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回包廂,繼續陪他們喝酒,果然十分鍾後電話打來了。
他手機背扣在餐桌,隻震動,他作勢拿起看了一眼,然後跟身旁的行長交耳。
“老大,我接個電話,是財政局任局長。”
行長一聽注意力從酒桌上立刻轉移,“好好好,你去。”
他又出去,抽完一支煙時間差不多,他再進去。
行長問他,“什麼事情?”
紀昱恆邊給他倒酒邊說,“沒什麼事,喝多了,湊不到人打掼蛋,順便聊聊他女兒在我部門社會實踐的情況。”
行長接過他遞來的酒,“任局長可是C市每年掼蛋大賽的高手,他找你去切磋牌技你應該作陪的,聽說他丫頭目前在跟你部門小趙學習?”
“是,小趙也是老客戶經理,跟他能學到不少,她自己也願意他當師父。”
“小趙確實是靈的,就是跟他老頭一樣,都是滑頭,一個老滑頭一個小滑頭,讓他好好帶人家姑娘,別盡教些歪門邪道。”
“好。”看他半杯白酒已下肚,紀昱恆又給他遞送去一杯茶。
行長喝了一口就說,“既然任局約你,這個面子你還是要給的,這裡你不用陪了,我來應付。”
紀昱恆說,“不礙事,我再留一會兒。”
行長卻說,“政府那幫人,你還是盡快去吧,別打招呼了,你直接走,剩下的我處理。”
紀昱恆點頭,又稍坐片刻,然後假借去洗手間離開了。
回到家,一開門就看到了滿地到處都是的黃鳝,還有坐在餐桌上等他回來的塗筱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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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回來了,她哭喪著臉,“老公。”
紀昱恆扔下車鑰匙往裡走。
塗筱檸看他過來就站了起來,然後借著桌子往他身上一跳,紀昱恆伸手把她穩穩接住,託抱在懷中。
“這東西長得跟蛇一樣,嚇死人了,我一回來就看到爬得滿地都是。”她驚魂未定,一雙手緊緊纏著他脖子。
鼻尖全是她身上特有的馨香,他輕輕拍她背,“沒事了,我來處理。”
“它會咬人嗎?”她埋首在他頸間問。
“不會。”
安撫好了塗筱檸,紀昱恆開始在家抓黃鳝,真的爬得到處都是。
塗筱檸站在沙發上指揮,“那裡,這裡!還有那下面!”
抓了好半天才全部裝進桶裡,塗筱檸還是不放心,讓他好好查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沒了。”直到他很確定地說她才敢從沙發上下來。
紀昱恆把裝著黃鳝的桶放到廚房,看到之前小姨父來是用蛇皮袋裝的,又怕把黃鳝悶死就沒把袋口扎緊,來的匆忙估計往廚房地上一放就走了,黃鳝在裡面動啊動地把蛇皮袋弄倒了,一倒就全部順著松散的袋口爬了出來。
塗筱檸拿起拖把地上清理幹淨,看他還在廚房就過去看看,居然是在殺黃鳝,他都是直接用剪刀剪斷它們的頭,然後開膛破肚,看他還穿著襯衫,袖子卷起至肘間,露出堅實的手臂,動作卻無比熟練麻利的樣子,明明有些違和卻還是讓她看痴了。
“明天你給爸媽也送去一些,現在野生的不大能在市場買到。”紀昱恆突然說。
“奧。”塗筱檸應著忍不住靠過去,“老公你怎麼什麼都會呀?”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她困惑,“那我家也不富裕,我就隻會做簡單的兩個的菜。”
他把弄好的黃鳝用水清洗,“我是單親家庭,跟正常家庭總是不一樣的。”他說這話的時候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可塗筱檸聽著卻很心疼。
她伸手從後面抱住他的腰,他背脊一滯。
“以後,以後你還有我。”她靠在他背上低聲細語。
以後你還有我,無論順境逆境我都陪你。
可是她聲音太弱,弱到被水聲覆蓋。
他沒聽清,“嗯?”了一聲。
她嗅嗅他身上的薄荷味,不作聲了,他也沒再問,就由她這樣像樹袋熊般貼抱著自己。
除了水聲一切很安寧,仿佛此刻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歲月靜好,連廚房裡的白日光燈都破天荒地給人一股柔暖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她又喊了聲,“老公。”
“嗯?”
“我可以說一會兒工作嗎?”她像打申請似地問。
“說吧。”
她又把臉貼在他堅實的背上,“今天拓展三部的邢總在洗手間門口把我攔住了。”
他手上的動作頓住,聲音也沉了幾分,“攔你做什麼?”
塗筱檸遲疑了一下才說,“他說讓我去他們部門,說跟著你沒前途,他會給我轉正。”
水龍頭被紀昱恆一關,“然後?”
“然後他就越靠越近。”
紀昱恆轉過身看她,塗筱檸又說,“我感覺不對勁,就說手機落廁所了要回去拿,才躲了過去。”
紀昱恆把手中的黃鳝往水池裡一扔,聲音冷清,“以後別搭理他。”
“我跟他本來就沒什麼接觸,也就那次調戶,可他居然記住了我的名字。”她想想又說,“小趙哥說他心術不正,是不是上次我調戶的事惹得他不快,想伺機捉弄我一下?”
“他敢。”紀昱恆又一剪刀剪掉了一條黃鳝的頭。
他的反應讓她還挺開心的,說明還是在乎她的。
她忍不住咧嘴,又聽他道,“你在客戶經理崗位之前沒有積累,現在又剛起步,轉正的事至少現在還沒那麼容易。”
他的話讓塗筱檸重新面對現實,她垂眸,“我知道。”
“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學習,踏實工作,其餘的,我心裡有數。”這是他第一次跟她提轉正的話題,他們是上下級,其實不該私下談這個敏感話題的。
塗筱檸又黏在他身上,“老公,我會讓你為難嗎?”
他們是夫妻,工作上是本該就是要避嫌的,不管她後面能不能轉正,如果他們的關系一旦被發現,他都有包庇之疑,她不想因為自己影響到他,所以連轉正這樣的心頭大事也變得開始糾結。
他又打開水龍頭,說:“不會。”
可社會復雜,人心險惡,行裡多少人巴不得抓到他的把柄,讓他露出破綻,她想想還是怕,“等我再獨立一段時間,足夠強大了,也有了一定的客戶經理從業經驗,到時候如果其他銀行社會招聘對公客戶經理,我就跳槽過去。”這個想法不是突如其來的,是她考慮了很久想出來的萬全之策,隻有這樣以後他們才都不會被影響,才能恢復正常,不用擔驚受怕,不用再演戲,不用再掖著藏著,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到他身邊。
他還在洗黃鳝,“你現在就在想怎麼離開我了?”
塗筱檸貼著他的背噘嘴,“沒有,我隻是覺得這樣的關系總不能維持一輩子。”
她不要一直躲在他身後,她也貪心地想在人前牽著他的手。
“別多想,工作上的事我自有分寸。”他卻這樣說。
她點頭,未再說話,隻把抱著他腰的手收得更緊。
她當然相信他能處理好,隻是對自己,她缺乏了一點信心。
第72章
第二天下班塗筱檸就聽紀昱恆的話給父母送去他昨日弄好的黃鳝。
“這哪兒來的?”徐女士在廚房看著滿滿一袋的黃鳝問。
“他小姨夫昨天搞的, 你女婿非讓我今天給你們送來。”塗筱檸口渴, 狂喝水。
徐女士得意,“還是我女婿好, 不像女兒好久也不知道回趟家看看我們。”
“是是是,你女婿好, 以後讓女婿養你們哈。”塗筱檸故意說。
徐女士打了她一下, 轟她出廚房,又問, “去醫院看過你婆婆了?”
塗筱檸點頭。
“那你就別回去自己開火了, 就在家吃吧,正好有黃鳝。”
塗筱檸嬉皮笑臉, “我沒打算回去呀, 就是來蹭飯的。”
徐女士斜她一眼,“都成家了還像個孩子似的, 你老公也不嫌棄你。”
“他都習慣了,才不嫌棄我。”塗筱檸脫口而出,也不知道這會兒哪兒來的自信。
就像凌惟依說的, 她總是仗著他寵她,生活上,他好像確實是什麼事都由著她的。
徐女士看她眼底自然流露出的幸福之笑, 嘴角也跟著揚笑然後低頭忙活。
“昱恆回來吃嗎?”她問,心裡還記掛著女婿。
“他有應酬,不回來。”
“他做部門老總壓力挺大的吧?”
“大,大得前兩天渾身都起荨麻疹, 好幾夜都沒睡好覺。”
“啊?他也有這毛病?”徐女士菜刀一擱,“上次還發支氣管炎,這孩子體質也不大好啊,要好好調理。”
“他從小就在單親家庭,我婆婆又當爹又當媽的,還要教書上課掙錢,那會兒哪有那麼多精力花時間在他飲食上,他小時候都是自己做飯吃,清湯寡水的還能長這麼高也是萬幸。”塗筱檸說起來心又一陣一陣疼了。
要是初中那會兒就知道他是自己老公,她哪怕不追星也要省下零花錢給他買好吃的。
徐女士嘆氣,也心疼了,“你們現在工作忙,還要天天往醫院跑,下班就到我這兒來吃飯,我跟你爸兩個人也是要天天做飯的,多兩雙筷子而已,正好我也能做點好吃的給昱恆補補身子。”
塗筱檸搖手,“這我早說過了,你女婿他不肯。”
“為什麼?”徐女士擠眉。
“他說,成家了不要麻煩老人。”
“這孩子,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回頭我來跟他說。”徐女士邊說邊把黃鳝倒進盆裡。
塗筱檸看她洗著黃鳝又提醒,“媽這裡還有我婆婆的那份,你做的時候先少放些鹽給我盛一碗,我明天要帶去醫院。”
徐女士看她一眼,“知道了,我還會貪了你婆婆那份不成?”抬手又讓她讓讓,“你啊,現在對婆婆可對比我這個親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