偏殿。
她忍不住開口道:“太子想去哪兒?”
“我去書房看看書。”
“太子現在就這般不想與我說話嗎?”石氏不甘心地看著他,“嫁給你多年,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太子為何待我如此薄情?”
“石氏,”太子疲倦的揉了揉額,被豐寧帝軟禁以後,他就一日一日地消瘦,現在穿著錦袍也空蕩蕩的。他嘆了口氣,“你不要再叫我太子,我已經不是太子了。”
太子妃忍不住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拒絕容瑕請你登基的要求?”
“石氏,我不能登基,也登不了基,你明不明白?”太子神情間帶著幾分厭煩,“你現在也不是太子妃了,你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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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若是你登基就活不了?”石氏低聲吼道,“就算隻能做一日皇後,做半日皇後又怎麼樣,至少歷史上記載我時,是一個皇後,而不是一個妃太子妃!”
“你簡直鬼迷心竅,不可理喻!”太子氣得白了臉色,“你想做皇後,就去找能讓你做皇後的男人,我給不了你想要的!”
太子對石氏從未說過太難聽的話,今天這話,已是他言辭最犀利的。
看著太子拂袖而去,石氏怔怔地站在原地,太子對她已經如此不滿了嗎?
“太子妃,您沒事……”
“啪!”石氏反手一巴掌打到這個宮女臉上,“胡說八道什麼,沒聽太子說嗎,我已經不是太子妃了。”
被打的宮女眼中含淚跪在地上請罪,不敢有半分抱怨。
這座東宮,此時就像是一座墳墓,待在裡面的人毫無生氣,待在外面的人也不想進來。
容瑕登基的那日風和日麗,藍色天空上點綴著幾朵白雲,讓人無端覺得喜氣洋洋。
登基大典規矩十分復雜,東跪西拜,不僅大臣們被折騰,就連皇帝自己也不輕松。
“傳玉璽。”
禮部官員一聲傳報,就見殿外走進一個紅裙宮裝繡金牡丹的女子高舉金絲楠木盒子,一步步朝殿上走來。
女人,捧傳國玉璽的竟然是一個女人?
有些朝臣驚駭不已,也有人面色平靜毫無反應,但不管這些朝臣心中如何作想,這個穿著宮裝,頭戴金冠的女人,帶領著三十二名精壯侍衛在殿中央跪了下來。
班婳高舉金絲楠木盒,高聲道:“恭祝吾皇千秋萬代,百姓安居樂業,天下歌舞升平。”
她站起身,三十二名侍衛仍舊跪在地上,紋絲不動。
殿上的臺階用純金制成,班婳右腳邁上臺階,一級一級朝容瑕走去。
臺階分五段,每段有九級,她高舉木盒,每一步都走得極穩,直到踏上最後一級。
“陛下。”她想要跪下給容瑕呈玉璽,但是容瑕一把扶住她的雙臂,從她手裡把玉璽拿了過來。
容瑕左手捧著玉璽,右手牽住班婳,轉頭對班婳微微一笑。
朝臣們齊齊跪拜,三呼萬歲。
嬴朝元年,年僅二十六歲的開國皇帝容瑕登基,定年號為成安,所以這一年又稱成安元年。
容瑕正式登基以後,下的第一道聖旨就是封太子為和親王,並賜親王府邸。
世人聞之,紛紛稱贊容瑕仁厚,對前朝太子如此禮遇。
也有官員站出來說,新帝登基,理當大赦天下,萬民同賀,但是被容瑕當朝拒絕。
“被關押在勞中的犯人,本就是各有錯處,赦免了他們的罪行,並不是萬民同賀,而是對普通百姓的不公平,”容瑕坐在龍椅上,表情平靜道,“若要萬民同樂,不如免去幾個重災地區一年的賦稅,這才是真正的萬民同樂。”
“陛下英名。”周秉安起身道,“此舉甚好。”
“陛下英名。”
隨後容瑕又封賞了一些有功的將士,原本被蔣洛厭棄的文臣,也被他重新召回。整個朝廷百廢待興,但卻不見絲毫雜亂。
尤其是當容瑕不願意大赦天下,卻願意免去重災之地賦稅的旨意頒發以後,百姓們無不拍手稱好,順便再罵一通上一個皇帝的昏聩荒唐。
很多文臣官復原職,沒有走門道的裴東升也是其中之一,他收到宮裡頒發的旨意後,頓時喜極而泣,沒過兩日病就好了一半。
裴姑娘忽然想起十日前見過的貴人,她說父親最適合國子監祭酒不過,這才過了沒多久,父親當真便復了職,那個貴人究竟是誰?
能稱長青王為表叔的,都有哪些人?
有樂於為容瑕效力的,也有一些坐在家裡,故作高姿態,擺出一副對前朝忠心的姿態,來表現他們有正直不阿。甚至還有人特意為此寫詩,來表達自己不屑與名利場眾人同流合汙的高潔精神。
但是他們的高姿態沒有維持多久,就被班家人在“無意間”打臉了。
第131章
班家被抄家以後,與班恆關系還不錯的幾個紈绔, 還試圖偷偷塞些金銀細軟給班恆, 得知容瑕沒有因為班家倒臺就翻臉不認人,反而把班家人全都接走後, 才歇了那份心思。
後來豐寧帝把班家三口軟禁起來以後,這些紈绔上蹿下跳想了一陣子的辦法,不過他們也沒來得及蹦跶多久,自家也跟著被抄了。他們這些世襲的貴族, 在朝中並無實職, 豐寧帝看他們不順眼, 非要把他們的家給抄了, 那麼也沒辦法。
容家軍打進京城以後,這些紈绔紛紛樂得看熱鬧, 這些勳貴雖然沒能恢復爵位, 但是卻被朝廷歸還了抄沒的家產, 這對他們而言, 已經是意外之喜。
尤其是幾位曾在朝上幫過容瑕的紈绔,現在都被封了幾個不大不小的爵位。
這些紈绔自己也識趣,知道他們現在也不好意思湊到宮裡去謝恩,所以當著宣旨太監的面,朝著皇宮方向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頭,說了一堆拍馬屁的話,第二日就拎著厚禮去靜亭公府了。
新帝剛立,家中長輩不敢在這個時候拉幫結派,所以攜禮拜訪的都是年輕小輩,找了一個聚會的借口,才踏進班家大門。
幾個年輕輩的紈绔因為這次政變,性子比以往有所收斂,說著說著便聊到了那些自命清高擁立前朝的老酸儒。
“什麼拒絕朝廷招安,”班恆毫不客氣道,“陛下要的是有能力,有才幹,心系百姓之輩,你們說的這些人,陛下怎麼看得上?一口一個瞧不上朝廷,不與富貴同流合汙,說得好像他有機會同流合汙似的,多大臉啊。”
幾人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出,好奇地追問:“真沒這回事?”
“真沒有,”班恆肯定地搖頭,“陛下很看重德才兼備的高人,聽我姐說,若真有治世之能臣不願意被朝廷招安,陛下會親自去請。你們說的這幾個人,鬧得這麼歡騰,朝廷什麼時候搭理過他?”
“所以他們是心裡犯酸,面上還要故作清高咯?”某紈绔嗤笑一聲,“我就最看不慣這種人,晚上睡覺的時候,沒準做夢都盼著朝廷召用,早上起床還要裝作不屑,寫詩作詞為自己標榜,做人誠實一點不好?”
“這種人,想要收拾起來很容易,”另一紈绔道,“他們不是要臉嗎,那我們就不給他們臉。”
“我有個好主意,”班恆一拍桌子,“咱們請戲子在鬧市演上一出,弄得好笑一些,羞死他們。”
“就這麼辦,他們臭不要臉,我們也不要給他們留臉。”
就在這些自命清高的文人被吹捧得輕飄飄暈陶陶,連他自己都要以為自己是真的拒絕了帝王召見時,忽然有些闲得沒事的紈绔開始請人免費聽書看戲了。
戲裡書裡說了什麼?
大概就是一些沒什麼才能,偏偏還自以為高人一等,看不起普通百姓的讀書人,羨慕一些同窗入朝為了官,躲在床上偷偷哭泣,第二天繼續一臉清高的出門。
有部分讀書人確實自以為高人一等,看普通百姓的眼神都是斜著的,所以這一出出詼諧的戲,惹得看熱鬧的百姓哄堂大笑,尤其是那幾個演讀書人的醜角,得了不少百姓的賞賜。
一時間竟是在京城裡出名了。
讀書人與紈绔是沒法講理的,你說他們在侮辱人,他們偏說自己隻是闲著無聊,隨便請京城百姓看幾出戲。
你這個讀書人如此激動幹什麼?你為人正直,又不故作清高,何必為這種可惡的讀書人說話,豈不是汙了你的清名?
這幾個讀書人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