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看著班婳,把沒有說完的話咽了下去,她朝殿外看了一眼,看到了那個帶著溫柔笑容的男人。她有些慌張地收回自己的視線,匆匆低下了頭。
“微臣見過皇後娘娘。”容瑕走進殿內,見班婳已經坐在皇後身邊說話了,他笑看了班婳一眼,上前給皇後行了一個禮。
“不必如此多禮,”皇後見這兩個後輩眉目傳情的模樣,就知道他們感情極好,“白首園還住得習慣嗎?”
“多謝娘娘關心,一切都很好。”
“你這孩子,自小都是這性子,什麼都說好,”皇後轉頭看班婳,“我問婳婳。”
班婳想了想:“別的都好,就是園子太大了,我都還沒來得及把園子逛完。”
皇後被班婳這話逗得發笑,她正想取笑班婳幾句,就見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
“娘娘,不好了,寧王與寧王妃打起來了。”
“你說什麼?”皇後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因為起得太快,她差點栽倒在椅子上,幸而班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皇後匆匆道:“不是讓寧王閉門思過嗎,他怎麼又與王妃起了爭執?”
想到謝家大郎現在還半死不活著,皇後就覺得對不住寧王妃。這個時候又傳出兩夫妻打架,她就覺得心裡累。
皇後匆匆往外走,班婳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轉頭她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康寧,對她點了點頭,便快步出去了。
康寧張了張嘴,可惜她隻看到一片快速消失的衣角。
“郡主告辭。”容瑕對她抱了抱拳,跟在班婳身後出去了。
康寧怔怔地坐在空蕩蕩地大殿上,忽然想起,就在一年前,她還對這個男人抱著旖旎的心思。可是她進宮才多久,便開始心如止水起來。
她被養在深宮裡,以後大概隻有兩條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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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為皇家祈福,去道觀做姑子,終身不嫁。
一是被賜公主的封號,出嫁到外族和親。
不管是哪個結局,這些都不是她能夠選擇的,所以過往的一切都猶如做夢一般。父王與母親在時,她覺得處處不滿意。現在父王沒了,她被養在宮中,才知道什麼叫做人情冷暖。與現在的日子相比,以前的生活更像是做夢一般。
寧王手裡舉著一把刀,寧王妃手裡是一把劍,兩人隔著一個花圃各自站著,雖然沒有兵戎相見,但是嘴裡罵出來的話卻不好聽。
“你們謝家算什麼東西,當初如果不是你們家貪圖王妃這個位置,又怎麼會讓你嫁給我?”
“蔣洛,你不是人,”謝宛諭氣得全身發抖,“你如果不是皇子,你以為有誰會多看一眼?你算個什麼東西,連太子一半都比不上。”
“賤人,”寧王舉起刀就想衝上前去,被幾個宮人抱住了腿。
“王爺,您不能這麼做,”一個藍袍太監哭求道,“那可是您的王妃,若是被陛下知道了……”
“滾開,”寧王根本聽不進這些人求情的話,“整個大業朝,哪個王爺會娶一個會跟自己舉刀動箭的王妃?隻有本王倒霉,被逼著娶了這麼一個女人,我今天必不能饒了她。”
“你想娶的當然不是我,”謝宛諭冷笑,“可惜你想娶的女人在西州,有本事你去西州,與她同甘共苦去。”
“你給我閉嘴。”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不然就別想我閉嘴。”謝宛諭是真恨不得一劍殺了蔣洛,若不是他,自己的大哥又怎麼會生死未卜,現在還四處求醫問藥?
這是一個畜生,一個沒有心的畜生。
他可以血洗災民,也可以把刀舉向她的大哥,以後也能把刀舉向謝家其他人。
謝宛諭後悔了,如果她可有再選擇一次,她絕對不會嫁給蔣洛。嫁給誰都好,至少這個人不會害她大哥,不會想要殺了他。
“皇後娘娘駕到。”
聽到太監的傳報,蔣洛轉頭看去,果見皇後一行人朝這邊走來。
“還不把武器放下!”皇後一見兩人的架勢,氣得連聲音都抖了,“這是皇宮大內,不是玩樂的舞臺班子,你們還不把刀劍放下。”
蔣洛沉著臉把刀扔給身後的護衛,對皇後行了一個禮。
謝宛諭雙眼發紅,她舉劍看著皇後:“母後,當年是您與陛下想要謝家與皇家結親,我們謝家究竟欠了他蔣洛什麼,他要對我大哥痛下殺手?那是我的大哥,是他的舅兄!”
這段話是謝宛諭吼出來,她聲音顫抖,帶著怨恨與悲愴,“那是我大哥,親大哥!”
皇後心頭一顫,面上卻沒有表情:“寧王妃,謝家的案子我們會細查,但你不要犯傻,快把劍放下。”
“早知有今日,我當初就不該嫁進皇家,”謝宛諭手一松,劍掉落在地,她淚流滿面,“蔣洛,你有報應的!”
蔣洛不耐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謝宛諭看著地上的劍,抹幹臉上的淚,忽然彎腰撿起地上的劍,就要朝自己脖子抹去。
“叮。”
劍重重摔落在地,謝宛諭茫然地回頭,看到了離她兩步遠的班婳。她怔怔地摸著有些發麻的手肘,還不知道自己手裡的劍,是如何掉在地上的。
“我要是你,就不用這把劍來抹自己脖子,”班婳撿起這把劍,發現這把劍不僅開了刃,而且還很鋒利。她把劍扔給一邊的太監,對謝宛諭道,“萬一死不了,留個疤在脖子上,那可就難看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謝宛諭咬著唇角,頂了班婳一句。
“誰想管你,我隻是怕你血濺得太高,把皇後娘娘與其他人嚇著了,”班婳毫不留情的嗆回去,“反正你死了,蔣洛這個人渣就會重新娶一個王妃,真正倒霉的隻有你們謝家。”
“班婳!”蔣洛見班婳梳著婦人發髻,對她越發的看不順眼,“你想幹什麼?”
“我就算想要幹什麼,也不會對你幹,”班婳嗤笑一聲,“你與其跟我爭辯,不如想想怎麼跟皇後娘娘請罪。”
“你……”蔣洛想要開口大罵,但是話還沒有出口,就覺得自己後背有些發涼。回頭看去,容瑕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臉上似笑非笑,不知是喜是怒。
“寧王殿下,”容瑕朝他走了兩步,“宮中動用兵器,是為大不敬。殿下既是監國,自然應該明白宮裡的規矩。”
“你給我閉嘴,”蔣洛冷笑,“容瑕,你有時間管我的事情,不如回家抱著婆娘睡熱炕,養養身體。”
“寧王!”皇後終於對這個荒唐的兒子忍不可忍,她抬手一巴掌打在蔣洛的臉上,“你若是再胡言亂語,便連我也救不了你。”
陛下現在的脾氣糟糕之極,若是這件事傳到陛下耳中,她這個二兒子就算不死也要掉半層皮。陛下有多看中容瑕,她比誰都清楚,所以也比誰都不想自己兩個兒子把容瑕得罪狠了。
“多謝寧王殿下擔心外子的身體,”班婳走到容瑕身邊,牽住容瑕的手,笑眯眯道,“那我們這便回家睡熱炕去。”
說完,她轉身對皇後福了福身:“娘娘,臣婦告退。”
“婳婳……”皇後嘆了口氣,“你去吧。”
容瑕對皇後行了一禮,轉身牽住班婳的手,漸漸走遠。
“他娘的!”蔣洛看著容瑕的背影,低聲罵了出來。
“啪!”
又是一個重重的耳光落在了他的臉上。
第110章
“娘娘!”皇後身邊的宮女見她神情不對,忙伸手扶住她, “您要注意身體。”
皇後看著蔣洛, 半晌後痛心疾首道:“洛兒,你讓本宮失望透頂。”
“母後, ”連挨了兩巴掌的蔣洛似乎清醒了過來,他跪在了皇後面前,“母後,兒臣我……”
“從小你性格就荒唐, 我想著你還小不懂事, 就算有什麼事還有太子給你頂著, 現如今太子被陛下軟禁在東宮, 你替陛下監國,做事還如此不穩重, 你是要逼死本宮嗎?”這些日子以來, 陛下對她一直半冷不熱, 兩人夫妻幾十年, 如今卻走到這個地步,皇後心裡不是不痛,隻是沒有表現在兩個兒子面前。
陛下雖然不重視庶子,可是這並不代表她的兩個兒子就可以肆無忌憚。
“是我的錯,”皇後垂淚道,“這一切都怪我。”
若不是她擔心兩個兒子因為權力起爭端,故意放縱小兒子,讓他沒有爭奪皇位的權利,現如今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看了眼跪在自己面前的二兒子,對站在一旁的謝宛諭道:“寧王妃隨本宮來。”
謝宛諭走過寧王身旁,跟在皇後身邊,但是卻沒有伸手去扶她。皇後在心裡苦笑,寧王妃的氣性還是大了些,當年她身為太子妃,卻被惠王妃擠兌,這口氣足足忍了好幾年,直到先帝駕崩,她的腰杆才直了起來。那時候的她,可比寧王妃能忍。
隻是這事終究錯在她的兒子身上,她也說不出責備的話來。
“娘娘,福樂郡主也太過猖狂了些,”皇後身邊的女官小聲道,“寧王殿下是皇子,是非對錯自有陛下與娘娘來定論,她憑什麼來說三道四?”
“婳婳與洛兒自小就不合,小時候兩人吵架鬥嘴,洛兒仗著年紀大,常欺負婳婳,所以到了現在,兩人還是合不來。”說到這,皇後在心裡嘆了口氣,班家這個丫頭她確實比較喜歡,就是那張嘴有些不饒人。
這樣的小姑娘當做小輩寵著也無所謂,若是娶回來做兒媳婦,就不太妥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