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這是我的好姐姐,”班恆湊到班婳身邊,盯著班婳的手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道:“姐,我發現你的手挺漂亮的。”
“嗯,我也是這樣覺得的,恭喜你跟我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終於發現了這個事實,”班婳抬了抬下巴,“那邊書盒裡面有幾張銀票,你拿去花吧。”
“姐,我就知道全府上下,你對我是最好的,”班恆喜滋滋的找到銀票塞進自己懷裡,“你怎麼知道我正缺銀子使呢?”
“你什麼時候不缺銀子了?”班婳漂亮的眉梢微挑,“不過這銀子你可以拿去鬥雞鬥蛐蛐,不該去的地方一步都不能踏進去,如果敢犯,到時候不用父親母親來管教你,我就先揍你一頓。”
班恆想起自家姐姐是跟祖父學過拳腳功夫的,當即賭咒發誓,絕對不會去煙花柳巷之地,也不會去賭場。
祖父生前曾當過大將軍,領著將領上過戰場殺敵,先帝曾誇祖父為“朝中武將第一人”,隻可惜後來祖父在戰場上傷了手臂,便再沒去過邊疆。
據說祖父在世時,十分喜歡他姐,從小當做寶貝疙瘩似的護著,金銀珠寶更是不要錢似的塞給他姐,於是他姐便成了現在這個性子。
九月底的某一天,班淮一大早就出了門,直到宵禁前才回府,家裡其他三人見他衣角上還沾著土,滿臉神秘的模樣,都有些好奇他去幹了什麼。
“我埋了兩罐銀子在我們的別莊裡,”班淮小聲道,“連下人都不知道我今天去埋了東西。”
陰氏忍不住道:“埋到別莊有什麼用,到時候新帝抄家,我們還能進得去別莊?”
班淮聞言一愣,他光想到侯府會被搜查,倒是忘記事發後,別莊大概也不會屬於他了。想到這,他整個人都聳拉下來,今天算是白幹了。
不過這倒是給了班婳啟發,別莊裡不能埋銀子,不過一些人煙稀少的林子裡卻可以埋,她明天與班恆帶著人四處走走,看看有沒有不容易發現,等他們被抄家以後還能挖出銀子使的地方。而且還要多埋幾個地方,就算有些被人發現,但總該有漏網之魚。
第二天一早,班家姐弟帶著幾個護衛便出了城,然後以鍛煉弟弟體力的名義,讓班恆自己把兩袋沙土往山上抗,並且不許護衛幫忙。
“祖父留下的拳法不能斷在你這裡,”班婳今天特意穿了一身便於行動的騎裝,對身後的護衛道,“你們去外面守著。”
護衛們以為鄉君是想教世子班家不外傳的拳法,於是都識趣的退到了外圍。
偷師這種事情,如果被發現,可是一項大罪,他們在侯府幹得好好的,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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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愣著幹什麼,快挖!”班婳取出藏在袋子裡的小鐵楸,半跪在地上開挖。
“姐,我手都快要斷了,”班恆苦著臉甩了甩酸疼的手臂,認命地蹲下/身挖起來,時不時還發出嘿嘿哈哈的練拳聲音,以免護衛懷疑。
姐弟兩人手腳並用挖得十分認真,卻不知道有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你們在幹什麼?”
第6章 潑辣
班婳與班恆動作齊齊一頓,兩人扭頭看去,看到一個身著素色錦袍,頭戴銀冠的男人帶著兩個護衛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看起來像是從林子裡面出來。
班婳淡定的把鏟子塞到班恆手裡,站起身拍了拍袍角的土,結果因為手上沾著泥土,反而越拍越髒,她幹脆破罐子破摔的朝對方行了一個男子平輩禮:“見過成安伯,我跟舍弟正在玩藏寶遊戲。”
“藏寶遊戲?”容瑕看著姐弟倆滿身滿臉的土,如果不是兩人身上的騎裝繡著繁復的華麗紋飾,還真不像是貴族子女。
“舍弟年幼,看了幾篇話本後,就想學書裡那些做好事的前輩 ,”班婳回頭扔給班恆一個閉嘴的眼神,“比如說有緣人找到他埋的銀子,擺脫窮困疾病之類的。”
容瑕的表情在這個瞬間有些一言難盡,但是很快他便笑開,掏出一塊手帕遞到班婳面前:“令弟真心善。”
“多謝,不用了。”班婳撩起袖子在臉上胡亂擦了擦,這麼小一塊手帕,能擦幹淨什麼?不過這個容瑕長得真好看,湊近了看都這麼完美,上一個跟她鬧退婚的沈鈺皮膚沒他好,鼻子也沒他挺拔。
見班婳不接自己的帕子,容瑕淡笑著把帕子收了回去:“需要我們幫忙嗎?”
“算了,這事隻能偷偷幹,被人發現就沒神秘感了,”班婳踢了踢地上的兩個袋子,對班恆道,“去叫護衛把這裡收拾好。”
“哦,”班恆見自己可以逃離這種別扭的氣氛,頓時從地上蹦起來,轉頭就往外面走。做這種蠢事被人發現,就算他不要臉,也覺得現在這種情況,尷尬得讓他想把臉埋進剛才挖的那個坑裡。
“打擾到成安伯賞景實屬無意,小女子這便告辭,”等護衛過來提走兩個中間夾著銀子的沙包袋,班婳朝容瑕一拱手,“告辭。”
容瑕作揖致歉:“在下打擾到姑娘與令弟的玩樂興致,還請姑娘多多包涵。”
“你太客氣了,那……你繼續?”如果是平時盛裝打扮,班婳還是願意跟容瑕這種美男子多待一會兒的,隻是她現在扎著男士發髻,身上還沾著土,這種模樣跟別人多說一句話,都是對她容貌的侮辱。
“姑娘慢走。”容瑕向班婳行了一個平輩禮,班婳隻好又回了一個禮,轉身朝自己挖的坑裡踢了幾腳土,顛顛兒地跑開了。
山林再次恢復了它的安靜,容瑕看著面前的坑,輕笑一聲後,語氣冷淡下來:“查清了麼?”
“回伯爺,班鄉君與班世子確實是無意上山,”後面草叢中走出一個中年男人,“據傳這對姐弟是京城有名的紈绔,平日裡沒做過什麼正經事。”
“班鄉君?”容瑕想了想,“前些日子被退婚的那個?”
“對,就是她。”中年男人心想,誰家能養得出沒事埋銀子玩的孩子,整個京城除了靜亭侯府,還真找不出幾家。
容瑕走到山道旁,看著山腰間慢慢往下走的兩姐弟,語氣不明道:“他們姐弟感情倒是挺好。”
“他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弟,感情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容瑕身邊的小廝回了這麼一句後,忽然想起以前的某些事,嚇得立刻噤聲。
“姐,你剛才撒的謊一點都不高明,”班恆哼哼道,“身為京城有名的紈绔,我怎麼可能做這麼無聊的事情。”
“有本事你去,”班婳接過女護衛遞給她的帕子擦幹淨臉,“我長這麼大,還未沒這麼丟人過。”
班恆小聲嘀咕道:“那你也不能讓我背這個黑鍋啊。”
“聽說過拿人錢財手短這句話嗎?”班婳見班恆不高興的樣子,把帕子翻了一個面,擦去他臉上的泥印,低聲哄道,“好啦,我也是沒辦法,總不能讓他懷疑我們動機。”
班恆拿過帕子,粗魯地在臉上擦了幾下:“這大早上的,他跑到山林裡去幹什麼,看風景?”
“像這些風雅君子難免有些怪癖,也許人家晚上想待在山上看星星看月亮順便作一作詩詞歌賦呢,”班婳瞪了班恆一眼,“你管他幹什麼?”
班恆看了眼四周,在班婳耳邊小聲道:“你說夢裡的新帝長得好,又不姓蔣,會不會就是成安伯?”
“怎麼可能,”班婳搖了搖頭,“這種翩翩公子不像是做這種事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因為他風度翩翩就排除嫌疑,”班恆哼哼一聲,“宮裡那些貴妃娘娘,誰不是溫柔小意,千嬌百媚,但本性是怎麼樣,可能連她們自個兒都忘了。”
“誰能裝這麼多年的君子,那還不得憋瘋?”班婳想了想,覺得這個可能不大,“宮裡那些美人兒溫柔小意也隻是在陛下面前裝一裝,成安伯的文採風度,可不是裝樣子就能有的。”
“那倒也是,”班恆點頭,“如果讓我這麼繃著,不出三天我就要受不了。”
姐弟倆騎馬並肩前行,城門口很多人在排著隊等待進城。像班婳這樣身份的貴族,是不用這麼排隊的,她騎在馬背上,隱隱聽到了孩子哇哇大哭的聲音。
循聲望去,一個穿著粗布的年輕女子抱著個一兩歲大的孩子,臉上滿是焦急,可是孩子怎麼也哄不好,她急得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班婳揚起的鞭子又放了下去,她輕哼一聲翻身下馬,走到女人面前:“你的孩子怎麼了?”
年輕女子見眼前的少女做少年郎打扮,身上穿著錦袍,腳上的靴子繡著鳳紋,上面還嵌著珍珠,猜出對方身份尊貴,以為是自己孩子哭得太厲害吵到了她,連連致歉道:“對不起,吵到了您,我現在就把他哄好。”
班婳見她懷裡的孩子臉頰通紅,嘴唇顏色也不太正常,便道:“孩子是不是生病了?”
神情有些憔悴的女子點了點頭,眼眶裡的淚水打著轉卻不敢掉下來。
班婳看了眼前面排得長長的隊伍,伸手摸了一下小孩的額頭,燙得有些嚇人。
“你跟我來,”班婳見女人猶猶豫豫不敢動的樣子提高了音量,“快點過來。”
女人不敢再反抗,抱緊手裡的孩子,膽怯地跟在班婳後面。她聽村裡人說過,城裡有些貴女脾氣很不好,若是有人不長眼睛開罪了她們,用鞭子抽兩下是輕的,被扔進大牢裡關上一段時間也是有的。
她不怕被懲罰,可是孩子怎麼辦?
就在女人胡思亂想的時候,班婳把自己的腰牌遞給了城門守衛,守衛朝她行了一個禮,看也不看抱著孩子的女人,便讓他們一行人通過了。
“行了,你自己帶孩子去看大夫,”班婳騎上馬背,一拍馬屁股,馬兒便小跑著追上了班恆。
女人愣了一下,才知道自己隻是遇到好心的貴人了,她低頭看著啼哭不止的孩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連貴人都來幫忙,她的孩子一定能夠活下去。
“姐,你剛才幹嘛去了?”班恆見她追了上來,扭頭往後面看了一眼,什麼稀罕事兒都沒有。
“去做好人好事了,”班婳說完這句話,就見班恆一臉懷疑的看著她。
“好人好事跟你有什麼關系啊?”班恆對自家姐姐那是非常了解的,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吃喝穿,吃的是最精致的,穿的是最講究的,平時出門炫耀自己新衣服新首飾都忙不過來,還有心思做好事?
班婳朝翻了個白眼,但是美人即使翻白眼那也是美的,所以這個粗魯的動作她做起來,就是嬌憨可愛。
隻不過這一幕落在沈鈺眼裡,就不是那麼可愛了。他想趁著姐弟兩人沒發現他躲到一邊,哪知道班恆率先叫住了他。
“沈鈺!”班恆用手指著沈鈺,“你給小爺我站住!”
“下官見過班世子,”沈鈺看了眼馬背上的班婳,“見過班鄉君。”
“喲,今天不是休沐,沈探花怎麼沒有當值啊?”班恆甩著馬鞭,瞥了眼他身邊的女子,冷笑道,“我當是個什麼美人呢,嘖。”
“女子之美,在骨不在皮,班世子與下官眼光不同,在下無話可說。”沈鈺往旁邊退了一步,“二位請。”
班恆就算腦子不算聰明,也聽出他這話是在罵他姐隻是皮相好看的意思,當下氣得臉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