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縫,二嫂太膽小,怕得臉都白了,我又安慰不了她,便提了這個法子,誰知道她還真做了。”
魏曕明白了,將她拉回懷裡,免得肩膀著涼。
殷蕙看著他的下巴,想了想,問:“咱們用縫嗎?”
魏曕摸她的頭:“不用,沒到那個地步,真有什麼事,我會護著你們娘仨。”
這話與上輩子差不多,隻不過當然沒有循哥兒,隻有殷蕙與衡哥兒娘倆。
“我都聽您的。”殷蕙依賴地抱住了他。
在這件事上,魏曕便是他們一家的天,他在,她與孩子們才能活得體面,無人敢欺。
秦王、代王都倒了,朝廷開始著手對付燕王。
冬月下旬,朝廷調刑部侍郎章炳為北平府巡撫,入住平城,同時調遣謝桂、張錫兩員大將接管了郭嘯手裡的燕地十萬禁軍,另調兵遣將到平城周圍各地,將整個平城圍在中間,大有瓮中捉鱉之勢。
燕王府內,燕王召來魏暘、魏曕以及重新搬到王府內住的崔玉,商議此事。
魏暘平時溫文爾雅,然而看完朝廷的最新公文,他還是露出狠色來:“父王,朝廷擺明要動手了,咱們此時不反,還要等到何時?”
燕王看向另外兩人。
魏曕沉默不語。
有事沒事他都是這個樣子,大家習以為常,崔玉不等他了,直接說出自己的看法:“朝廷對付秦王、代王,都是先羅列二王的罪名再直接動手,王爺無罪可列,朝廷便隻能先派兵壓境警惕王爺發兵,同時暗中監察王爺的一舉一動,此時王爺若動手,便是坐實了反心,遞了把柄過去。”
魏暘:“難道咱們不動,朝廷便也一直不動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趁三個護衛所還掌握在咱們手裡,搶佔先機。”
崔玉:“若隻圖先機,王爺何必示意郭將軍交出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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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外面局勢如何,崔玉始終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越這樣魏暘越急,直接問道:“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崔玉轉向燕王:“王爺,張錫此人,您可還記得?”
燕王頷首:“鹹寧元年我們一起打過匈奴,他小我兩歲,是個將才。”
崔玉:“王爺與他交情如何?”
燕王摸了摸胡子,笑道:“若不是我,他早死在戰場了,不過,知道此事的不多。”
朝廷既然派了張錫來,便是沒有查出他與張錫的這份交情。
崔玉便道:“既然如此,我會去張錫府上走一趟。”
燕王:“嗯,小心行事。”
待到月底,崔玉借夜色掩飾回到王府,帶回一個好消息,張錫此人,願為燕王所用。
平城裡多了一個巡撫,街上巡邏的官兵也比平時多了,百姓們看在眼裡,除了必要,都不再出門,免得卷進朝廷與燕王的幹戈中。
紀纖纖把這消息傳給殷蕙,對殷蕙而言,這都是上輩子經歷過的,並不新鮮。
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燕王府固若金湯,祖父、殷阆可還在城裡!
上輩子的這時,殷家已經敗落,二叔一家趕在朝廷派人接管平城之前就跑到不知哪個深山老林了,直到公爹事成才又冒出來,跑到京城求她幫忙。
如今,殷聞不知去了何處,二叔夫妻倆遠在波斯,留在平城殷家的,是她的祖父。
都怪她,應該趁先帝駕崩前她還能出門的時候提醒祖父一聲,早點讓祖父避開,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危險!
夜裡魏曕一回來,殷蕙就把他拉到內室,冷靜淡然了數月的她,這一刻仿佛又變成了上輩子的那個殷蕙。
“祖父怎麼辦?朝廷要對付父王,我們殷家又是一塊兒肥肉,朝廷會不會先給殷家安個罪名?”
魏曕握住她發抖的手,看著她的眼冷而平靜,低聲道:“不用怕,王府在,殷家就不會出事。”
王府在?
王府肯定會在!
這三個字就是最好的保證,殷蕙仰望著魏曕冰冷內斂的臉,忽然就明白過來了。
殷家是塊兒肥肉,朝廷會惦記,公爹能乖乖將殷家交給朝廷處置?
打匈奴需要軍餉,打朝廷更需要!
公爹是什麼人,可能早在先帝駕崩甚至太子病逝時,就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了。
這時候,多少銀子都不重要了,殷蕙隻想保住祖父的命。
“王府在,祖父、阿阆就在,是不是?”殷蕙再次朝魏曕確認道。
魏曕摸摸她蒼白的臉,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是。”
不僅僅殷家的銀子沒事,他也會保殷家的人平安無恙。
巡撫章炳到平城後,隻是調換了平城的城衛,再暗中派人監視燕王府,沒有朝廷的旨意,他不會輕舉妄動。
謝桂、張錫二人則分別率領五萬兵馬,駐守在燕王三衛附近。
臘月二十,章炳接到朝廷密詔,立即派人將謝桂、張錫叫了過來。
密詔上已經列好了燕王的罪名,要他們三人於臘月二十三小年這日動手。
張錫領兵在外,謝桂、章炳留守平城。
臘月二十二的黃昏,燕王府突然派人來巡撫府邸,哭著對章炳道:“大人,王爺要不行了!王爺請您過去,他有話要您轉告皇上!”
恰逢謝桂也在,聞言震驚得站了起來!
章炳與他對個眼色,關心地問:“王爺雖然臥病在床,可月初我們去探望時王爺精神尚可,怎麼突然?”
王府小廝抹著眼淚,道:“四爺長子早夭,王爺聽聞噩耗,吐了一身的血。”
章炳臉色大變。
臘月初燕王府四爺添了個孩子,乃燕王的第八孫,他們便是打著賀喜的名頭去的王府。
未到滿月的孩子,早夭並不稀奇,難道燕王真的不行了?
“走!”章炳立即叫上謝桂,再帶上五百兵馬,行色匆匆地去了燕王府。
特殊時期,他們要求帶著兵馬進王府,王府竟然也放行了。
章炳、謝桂更加放心,燕王府的兵馬都在郊外,王府隻有八十侍衛防守,他們早查得清清楚楚。
然而二人帶著五百士兵浩浩蕩蕩地剛穿過燕王府南面的端禮門,突然,端禮門大關,內城兩側鬼魅般衝出兩隊兵馬,粗略一數,比他們帶來的五百人隻多不少!
章炳大駭,難以置信地看著從存心殿走出來的那道魁梧身影!
燕王隻穿了一身常服,仿佛隻是在內殿躺久了出來遛個彎。
倒是跟在他身後的魏曕、魏昡,穿了戰甲,一身銳氣。
一路走過來,燕王對章炳、謝桂道:“朝廷奸臣當道,你二人可願歸降本王?”
章炳冷笑:“燕王反賊,你若現在投降,皇上念在叔侄情意,還能留你一命!”
謝桂也是同樣的態度。
燕王便朝率領八百精兵藏匿於王府半年之久的廖十三點點頭。
“章炳、謝桂帶兵擅闖王府,意圖行刺王爺,殺!”
廖十三洪亮的聲音如一道雷霆憑空炸裂,八百精兵齊齊喊殺,一往無前地衝了上去。
全是在草原與匈奴、金國鐵騎廝殺過的精銳,很快就將章、謝二人帶來的五百兵士殺得幹幹淨淨,這還不夠,他們拿著火把衝出王府,一路朝平城南城門殺去,與此同時,楊家、馮家、高家藏匿的五百精兵以及殷家培植的兩百隨商護衛也衝了出來。
這一夜,平城裡殺聲震天,待到天亮,尚不知情的郊外百姓來到平城時,隻見城牆四周高懸數面大旗,裹挾著王者威嚴的“燕”字,隨旗迎風招展。
第103章
澄心堂。
傍晚魏曕比平時回來的早一點,不過他人沒過來,隻讓長風帶了一句口信兒給殷蕙,讓她今晚與兩個孩子同睡。
殷蕙看著站在廊檐下的長風。
長風垂著眼,面容平靜而堅毅。
殷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三爺可還有別的話?”
長風搖搖頭。
殷蕙就讓他回去了。
安排金盞、銀盞在外面守著,殷蕙一個人回到內室,坐到床上時,雙腿隱隱發軟。
上輩子魏曕這般交待她時,乃是公爹起事的前夕,公爹裝瘋誘了章炳、謝桂二人進府,斬殺之後一舉奪回平城。
隻是,這該是端午前後的事,這輩子怎麼提前了這麼多?
在公爹奪位這件事上,殷蕙最怕變數,最怕她之前做過的某些事影響了公爹,影響了燕王府眾人的命運。
窗外天色漸漸黑了。
衡哥兒、循哥兒都被乳母牽了過來,小兄弟倆感情好,衡哥兒沒看見爹爹,便扮作爹爹檢查弟弟的功課。
乳母、丫鬟們毫不知情,笑眯眯地看著兩個小主子。
殷蕙也笑了,叫丫鬟們擺飯。
真的要發生,她擔心也無用,她相信公爹也相信魏曕,他們會不遺餘力地保護燕王府,保住一大家子老老小小。
飯吃到一半,遠處隱隱傳來廝殺聲。
乳母、丫鬟們臉色大變,難以置信地朝前朝的方向看去。朝廷要削藩,這事不光外面的百姓知道,王府裡的下人們也知道,這會兒突然有廝殺聲,難道朝廷的兵馬衝過來要抓王爺了?
“夫人,這……”
殷蕙聽了聽,笑道:“麗春院在排戲,講王爺擊退金兵的,留著除夕夜宴時上。”
盡管她笑得輕松,說得跟真的一樣,可隨著前面的喊殺聲、刀劍相擊聲越來越清晰,乳母丫鬟們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衡哥兒看向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