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啟臨……”杜九摸了摸下巴,以郡主的性子,動手也不奇怪。他看了眼城門上有些畏縮的守將,開口道,“既然如此,我們也開始動手。”
兩邊開始戰火喧囂,兩邊互相僵持,城內的貴人們忐忑不安,恨不得抱著金銀珠寶躲進密室中。
宮外氣氛緊張,宮裡也好不到哪去,宮女太監行色匆匆,有些膽子比較大的,甚至搶奪主子們的金銀珠寶,想要冒險逃出皇宮。可是蔣洛哪會容忍他們這種行為,這些太監剛到宮門,就被弓箭手射死了。
他們懷中的珠寶與他們身上流出的鮮血混合在一起,這些閃亮的珠寶頓時變得汙濁不堪起來。
“來人,”長青王站在城門之上,看著班婳越戰越勇,竟是把他派出去的將士打殺得落花流水,沉著臉道,“把本王養著的那個弓箭手請來。”
“什麼弓箭手”謝啟臨心頭一跳,忍不住問出口,“王爺還養了神箭手?”
“本王養的這個神箭手可不普通,”長青王盯著城門下的班婳,“就連太上皇都親口稱贊過他有班元帥遺風,世間少有兒郎難及。”
他記得在一次箭術比賽上,班婳還用銀子押了此人能贏。讓她死在自己親口稱贊過的人手裡,不知班婳會不會甘心?
不一會,一個長得右手有矮的男人上了城門,他相貌很普通,低著頭不發一言,隻是緊緊捏著手裡的弓箭。
“你就是那個有班元帥遺風的神箭手,叫什麼名字?”
矮瘦男人點頭:“回王爺,末將名叫高旺盛。”
“旺盛……”長青王笑了一聲,點頭道,“這個名字不錯,你隨本王來。”
高旺盛跟著長青王來到城牆邊上,他長得比較矮,所以隻能看到離城門遠一點的地方。
“給他拿個墊腳墩來。”
“本王要你射殺拿個穿著銀甲,頭盔上還有紅纓的女人,你能不能做到?”
“王爺,末將不傷女人。”高旺盛沉默片刻,擠出了這麼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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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不殺她,本王拿你家女眷來換她的命。”
高旺盛唇角輕顫,他無妻無女,但是卻有一個眼睛不好的老母親。長青王這句話,是說到他的心坎裡了。
“來人,把高旺盛家的……”
“王爺!”高旺盛一字一頓道,“末將、末將領命。”
長青王嗤笑一聲,後退一步:“動手吧。”
高旺盛舔了舔有些幹的唇角,初秋的太陽又幹又烈,他捏著弓箭的手冒著汗。拿起箭搭在弦上,他眨了眨眼,汗水滴進他的眼睛裡,忍不住眯了眯眼。
“王爺,”謝啟臨忽然開口,“陛下並沒有下命令要福樂郡主的命,您這樣是不是不妥?”
“不妥?”長青王挑眉,“刀劍無眼,福樂郡主既然上了戰場,就有可能死在戰場上,謝公子這是憐香惜玉了?”
謝啟臨垂下眼睑道:“王爺言重,在下對福樂郡主並無私情。”
“本王對你有沒有私情並不感興趣,隻要你乖乖地識趣,不要來打擾我的決策就行,”他轉頭呵斥高旺盛,“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動手?!”
班婳挑翻一個準備偷襲她的騎兵,忽然她右眼跳了跳,轉頭一看,城牆上一支箭正對著自己。
她正欲躲開,可是旁邊衝上來三個騎兵,把她夾擊在中間,幾乎是避無可避。在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班婳冒著手臂被砍傷的危險,勉強往旁邊側了側。
就在箭射出去的瞬間,高旺盛感覺有人朝自己撲來,他手一抖,箭頭歪了一點點弧度。
“謝啟臨,你做什麼?”
謝啟臨奪走高旺盛手裡的弓箭,把弓箭扔下城門,轉身面對長青王憤怒的雙眼,他抬手行了一個禮,“福樂郡主乃是太上皇最喜歡的後輩之一,在下不能由王爺擅自做主。”
“好,很好,”長青王竟是被氣笑了,“來人,把謝啟臨綁起來,交由陛下發落!”
嗖!
箭頭擦著班婳手臂飛過,穿透了她旁邊騎兵的胸膛,這個騎兵是朝廷軍,他睜大著眼睛倒在地上,年輕的面龐上還帶著迷茫之色。
好強勁的力道,這支箭若是穿透她的胸膛,她一定活不了。
班婳忽然想起了做的那個夢,箭從她後背穿胸而過,她連躲避的時間都沒有,就葬身在一支箭下。
這支箭的感覺,跟她夢裡的那支箭很像,仿佛是同一個人射出來的。
“將軍,你沒事吧?!”副手嚇得臉都白了,拼了命廝殺到班婳身邊。
“我沒事,”班婳搖頭,看了眼自己還在流血的手臂,“戰場上不要分心,這支箭上沒有獨,不用擔心。”
因為真正的神箭手,不用在箭上做手腳,就能要人的性命。
朝廷軍的將士越來越少,容家軍殺紅了眼,一個人倒下,兩個人衝了上來,攻城車撞擊著城門,不過京城的城門高大結實,不像其他州縣的城門那般好攻破。
但是再堅固的門,隻要守城的人敗了,終有被撞開的那一刻。
南門……最終還是破了。
“將軍,”東門的城門上,小兵驚惶地看著老將軍,“南門破了。”
“破城門的人是誰?”
“福樂郡主。”
老將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不愧是元帥的後人,即便是女郎,也是霸氣不改。”他走到城牆邊,看了眼城下整齊劃一的容家軍,對身後的副將們道:“當年元帥帶領我們的時候,我們的軍紀也是如這般嚴肅。”
忐忑不安的副將們不明白老將軍為何會說這句話,一時間都有些迷茫。
“幾十年了,幾十年了,”老將竟是笑出了聲,“我這個老家伙,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來人,去開城門,迎容家軍進城。”
“將軍!”
老將軍搖頭,他花白的頭發在微風中輕輕晃動,“你們跟隨我多年,我又怎麼忍心你們去送死?容家軍來勢洶洶,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一將功成萬骨枯,他這個將軍舍不得這些士兵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當年元帥受皇室暗算,他們這些兄弟們心頭氣不過,甚至起了反叛的心思,最後還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地元帥攔住了他們。
“你們都是有家有室的人,我如何舍得你們為了我做這種逆天大事?”
“待我回京以後,你們好好守衛邊疆,不可因為皇室的作為就態度懈怠,咱們不是為了皇室守在這裡,而是為了天下百姓守在這裡。”
再後來,元帥回到京城後,就不讓他們這些人再與他有來往了,隻因為皇帝猜疑心重,他不忍連累他們這些兄弟。
這一忍就忍了幾十年,直到元帥中毒而亡,他們這些人也不敢吭聲,隻因為元帥說了,他的子孫後代還需要他們照顧。
實際上哪是子孫後代需要他們照顧,隻是元帥不讓他們涉險而已。
班家後代在京城擔了幾十年紈绔無用的惡名,他們這些舊部卻什麼都不能做,他們心裡有愧,心裡難受啊。
到了今日,容瑕拿了元帥手裡的三軍虎符,出現在了城門之下,打開城門是他唯一能為元帥做的了。
但求容瑕不像蔣家王朝的人,心性多疑,對不起福樂郡主,那麼他們這些舊部就算到了地下,也有臉去見元帥,再跟著他一起徵戰四方了。
東門大開,沒有廝殺聲,沒有馬鳴聲,兩列穿戴整齊的士兵走出來站至城門兩邊。發須皆白的老將走了出來,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也走得極穩。
容瑕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他往前迎去。
“主公,小心有詐。”一位謀士擔心的攔在容瑕面前。
“不必擔心,”容瑕推開他的手,遠遠朝老將軍行了一個禮,便大步迎了上去。
兩邊的將士都很安靜,他們眼睜睜看著主將漸漸走近,直到站在一起。
“成安侯,”老將聲音有些撒沙啞,他取下頭盔,“老將願迎侯爺進城,但求侯爺不要為難本將手裡這些將士,他們也是聽命行事。”
“請將軍放心,君珀絕不會有半點為難。”容瑕退後一步,朝老將行了一個大禮,“將軍高義,請受君珀一拜。”
“侯爺不必如此多禮,”老將伸手扶起容瑕,笑著道,“侯爺是我們元帥家的姑爺,老將可受不得你這個禮。”
容瑕心中一動,老將口中的元帥,應該是婳婳的祖父。
沒有想到班元帥過世這麼多年,這些將士還掛念著他,這樣一位絕世名將,竟是死在自家人手上,真是可氣可嘆,蔣家皇室,欠班家太多。
“將軍請。”
“侯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