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站時疼的壓根沒心情好好看人,過馬路也沒機會看,直到現在才真正看清。
少年身形高挑,穿了件黑色外套和運動褲,愈發顯得腿長。
等終於噴完藥,珞迦覺得自己這半條命差不多也沒了。
走出衛生所,陳潛讓問:“你家在這附近麽。”
珞迦說了個地名。
“這麽遠?”他挑了下眉,“地鐵停了,打個出租車吧。”
珞迦抽出手機給他看:“沒電了。”
“那我來叫車。”
他撐著傘站在街頭,叫了輛出租車,又說,“你微信號什麽?”
珞迦報了串數字,是她的手機號,想著回家後可以把車費給他。
結果緊接著便聽他說:“用我手機叫的車我到時候也不能知道他有沒有安全把你送回去,你到家以後沖上電給我發個信息,過去大概半小時吧,記得回我。”
珞迦愣了下。
很快出租車就到了,陳潛讓把手裏的傘遞給她。
她擡眼:“你呢?”
“我家很近。”他往身後指了下,“你拿著吧。”
珞迦坐進車後又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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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把衛衣帽子拽過頭頂,拎著細蒙小雨走了。
珞迦實在困的好,好不容易終於到家。
出租車司機轉過頭:“姑娘,你腿沒事兒吧,能不能走路啊?”
“沒事兒。”珞迦滿不在乎的揮揮手,“謝了啊師傅。”
司機閑聊道:“你這男朋友真是,腿傷這麽嚴重都不送你回來!你們這些漂亮小孩就是眼光不好!”
珞迦揚眉:“那不是我男朋友,那是——”
她頓了頓,忽然噗嗤笑出聲,眉眼染上笑意,“那是活菩薩。”
珞迦後來每次想到這事都忍不住想笑,這人真跟個橫空出世的普渡佛光的活菩薩似的,大晚上的又是帶她去醫院,又給她叫車還把傘也給了她。
樂於助人的雷鋒少年啊。
她一瘸一拐的蹦著上樓,家裏沒人,她把包隨便甩在沙發上,把手機接上電,整個人栽進柔軟的床墊裏,人上下顛了下,帶動受傷的腳踝。
她長長的“嘶”了口氣。
痛痛痛痛痛痛!!
怎麽噴完藥還越來越痛了!!!
她連妝都懶得卸了,倒在床上思緒飄遠,就要睡著之際炸耳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珞迦條件反射蹭的翻身,第二次牽動腳踝,痛到直接冒了冷汗,緩了好一會兒才伸長手臂去夠手機。
“喂?”珞迦眯著眼。
“你他媽還知道接電話啊?!不是讓你到家給我發個信息嗎!”陳潛讓在那頭就是一通吼。
珞迦愣了下,這暴躁的髒話和剛才那個雷鋒少年可不相符。
“啊——”珞迦坐起來搓了把臉,又“啊”了聲,“我不小心睡著了。”
“你那是睡死了吧,你再不接電話我都要出來找你了。”陳潛讓說。
“嗯?你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了啊?”
“對啊,剛給司機也打了個,說我瞎懷疑人又不把你親自送回來,罵了我一通。”陳潛讓有點窩火。
珞迦聽到他那邊門一開一關以及鑰匙的聲音,沉默片刻後樂了,支著身子坐到床頭,“你一直這麽紅領巾的麽?”
“行了,確定你到家就沒事了,掛了。”
“嗯。”她眨了下眼,還是認真說,“謝謝。”
他也不客氣:“收下了。”
掛了電話,洗完澡卸了妝出來,珞迦撈起手機,看到微信裏有一個好友通信錄,來自雷鋒少年的。
頭像是一副畫,珞迦也看不懂,隻想豎個大拇指誇高逼格,裝逼利器。
隻不過雷鋒少年的微信名就一點也不裝逼了,簡直就是大寫的傻逼。
兩個字。
——“挺帥”。
“……”
珞迦輕嗤一聲,倒頭睡覺。
後來那天之後她甚至以為那個少年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紅領巾雷鋒少年是這麽想遇就能遇上的麽!
直到又看到了躺在好友列表的那個頭像以及名字。
-挺帥。
簡直不忍直視。
珞迦看不下去,給他改了個備注——雷鋒少年。
後來珞迦也沒找他聊過天。
最後到舞蹈表演上臺那天她腳也還沒好,更腫了一圈,可她站的位置是主角,沒法找人替,她也不想別人替她,於是咬著牙上場。
索性表演很成功,沒拖後腿。
隻不過一下後臺就直接倒了。
“珞迦!快來個人!!”李穂一把託住她沒讓她栽在地上。
大家都知道珞迦是個為了跳舞不要命的,腿腫成那樣都堅持了這麽久,換做別人估計都忍不了這痛早歇在床上了。
他們跳舞大多是因為興趣,而珞迦是為了生存。
剛才還在臺上做了好幾個跳躍動作,現在才痛暈也是不容易了。
珞迦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李穂坐在旁邊,告訴她比賽拿了一等獎。
珞迦在醫院休息了一天後才回家,穿過小巷,廊道裏又被對面那大爺放了輛又大又破的自行車,幾乎走不開路。
她側身走過,開門。
屋裏是亮的。
喝醉酒的女人就坐在椅子上,斜她一眼:“總算知道回來了。”
陰陽怪氣的。
珞迦不理,把鑰匙掛在入門用釘子充當的掛鈎上,剛要回臥室女人又狠狠拍桌:“你現在是真不把我放眼裏了!”
“我問你昨天幹什麽去了!?”
“有事。”
“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珞迦!我問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你才幾歲啊?你知道男人是什麽樣的嗎?”
女人歇斯底裏的,眼都紅了,“你現在就知道夜不歸宿了,你怎麽這麽賤!”
珞迦壓著火,從帆布包裏拿出那疊剛拿到手的比賽獎金,重重拍在茶幾上,瞪著女人:“要喝酒就買酒喝去!別整天找我茬。”
她說完,重重甩上門進臥室,嘭一聲響。
躺在床上,看到書架上那本《斯通納》
珞迦記得裏面有一段關於愛的描寫。
——斯通納還非常年輕的時候,認為愛情就是一種絕對的存在狀態,在這種狀態下,如果一個人挺幸運的話,可能會找到入口的路徑。成熟後,他又認為愛情是一種虛幻宗教的天堂,人們應該懷著有趣的懷疑態度凝視它,帶著一種溫柔、熟悉的輕蔑,一種難為情的懷舊感。
如今,到了中年,他開始知道,愛情既不是一種優美狀態,也非虛幻。他把愛情視為轉化的人類行為,一種一個瞬間接著一個瞬間,一天接著一天,被意志、才智和心靈發現、修改的狀態。
珞迦兀自勾了下唇,外面罵咧聲不止,她也沒多餘反應。
愛是不斷被修改的。
在她父母這裏她見識的非常深刻。
一直到天色漸沉,客廳的罵聲才輕下來,珞迦卻是覺得悶的待不下去。
她拿上手機和錢包出門。
一路漫步目的的,腳踝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坐地鐵過了七八站下。
停在地鐵站出口的咖啡店,要了杯拿鐵。
她的確是長的美,一件黑色吊帶裙,鎖骨凹陷,天鵝頸直角肩,氣質脫俗,慵懶似貓,卻又光彩奪目
戴上耳機,打開音樂app,正要放歌,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你們要喝什麽,我請客。”
一個不算熟悉卻難忘的聲音。
緊接著周圍又響起一片:“讓讓萬歲!!!”
她看到了那個雨夜的雷鋒少年。
如今咖啡店裏燈火通明,暖黃色的燈光下將人也照的非常柔和。
少年白衣黑褲,身形颀長,額前的碎發到眉毛,眉目清晰,看著整潔又溫柔。
隻是他旁邊還圍著一圈女生,一個男生帶著五個女生請客喝飲料,這怎麽看都得被冠上一個渣男之名。
珞迦移開視線,一邊漫不經心的估摸著要把那雷鋒少年的備注改掉,雷鋒少年可不會這要一帶五。
她捧著咖啡杯背過身,拿頭發擋住側臉。
奈何這位新晉渣男眼神非常好,徑直走上來拍了下她肩膀:“這麽巧啊,居然還真是你。”
“……”
珞迦不怎麽自在的回頭看了眼身後那五個眼巴巴望著的女生,油然而生一種莫名其妙的勝負欲。
她掀了眼,甩掉那點奇奇怪怪的想法。
“你這樣。”珞迦斜了旁邊一眼,“沒事嗎?”
“沒事啊。”他回的坦然。
珞迦簡直想抱拳給他致敬。
是個狠人。
長的帥就能這麽為所欲為嗎?
事實證明長得帥的確可以為所欲為。
六杯咖啡做好,女生紛紛拿上自己的,又把他那杯給他拿過來,而後笑容甜甜的給他揮手:“讓讓再見。”
陳潛讓也給她們說了再見。
五個女生走後,珞迦看了他一眼,挑眉:“讓讓?”
“她們都這麽叫。”
珞迦笑了:“她們?”
陳潛讓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哪兒去了,擺了擺手:“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兒。”
“我吧。”他說著雙手交疊撐在下巴上靠近,“之前有個機緣巧合在微博上有了不少粉絲,有時候會發自己畫的畫,剛才那幾個女生是在這邊畫館學畫畫的,認識我。”
這倒是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