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幸懂了。
生日的事?情徐正清大概原本沒?打算邀請她,但是沒?想到林佳說破了這件事?,又恰好被他知道了,他向來很會照顧人,為了不把難堪留給她和林佳,於是主動把責任背到自己?身上。
所以,還是她讓他為難了。
這時頂欄的企鵝標志再次閃爍起來,簡幸猶豫了片刻,在心裏以“說不定有事?”的借口把聊天窗口切了出去。
人為了逃避可以找很多無關緊要的借口。
發消息的是秦嘉銘:你如?果沒?事?就來唄?他因為這事?挺抱歉的,主要你們?倆不太熟,出了這種事?情,你不來他估計更抱歉了。
[秦嘉銘]:額,我怎麽說得那麽別扭。
[秦嘉銘]:不過你肯定懂我的意思吧?
這話的意思是,他和徐正清現在在一起,他能清楚地從徐正清臉上看到為難的表情。
簡幸感覺整個人墮入了一片沼澤,她什麽都不做,人也會往下?沉。
好一會兒,她才重新切回徐正清的聊天窗口,回一句:好,謝謝你。
然後才給秦嘉銘回一句:知道了。
她可以逃避,但不會少了給徐正清的特殊待遇。
哪怕這些於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大年二十九,街上已經沒?什麽人了,簡茹和呂誠不再忙著?出去,而是在家準備除夕和回老家上墳要用的東西,簡幸跟著?忙前忙後,等到了除夕當晚,春晚播出,時間跨越零點,才驚覺一整年過去了。
隻是跟以往每年相比,這一整年很值得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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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趕緊睡覺吧,明天五點就要去車站,”簡茹說著?提醒簡幸,“你就在家待著?,廚房裏什麽吃的都有,那麽大人了,學著?自己?弄。”
簡幸說:“知道了。”
回屋睡覺時,簡幸從枕頭底下?拿出手機,剛登上QQ,就收到陳煙白?和秦嘉銘發來的新年快樂,秦嘉銘應該是群發的,陳煙白?是特別給她的,因為後面綴了她的名字。
簡幸給她回:新年快樂,陳煙白?。
回完切到好友列表,盯看那個亮著?的藍色兔子,這麽一看,簡幸才看到他的個性簽名,由於格式問題並沒?有完全顯現,隻能看到一半:滿地的六便?士,他卻擡頭看到了……
看到了什麽?
簡幸翻了個身,在一片黑暗裏點進了聊天窗口。
她一下?一下?摁著?鍵盤,打出七個字。
但是並沒?有發出去。
窗口切出去時,因為有未發送的消息,徐正清的頭像始終停在最新聊天的置頂欄。
夢裏簡幸夢到徐正清趴在學校走廊護欄前,他沒?看她,看的是頭頂,他嘴巴張合好像說了一句話,簡幸明明一個字都沒?聽清,等徐正清扭頭問她看到沒?,她卻看著?他說看到了。
新的一年到了,她還是那個撒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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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拋開放假本身, 簡幸的春節和平時其實沒什麽?區別。不過今天家裏沒人,她可以比平時多賴一會兒床。
響了一夜的鞭炮聲在早上?七八點時終於完全消失,簡幸躺在床上?看著屋裏慢慢溢進來?的光, 好?一會兒才起身弄飯。
不到中午,變了天,風吹得窗戶嘩啦作響,院子裏的小板凳也被掀起,砸在地上?發生很大的響聲,簡幸在屋裏聽?到嚇了一跳。
她扒開窗戶看了一眼外面, 天陰了, 風裏夾雜著雪,從窗戶縫吹到她眼睛裏有點刺痛。
簡幸關上?窗戶, 起身去外面, 院子裏有一些年貨, 簡幸把東西全搬到廚房,才轉身進堂屋。
下午一點多,鵝毛大雪落下來?,短短半個小時過去,地面已經鋪了一層白, 紅色的鞭炮紙被掩蓋, 萬籟俱靜, 沒有任何喜氣洋洋的年味。
簡幸捧著熱水杯,坐在書桌前盯看外面大雪飄落的軌道?。
杯子裏的熱水升起白煙, 蒙到窗戶上?把世界都模糊掉了,簡幸看了很久才伸手去擦。
她本意?隻是想擦出一片清晰的區域來?, 卻?不自知地畫了一個簡筆兔子。
兔子耳朵很長,尖尖的, 像徐正清的耳朵。
她看著,唇角彎出弧度來?。
這?時簡茹房間傳來?電話聲,簡幸看了眼時間,知道?是簡茹來?詢問她中午吃了什麽?。
她放下水杯,一路過去的時候電話還在想,接通以後立刻傳來?簡茹不耐煩的聲音:“怎麽?那麽?慢?幹什麽?呢?”
預料之中的口?吻並不能掀起簡幸什麽?情緒波瀾,她說:“在我屋呢,沒聽?見。”
“那就把門?開著,”簡茹問,“中午吃的什麽??”
簡幸說:“煮的餃子。”
“懶死你得了,那麽?多菜都不知道?熱熱。”
簡幸沒接話。
電話那頭傳來?姥姥的聲音,還有一些別的打圓場的聲音,簡幸聽?得出來?是叔叔大伯的聲音。
簡家在老家隻有老房子,閑置多年也不能住人了,每年回老家上?墳都是暫住在呂家。
地方小,人又多,簡茹一般不讓簡幸回去擠。
她對簡幸有特殊的執拗,不愛簡幸去過這?些委屈的生活。
簡幸笑著和各位打了聲招呼,電話才回到姥姥手裏,姥姥悄悄跟她說屋裏枕頭裏面藏的有錢,讓她拿著跟朋友去玩。
簡幸笑說:“知道?了。”
姥姥又說:“你晚上?要是害怕,就問你同?學來?不來?家裏玩。”
“大過年的,誰願意?出門?啊,”簡幸說,“放心吧,我不害怕。”
“行行行,不害怕就行,不害怕就行。”姥姥重複了很多遍才掛斷電話。
簡幸坐在床沿邊好?一會兒才起身離開,離開前她覺得哪裏不太?對勁,走到門?口?才回頭看向床上?。
床上?規規矩矩鋪了兩個被窩,像互不打擾的拼床室友。
其實大多數夫妻到了中年都選擇分開睡,但是簡幸記得以前簡茹和呂誠沒有分那麽?開,一般是各自一個小被窩,上?面鋪一個大被子,現在整體都分開了。
甚至,分出了明顯的空隙。
簡幸看了兩眼,沒什麽?太?大反應地離開了。
晚上?簡單熱了兩個菜,隨便吃了以後簡幸鑽到了姥姥屋裏。
這?屋小,開一個暖燈很快就能暖熱整個房間,電視機裏放著一個老電影,簡幸隨便看看就躺進了被窩。
她沒玩手機,趁著簡茹不在家,她抽空給手機沖了個電。
第二天一大早簡幸又接到簡茹的電話,老一套的叮囑,簡幸像應付流程一樣?回答。
今天初二,簡茹他們先去給呂家上?墳,明天才去給簡家上?,大概下午才會回來?。
簡幸沒什麽?事,索性回屋玩手機。
隻可惜大早上?陳煙白沒醒,她隻能回書桌前做題。
下午的時候簡幸QQ列表多了一個好?友,是林佳。
[林佳]:你明天晚上?有事嗎簡幸?他們要提前拉個群,方便到時候彙合~
[竹間]:大概幾點?
[林佳]:晚飯後吧,估計八九點?
簡幸算了下時間,回了句:我可能要晚點,沒關系,群我就不進了,有事情你告訴我吧。
林佳很爽快地答應。
兩個人又隨便聊了幾句,林佳下線後,簡幸收到了陳煙白的消息,約她初六碰面,簡幸說好?。
她和陳煙白也沒聊幾句,正要下線時,列表裏的藍色兔子突然亮了,簡幸一下子停住了要退出的動作。
她盯著那個兔子看,有一種兔子是在對她笑的錯覺。
她就坐在書桌前,左邊是窗戶,窗戶上?那個簡筆兔子早消失了,但是簡幸還記得它每一筆的輪廓。
她把手機舉到窗戶旁,比對著,重新畫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晚飯前,雪停了。
簡幸吃過飯閑著沒事跑到院子裏堆了一個雪兔子,晚上?難得出現了月亮,很圓,也很遠,遙遙照下來?,隻有薄薄一層光。
它是白色的,輪廓清晰,看上?去很溫柔。
也有點孤獨。
簡幸本想再堆個什麽?東西,屋裏電話又響了,簡幸嘆了口?氣,回屋和簡茹報告今天晚上?的事情。
掛了電話,簡幸就不想再出去了。
有時候興致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她沒再糾結兔子的事情,隻是趁時間還早寫了兩張試卷。
晚上?睡覺前,簡幸腦海裏總浮現出簡茹房間裏的床鋪,分開的兩個被窩在她看來?像兩個世界。
原來?不止她與他們生了間隙,他們彼此也生了隔閡。
那當?年那麽?做,到底是圖什麽?呢。
大概沒人能回答她。
即便答了,也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翌日是初三?,因為半夜又重新下起了大雪,簡幸在床上?賴著不願意?動。
她知道?自己更想賴的是這?份獨處的安逸。
不到九點,電話響起,簡幸趿拉著拖著,裹了一件棉睡衣去接,簡茹照常交代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簡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跟呂誠說:“不用帶太?多東西,帶點紙什麽?的就行了。”
呂誠問:“給媽多帶一件衣服吧,我怕她又要在那留著。”
“還留什麽??這?什麽?破天啊?還準備在那嘮嗑?”簡茹說,“真有意?思,活著的時候沒見那麽?好?的心,死了倒聊個沒完,也不怕打擾人家睡覺。”
呂誠沒說話,但還是帶了一件外套。
上?墳流程簡單,燒點黃紙燒點紙錢,趴在墳頭前磕個頭基本就算完事了。
簡茹磕完把東西簡單收拾收拾,跟呂誠說:“走吧。”
呂誠知道?簡茹這?意?思是給姥姥留點說話的時間,可是看這?下不停的大雪,呂誠說:“要不我們留在這?吧。”
“留這?她還能聊點啥?”簡茹把呂誠手裏的傘和衣服轉手交給姥姥,什麽?也沒說地拉著呂誠走了。
雪越下越大,漸漸有了要鋪天蓋地的趨勢,氣溫也越來?越低,風把雪吹散,像陡然溢出的霧。
時間過去快十分鐘,呂誠有點不放心,“要不我還是去看看吧,時間也差不多了。”
簡茹看著墳的方向,那裏白茫茫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她憑空生出一分不安來?,問呂誠:“多長時間了?”
呂誠說:“差不多十分鐘了。”
簡茹盯著那個方向又看了一會兒,一言不發地率先走了過去。
直到她越走越快,呂誠才隱約意?識到什麽?不對勁來?。
往年姥姥閑聊歸聊,不會特意?留下什麽?黃紙和紙錢,剛剛卻?張口?要了一些。
她是想燒給誰?
呂誠心口?一滯,看著茫茫大雪,腳步也愈發快了起來?。
簡幸掛了電話沒像往常一樣?去廚房弄飯,而是重新躺回了被窩。
不知道?是不是距離簡茹回來?沒多久了,簡幸有點焦躁,躺回被窩並不能完全入眠,反而被加快的心跳弄得不舒服。
她嘆了口?氣,無奈起床,倒了杯熱水在窗戶前坐著。
屋內外溫差太?大,窗戶上?蒙了厚厚一層霧氣,已經完全看不清外面有什麽?,雪兔子又變成了什麽?樣?。
簡幸摸了下窗戶,有點冰,她轉身從桌子上?拿了張紙,正要擦拭窗戶,卻?不想原本關死的窗戶忽然被吹開了。
簡幸躲閃不及,被窗戶砸到了額頭,這?痛感?實在難以忍受,簡幸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
然而此時窗戶已經吹到旁邊牆壁上?,被風雪冰過的玻璃窗就像冰面一樣?脆,與牆壁相撞,地面就落了無數玻璃碎片。
有碎片彈到她手背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事故來?得太?突然,簡幸愣愣地看著院子裏被大雪覆蓋的兔子,兔子的扣子眼睛不知被風吹到了哪裏,耳朵也被截斷,隻剩下光禿禿的腦袋。
大雪紛飛間,簡幸模糊了視野,直到肌膚被風吹得有些疼,她才想起來?處理這?突發事件。
她轉身,想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卻?不想一腳踩到一個豎起來?的玻璃碎片上?,倒是沒紮透鞋底,但也把她嚇了一跳。
杯子因此沒有安穩落在桌子上?,熱水傾倒,灑了一褲子。
棉睡褲吸水,幾乎一秒就燙到了。
簡幸“嘶”了一聲,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她不停地拉扯睡褲,等緩了一會兒才擡起腳拿掉紮在鞋底上?的玻璃片。
玻璃被風雪吹得很涼,冰得人不知道?是哪裏疼。
簡幸看著滿地狼藉莫名生出一絲不安來?。
她擡頭,窗外風雪更甚,寒意?肆無忌憚吹進來?,把屋裏僅存的暖意?席卷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