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缜冷漠地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後起身,大步離去。
……
楚殷實在覺得,這秋遊就是在阻撓她學習。
這個時候,在教室裡做做題不好嗎??出來爬什麼山?
雖然盛夏已經過去,但大太陽依舊毒辣。她跟著大部隊往上爬了沒多久,就覺得累了。
她身體素質雖然不差,但一直勤於學業,確實有點缺乏鍛煉。
宋兆霖整個人活潑得像一匹小馬駒,看起來隨時就能脫韁的那種,快樂撒歡的笑聲回蕩在山間。
這座山叫目慈山,海拔並不是很高,但綿延很廣。除了被開發出景區的這一塊,山林間還有很多小路,往深處走就是野林子了。
所以帶隊的班主任們都很謹慎,一路上不停提醒學生,千萬不要離開大部隊。
“宋兆霖!幹什麼呢!”王姐一嗓子吼了出來,“給我滾回來!”
宋兆霖連忙收回了往野林探索的腳步。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四下看了看優美的風景。忽然,在很遠的地方看到一抹一閃而過的熟悉身影,忽然瞪大了眼睛。
那是缜哥嗎??
不對啊!缜哥不是前兩天就離開本市去外省考察了嗎?
宋兆霖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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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老師們努力控制,但很快各班隊形就徹底散了。因為人和人的體能不同,意志力也不同,能爬動的混著班級衝在前邊,爬不動的懶人在後邊綴了長長的一串。
楚殷就吊在人群最後邊。姜研和宋兆霖都挺想登頂的,楚殷不想拖他們後腿,就自己一個人慢慢地爬。
山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小賣部,外邊搭著休息的亭子,她打算坐下來寫題——反正爬上山頂對她毫無幫助,不如就著山色寫張卷子來得舒服。
反正等他們爬到山頂之後還要原路返回,楚殷就坐在這兒等,還能悄無聲息地加入大部隊裡。
她悄摸摸地進了亭子,剛一坐下,小賣鋪的阿婆就笑眯眯地招呼她:“妹仔長得真漂亮嘞!我坐這兒一天了,你是所有學生裡最俊的!”
楚殷看著她攤位上擺著的飲料,知道她大概是為了推銷。
果然,阿婆下一句就接著道:“妹仔渴不渴?我們的水都是正品哦,不摻假的!”
楚殷嘆了口氣,為了接下來能安靜地寫會兒題,她到底站了起來,往小賣部走了過去。
這會兒老師學生們都已經往上走了,沒什麼人經過。
楚殷走到屋檐底下,低了低頭:“那我要一瓶冰紅——”
就在這時,她忽然察覺身後忽然有人急速靠近!
楚殷正想回頭,猛地被小賣部的阿婆一把拉住了手。她笑得臉上全是褶子,一雙渾濁的眼睛眯縫著:“妹仔!挑水啊!”
楚殷立刻知道不好,這意外還真是發生得猝不及防。
她判斷還有兩秒鍾後邊的人就能撲上來,而這瘦瘦弱弱的阿婆手勁兒極大,緊攥著她不讓走。大概是認為她一個小姑娘也拗不過她,臉上還在笑。
楚殷當機立斷,直接反手用力,擰住對方的胳膊“嘎嘣”一聲脆響。
對方痛叫著松開了手,楚殷一秒都沒緩衝,直接轉身就跑。
她不能一個人在這兒,得去人多的地方!
她衝上大路,剛往山上跑了兩步,已經有個黑衣服的男人朝著她跑了過來,一看山下,居然也是同樣的情況。
——早有預謀?!
楚殷真是笑了,她還不知道自己隨便出來秋個遊,就能碰上這種大戲。
但眼下她沒別的選擇,隻好一扭頭,扎進了剛才宋兆霖沒能進去的野林子。
反正隻要能甩掉這些人,她就可以靠劇本走出來,所以楚殷並不怕。
她小心著地面上的路況,橫衝直撞,七拐八拐,身後有人追著的聲音終於沒了。
楚殷急促喘息著,累得脫力,扶著一棵樹差點坐地上。
但她剛剛緩勁沒多遠,幾米外的樹叢忽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楚殷的心口狂跳。
找過來了?
她一邊小心地往樹後退,一邊叫系統開劇本。
沒事,不慌,沒人能動她——
就在她準備用劇本鯊人的時候,樹叢後邊的人影終於走了出來。
少年身上有點狼狽,喘息很亂,看到她的一瞬間才松了口氣。
楚殷愣了,然後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裡。
……人生何處不相逢,竟然能在這兒碰到許久不見的陸缜。
陸缜站在原地,閉眼深吸了口氣,然後大步向她走了過去,臉色不太好看。
楚殷嚇了一跳,突然意識到萬一陸缜就是抓她的人呢?也不是沒可能啊?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忽然,腳底一空——
草叢長得太茂密,這棵樹後邊居然是個坡!
楚殷心裡忍不住罵了句髒話,就在即將滾下去的時候,陸缜及時趕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這邊一帶。
由於慣性,楚殷整個人撞到了他身上,磕得眼冒金星。
“我的鼻子!”
陸缜下意識抬手,安撫性地捏了捏她的耳骨,然後在腦袋後邊揉了一下:“疼嗎?”
楚殷捂著鼻子緩了半天,然後才推開他,“不疼。”才怪!
陸缜無奈,垂眸看了看她通紅的鼻尖,“抱歉。”
剛才從山上跑下來的,是他的人,可沒想到直接被楚殷誤會成了同伙,以為退無可退,隻好扎進野林子。
陸缜原本隻是在暗處看著,確定她安全就好。可看到她闖進去的那一刻,心髒都漏了拍。
就算知道她有手段自保,還是很怕她像剛才那樣……一個不小心,就跌到山坡底下,甚至來不及自救。
楚殷緩過神來,也明白抓她的人不是陸缜找的。
這事有點蹊蹺,需要復盤思考。
但眼前這人也很蹊蹺。
楚殷抬了抬眼,看他:“你怎麼在這兒?”
陸缜恢復了平靜,垂眼:“剛好看到你被人追,所以來救你。”
楚殷將信將疑:“你不是都不上學了嗎?還來秋遊?”
陸缜看著她,沉靜下來,沒說話。
這片山林,此時隻有他們兩個人。
密不透風的樹蔭,遙遠細碎的蟲鳴,構成一小方靜謐的天地。
陸缜的心口放松了些,在這裡沒人會盯著他看。
想問不能問,想說不敢說的話,終於能短暫地找到出口。他的視線落在楚殷臉上,一寸寸描摹過去,然後忽然輕聲一笑。
“……楚殷,為什麼幫我啊?”
陸麟淵那件事,除了被人控制,他找不出其他解釋的理由。
楚殷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但眼睫扇了一下,雙眼茫然:“我幫你什麼了?”
陸缜唇角輕輕勾著,抬手,指尖點了一下她發紅的鼻尖。
在她炸毛之前,陸缜就收回了手,先道:“早點出去吧,你們老師如果找不到你,會著急。”
楚殷當然也明白道理,但如果陸缜不在,她現在隨便就可以改個劇本找到回去的路。
她看了眼陸缜等著她帶路的樣子,磨了磨牙。
狗男人又想看她掉馬!
楚殷隻好裝作一臉苦惱的樣子,在山林裡找路:“我好像也不記得了,隻能努力找找路。”
陸缜不急不躁,好整以暇地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整個人佔滿視線。
如果可以,他願意一直這樣走下去。
他不急,但楚殷漸漸急了。
天色開始一點點變暗,她估計大部隊已經開始返程。在這場無聲的battle裡,她從立場上就比狗男人略輸一籌。
楚殷又磨了磨牙,實在耗不起,隻好偷偷把劇本上的情節改成【楚殷順利找到了原路】。
接下來,在每一個岔路,楚殷都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陸缜又一次看著眼前出現自己來時經過的路段,笑了:“記憶力這麼好?”
楚殷:“哈哈,真幸運,呵呵。”
就這樣“幸運”了四五次。遠處隱約出現了大路的輪廓。
陸缜無聲地笑著,心底生出更強烈的探究。
或許再沒有這樣的機會,能靠近她一點,觸碰到她的“超能力”。
他想……試試。
試試看,你是不是我的神明。
能不能控制我,拉動我的提線,給我新的生命。
楚殷正要回頭,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輕輕的“嘶”的一聲。
一轉身,她才注意到,陸缜的手臂上流了好多血,已經完全透過了衣袖。
她睜大了眼睛:“你受傷了?”
陸缜:“嗯。”
楚殷皺了皺眉,沒說話。他這傷估計有一陣了,狗男人還挺能忍。
陸缜笑了,輕聲問:“能不能給我包扎一下?我單手很難。”
“……哦。”楚殷看了看他,猶豫兩秒,最後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條小方巾。
算了,這兒就他們兩個活人,誰也甭害誰了。
她走過去,踢了踢腳邊的石塊,“坐。”
陸缜心跳開始變快。
然後很乖地坐了下來。
楚殷坐在旁邊,撩開他結著血塊的衣服,然後看到他胳膊上的傷口,竟然是很深的一道口子,像是被樹杈生生戳出來的,血肉裡還有木屑。
“……有點慘,”楚殷抿抿唇,“還是先拿水衝一下吧。”
“好啊。”陸缜的視線隻落在她臉上,一點都沒管自己的傷口。
楚殷擰開包裡的水瓶,也不講究手法,很生猛地倒了上去。
陸缜依然盯著她看。
楚殷衝好了傷口,然後拿著方巾,打算包扎。
但她一抬眼,就看到陸缜深黑的瞳孔,墜滿光亮。
“不許看。”楚殷皺眉瞪他。
照往常來講,陸缜應該會移開目光。
但今天他隻是眨了眨眼,還笑了一下。
陸缜在等。
看她能忍到哪一秒,等她終於忍無可忍,然後用她的超能力鯊他。
楚殷被他那雙眼睛看得心慌,幹脆直接粗暴地上手捂住:“我說不許看了!”
陸缜眨了眨眼,眼睫在她掌心輕輕劃過,輕微的痒。
楚殷還在兇:“閉眼。”
陸缜抿住笑意,終於聽話閉了眼。
楚殷把方巾繞過他的胳膊,狠狠一勒,然後滿意地聽到了狗男人的痛呼。
她就不該好心幫他包扎——臭胳膊直接壞掉吧!
包扎完,楚殷正想起身,卻忽然又被拉住了手。
陸缜很近地看著她:“生氣了嗎。”
楚殷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瞳孔,終於看明白了他的意圖。
——狗男人想測試她的金手指!
楚殷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攥起,閉了閉眼,深呼吸:“沒有。”
就不鯊你就不鯊你就不鯊你。
我能忍我能忍我能忍我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