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換了一次又一次,守在殿外的婢女們不敢發出響動,直到己時下刻,殿內才傳出響動。婢女們忙捧了洗漱的用具進門,直到進了內室,她們才脫去外面的鞋子,踩著柔軟的地毯來到兩位主子面前。
如意與其他婢女一同進的門,她見郡主站在床邊,侯爺正在替她系腰帶,兩人之間親昵的氛圍,讓讓她有種不好意思看下去的感覺。
“郡主。”如意上前行了一個禮,退到了一邊。
班婳對她點了點頭,開始用溫熱的水洗臉,洗完以後在臉上擦了一些護膚的花露,轉頭見容瑕正看著自己,便道:“你看什麼?”
“看你好看,”容瑕拿過她手裡的小瓷瓶,“這是什麼,味道淡而清香。”
“不過是女人用的花露,”班婳在指腹上揉了一些點到他的額頭上,“感覺怎麼樣?”
花露有點涼,有點潤,容瑕把瓶子還給班婳:“你喜歡什麼,盡管讓下人去準備,不必有所顧慮。”
“好呀,”班婳把花露交個婢女,又在臉上手上塗塗抹抹了不少東西,轉頭對容瑕道,“會不會覺得無聊?”
容瑕笑著搖頭:“你喜歡就好。”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天生容顏不老的女人,不過是小心護著養著,讓自己的皮膚看起來毫無瑕疵而已。
不過這些話題班婳也不打算給容瑕提,提了對方也不一定感興趣。
丫鬟們替班婳梳好頭發以後,容瑕便要自告奮勇的給她畫眉,見他躍躍欲試的模樣,班婳一時心軟,還是讓他嘗試了。
然而事實證明,會作畫的人不一定擅長畫眉,班婳看著自己的柳葉眉變成了歪歪扭扭的波浪眉,嫌棄地用帕子擦幹淨自己的眉,對容瑕道,“這是我的臉,不是畫布。”
“抱歉,第一次畫這個,手有些不聽使喚,”容瑕見她擦眉的動作太重,伸手奪去她手裡的帕子,輕輕地替她擦幹淨,“你畫我看著。”
剛成親的男人,對什麼都感興趣,女人的發釵,女人的護膚品,甚至女人的肚兜……他也是偷偷看了好幾眼,就像是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這個世界裡每處風光都讓他感到新奇。
年少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若是娶了一個沒事便對鏡流淚,對月吟詩的娘子,成親並不會比沒成親有意思。或許是他的母親讓他對女人有了一種恐懼感,以至於他好些年對女人都避之不及,隻是別人看不出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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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婳婳不一樣,她對著鏡子永遠是愉悅的,她享受著照鏡子的狀態,也享受著生活帶來的美好。
他喜歡看她描眉的樣子,喜歡看她挑揀衣服的樣子,想象著她穿著漂亮衣服首飾讓其他女人黯然失色的模樣,隻要想到這些畫面,他就愉悅起來。
“過幾日我們回侯府住,”容瑕低頭在班婳耳邊道,“侯府裡有很多漂亮的首飾,你喜歡什麼,就戴什麼。”
“很多?”班婳有些驚訝地看著容瑕,“你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人的首飾?”
“很多都是容家祖上留下來的。”容瑕沒有告訴班婳,還有一部分是他買回來的,他想要這些漂亮的釵環戴在自己心愛的女人身上,然而那時的他卻不知道,這些東西可以用在誰的身上。
“好了,”班婳梳好妝,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水紅宮裝,轉頭對容瑕道,“好看嗎?”
容瑕點頭:“比所有人都好看。”
“誠實的男人,總是討人喜歡的.”班婳朝容瑕勾了勾手指頭。
容瑕面對班婳低下頭來。
一個溫軟的吻留在了他的臉頰上,甚至還留下了淡淡的唇印。
“這是我給你的獎勵。”
容瑕對著鏡子看了眼自己的臉,笑出了聲。
旁邊伺候的丫鬟們面紅耳赤地低下頭,隻覺得眼前這一幕幕讓她們看得雙頰發燙,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夫妻二人用了午膳,才坐上馬車,進宮去給皇帝謝恩。
兩人乘坐的馬車來到朱雀門外,守宮門的護衛見到馬車上的標志以後,就恭敬地退到了一邊。馬車經由朱雀門,穿過一條長長的宮廊,便停了下來。
“侯爺,夫人,往前面走就是大月宮了。”
再往前走,馬車就不允許通過了。
容瑕掀起簾子走出馬車,轉身扶著跟在他身後出來的班婳,“小心。”
現在正下著雪,就算每天都有人來清掃,但是沒過多久,雪便積了下來。
班婳扶著他的手走了下來,容瑕替她理好鬥篷,接過太監撐著的傘,遮在了兩人的頭頂。班婳挽著容瑕的手臂,她踩在松軟的雪花上,頓時雪花上便陷了一個深深地腳印。
“別踩那裡,等會雪化了腳會涼。”容瑕注意到她故意踩腳印的動作,在她耳邊小聲道,“別調皮。”
“誰調皮了?”班婳在他腰間擰了一把,容瑕撐傘的手晃了晃,幾片雪花飄在了班婳的臉頰上。
“嘶。”班婳倒吸一口涼氣,把自己冰涼的手指伸到了容瑕脖子裡,見容瑕凍得縮起了脖子,頓時笑了起來:“冷不冷?”
容瑕抓住她的一隻手哈著熱氣:“現在好點沒有?”
“還有這隻,”班婳把右手也遞到了容瑕嘴邊,於是容瑕又對著右手哈了一口熱氣,班婳被他這麼聽話的行為逗得笑了出來。
“見過成安侯與福樂郡主。”
班婳回頭,看到了身後帶著一隊禁衛軍的石晉,她把手從容瑕手裡抽出來,與容瑕並肩站著:“石大人。”
石晉的目光從這對璧人身上掃過:“二位是來見面見陛下的?”
“是的。”容瑕點頭,對石晉道,“今日風大雪大,石大人辛苦了。”
“此乃我應盡之責,”石晉對容瑕拱了拱手,“請往這邊走。”
等班婳與容瑕走遠以後,石晉身後的一位護衛小聲道:“我以前隻覺成安侯與福樂郡主兩人不合適,但是今天一見,隻覺得這兩人站在一起再合適不過,換個人與他們在一起,反而不對味兒。”
“什麼不對味兒,”另外一個護衛道,“你不就是想說,這兩個人長得都好看,站在一起養眼?”
“就是這個理……”
石晉聽著兩人小聲的交談,沉著臉道:“我等在深宮中當職,不可隨意談論他人。”
“是。”兩個禁衛軍面色一變,忙噤聲不敢多言。
容瑕與班婳來到大月宮,見大月宮裡的宮女太監們面上都帶著喜色,似乎遇到了什麼天大的好事。這些宮人見到班婳與容瑕兩人,臉上的笑意更甚,一個女官上前道,“侯爺與郡主,陛下早就盼著兩位貴人了,快請隨奴婢來。”
班婳心中更加疑惑,但是當她走到內殿,看到被人扶著能走幾步的雲慶帝,頓時明白大月宮的宮人們為何會如此高興了。
“陛下,”班婳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雲慶帝面前,連行禮也忘了,她一臉喜色地看著雲慶帝,“您大安了?”
“能勉強走上兩步了。”雲慶帝心情非常好,為了證明他身體有所好轉,他推開了扶著他的太監,當著班婳的面走了好幾步。
“真好,”班婳呱唧呱唧鼓掌,“陛下,看來出不了幾日,您就能康復了。”
這話說到了雲慶帝心坎裡了,他慈和地看著班婳與容瑕:“昨日是你們的大喜日子,朕雖然不能親自到場,但是待你們的心意,與朕那些子女是沒有差別的。”
“坐下說話。”雲慶帝現在看班婳與容瑕,是怎麼看怎麼順眼,恨不得現在就把他們認作自己的兒女。
若是能讓他恢復健康,就算認個養子養女又如何呢?
今天早上醒來,他就覺得自己身體好了很多,不僅人精神了,就連腿上也有了力氣,太醫來診了脈,說他恢復得很好。他心裡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因為容瑕與班婳成親衝喜的緣故。
不然為什麼早不好,晚不好,在這兩個小輩成親以後,他身體就開始好轉了?
雲慶帝看兩人的眼神就像在看珍貴的金娃娃,所以當兩人拜別的時候,雲慶帝賞了他們一大堆的東西,這些東西十分珍貴,連寧王與寧王妃成親第二日來行拜禮的時候,陛下也不曾這麼大方過。
“容瑕,”班婳在容瑕耳邊小聲道,“你有沒有覺得陛下不太對勁?”
以前雲慶帝對她雖然好,但也是有個限度的,至少不會越了規矩。但是近來雲慶帝的做法十分奇怪,他不僅把行宮賞賜給了他們,還給他們這麼多新人禮,這些禮物若是被人傳出去,恐怕又有不少人說容瑕是皇帝的私生子了。
“噓,”容瑕在班婳耳邊小聲道,“這與我們無關。”
班婳看了眼容瑕,點頭道:“我信你。”
既然容瑕說無關 ,那就無關吧,反正這些東西是皇帝心甘情願送的,又不是她搶來的。
聽到這三個字,容瑕微微一怔,把班婳的手緊緊牽住了。
“皇後娘娘,成安侯與福樂郡主求見。”
“快請他們進來,”皇後聽班婳夫妻兩人到了,忙讓宮人把兩人迎進來。坐在下首的康寧郡主有些尷尬地看著皇後,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該留。
自從惠王府出事以後,她就被養在皇後跟前,雖然還有個郡主的封號,但是她在宮裡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就連宮女太監對她也不夠恭敬,可是知道父親做過什麼事的她,竟是連抱怨也不敢有。
現在聽說班婳與成安侯來了,她竟覺得十分的羞惱,一點也不想這兩人看到自己尷尬的境地。
“娘娘,臣女……”
“娘娘,臣女好想你。”穿著水紅宮裙的女子快步走了進來,她雖然梳著婦人發髻,但是舉手投足間仍舊帶著一股子被人疼寵著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