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芷音,你坐那,蘇亦旋她們一直等你呢。”伸手指完位置,汪鑫又問了句,“程越霖沒跟你一起來啊?”
阮芷音在蘇亦旋旁邊的空位坐下,抬眸輕聲道:“他臨時有個應酬,結束的早可能會過來。”
“阮芷音,你和程越霖還有聯系?”烏靈萱疑惑問到。
徐飛笑說:“豈止是有聯系,人家倆人可是都結婚了。”
“啊?”出聲的不止一人。
阮芷音沒想隱瞞,大方點頭:“是啊,我們結婚了。”
大家都有些意外,畢竟當初兩人的關系說不上好。可這些年也沒怎麼聽說過他們的消息,倒也很快接受了。
烏靈萱喃喃道:“真沒想到。”
此時再看向阮芷音的視線中,仿佛多了些尷尬。
阮芷音清楚原因。
高中時,程越霖長得帥,體育出挑,平時又冷淡沉默,對人帶搭不理的。喜歡他的女生不少,隻是大多都不敢靠近。也有人鼓起勇氣給他遞情書,卻都被拒收了。
因著她是程越霖的同桌,有次情人節,烏靈萱讓阮芷音幫忙遞過一封情書。那時程越霖心情不錯的收下了,轉頭又有其他女生來找她。
阮芷音忙著做題,看著滿桌洞的情書,最終不勝其煩,晚習時一股腦把十幾封情書都堆給了程越霖。
結果就是,他當場氣得臉色發青,好幾天都沒和她講話。
然而,那會兒一門心思搞學習的阮芷音,隻覺得沒了程越霖的打擾,世界清淨了不少,做題都更加投入了。
沒過幾天,他又己恢復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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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芷音兀想完,忍不住笑了笑。而後察覺到什麼,抬頭對上了一個人的視線。
不遠處,那個臉色復雜盯著她的人,居然是當初轉了學的楊雪。對方變化太大,阮芷音反應了好幾秒才認出人。
真沒想到,楊雪也會過來。
……
酒店是身為班長的汪鑫訂的,豪奢的包廂裡還有現成的桌遊區。
客套的攀談間,飯吃的差不多。酒足飯飽後,汪鑫招呼著人在旁邊的長牌桌上玩起了桌遊。
蘇亦旋喊著阮芷音過去,可阮芷音見已經在牌桌前坐下的烏靈萱瞧向她的眼神仿佛還有些尷尬,婉拒了邀請,說己先出去透透風。
走出暖氣充足的包廂,阮芷音站到走廊的窗前吹了會兒風,然後又掏出手機,給程越霖發了條微信,問他酒局結束了沒,什麼時候過來。
覺得他們玩得差不多了,轉身準備回去時,阮芷音在包廂門口遇到了推門出來的楊雪。
“阮芷音,有空聊兩句嗎?”
楊雪說完,抿唇朝她笑了笑。
阮芷音望著眼前洗掉了那頭紅發,模樣乖靜不少的楊雪,沒有說話,態度不置可否。
“我聽說你會過來,今天是特意來找你的。當年我幼稚不成熟的做法,給你造成了一些傷害,真的很抱歉。你別誤會,我知道己做的事是錯的,並不奢求原諒,隻是想……把歉意傳達給你。”
楊雪語調真摯,面色誠懇,而後給阮芷音深深鞠了個躬。
直起身後,她又道了句:“還有,現在我當了老師。”
阮芷音眼睫微張,頗為訝異。
“沒想到?”楊雪笑了笑,“孩子們很可愛,我也希望遇到像我一樣的學生時,能夠幫助到他。”
當初楊雪轉學離開嵐橋後,阮芷音才聽說了楊雪家裡的事。
楊雪的父母離婚,母親沒要孩子。她的父親在外省開了個廠子,把她扔給了奶奶照顧,極少回來看她。
她倒是沒什麼特別大的心機,隻是身邊的那些朋友都是瞧著她出手闊綽才圍著的,很容易受人挑唆。
大抵就是,覺得囂張跋扈些,才顯得比較厲害。
楊雪曾經為難過她,但時過境遷,她也早已受到了該有的教訓。要說起罪魁禍首,她也不算,阮芷音沒想再找對方麻煩。
於是她點點頭:“那挺好的。”
“既然話說完了,我也該走了。”楊雪輕輕頷首,和阮芷音告別,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又問了句:“對了,你和程越霖感情不錯吧?”
阮芷音沒想到楊雪還會關心這個,但想起程越霖,她還是莞爾一笑,輕應了聲。
楊雪也笑笑:“那挺好的,當年他帶你出器材室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對你不一樣,祝福你們。”
阮芷音秀眉微蹙,抬眸看她:“你說什麼?”
——
收到程越霖消息的時候,同學聚會差不多也快結束了。
阮芷音還沉浸在和楊雪最後的談話裡,心不在焉地隨著眾人走出了飯店。
微涼的夜幕中,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來。
晚風拂過,湿潤的霧氣裹挾著水珠吹在臉上,涼意喚回了幾分清醒。
阮芷音下意識看了眼手機。
今天的聚會來了不少的人,喝了酒的男生要麼在等代駕,要麼在託沒喝酒的那幾個送上一程。
站在飯店門口,蘇亦旋轉頭問了她一句:“你開車了嗎?”
“沒有。”
來的時候,是司機去別墅接的她。
“那要不要我送你?你住哪?”蘇亦旋好意問了句。
阮芷音剛要開口,周遭的喧鬧降了下來,此起彼伏的說話聲漸漸停歇。
不遠處,那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男人面容清冷,氣質卓然。筆挺的西裝外套著件深灰羊毛呢大衣,步態從容地朝著眾人走近。
下了雨,他舉著一把黑傘。
阮芷音望著那個不緊不慢朝她走來的身影,恍惚間,四周的一切都像是靜止了下來。
程越霖那副清俊的眉眼,越過悠長的時光,和留在腦海許多年的朦朧印象漸漸重合在了一起。
直到男人將外套罩在她身上,阮芷音才回過神,聽到他聲線清淡的語調:“結束了?那走吧。”
她側過身,笑著朝蘇亦旋點下頭:“不用麻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我先走了。”
程越霖表情不鹹不淡地和眾人頷首打過招呼,而後伸手攬過她,兩人雙雙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賓利。
等到男女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徐飛才在眾人的沉默中說了句:“嘖,以前怎麼不覺得,阮芷音和程越霖還挺般配的。”
“廢話,人家正兒八經的夫妻,能不般配嗎?”汪鑫一臉嫌棄地看向他。
徐飛輕笑了聲,小聲嘀咕了句:“那你在婚禮上還不是說他過去當新郎是為了搶秦玦的媳婦嗎?”
不過這話沒有別人聽到。
“搶都搶了,阮芷音現在可不就是他媳婦了?你以後給我長點腦子,巴結著點。”
徐飛不屑地輕扯嘴角:“說的好像你這個倒數第二的腦子一定比我強似的。”
“怎麼,忘了我高考比你多考了五分?咱們倆的腦子,隔著天壑。”汪鑫朝好友伸了個巴掌示意,姿態頗為驕傲。
“呵,確實比我高五分,考了個二百五。”
“滾!”
……
回去的路上,阮芷音緘默望著車窗,耳邊反復回蕩著楊雪的那句話——
“當時他把你送到了醫院,聽醫生說你沒事後,接了個家裡的電話,臉色不太好,沒能等你醒來就走了。”
原來,是他。
居然,是他。
望著繁華夜景中影影綽綽的燈光,阮芷音沉浸的思緒被無限拉長,她恍然回想起高二的日子。
在轉學到嵐中之前,阮芷音一直在縣城的高中讀書。她很努力,在縣城時成績一直不錯。
可轉學到嵐中後,遭受的第一次打擊,便是來於摸底月考的成績。
向來名列前茅的阮芷音,第一次收獲了中等偏下的成績。
縣城和嵐橋的教育資源,和學生的優秀程度,是完全不可比擬的。
阮芷音小心翼翼地在餐桌上同爺爺說起己有些跟不上進度後,林成裝著好人,給她找了個家教。
然而對方隻是隨便給她做些基礎的題目做做,對成績的提升完全沒有幫助。
後來,林家人還想讓林哲跟她一起補課,似乎打著讓林哲在相處中討女孩心思的主意。
林成巧言善辯,阮芷音不想讓爺爺覺得她是個任性的孩子,隻能向對她沒有惡意的秦玦求助。
秦玦給了她己的筆記資料,也指導了她一些學習方法。課間時,阮芷音偶爾會去隔壁班向秦玦請教題目。
那時的她,隻是把秦玦當成努力的榜樣。即便對秦玦印象不錯,但沒有別的想法。
可是她的行為,卻引起了別人的不滿。
那時阮芷音剛剛轉學,平時又隻穿一件校服,瞧著像個鄉巴佬。學校裡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多,喜歡秦玦的女生卻有不少,賀曉蘭就是其中一個。
她不敢得罪林菁菲,卻不滿阮芷音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頻頻接觸秦玦。
賀曉蘭和楊雪的關系好,知道阮芷音在報道那天因為葉妍初得罪了楊雪,便起了教訓阮芷音的心思。
某天放學後,賀曉蘭慫恿著楊雪,又找人以體育課借東西的名義,把阮芷音關進了器材室。
楊雪是想讓阮芷音吃個教訓,卻也隻是想關對方一兩個小時就把人放出來。可等楊雪準備去放人時,賀曉蘭卻說己弄丟了器材室的鑰匙。
不僅如此,賀曉蘭還背著楊雪堵上了器材室的通風口。
器材室堆了許多東西,裡面的灰塵大,又不通風,阮芷音犯了很久沒有犯過的哮喘。
那時已是初冬,晚上的嵐橋很冷。意識逐漸恍惚,阮芷音感受著黑暗一點一點將己吞噬,突然生了些絕望。
昏迷前,她隻記得,己看見西裝打扮的少年踹開了器材室的門,把她抱了出去。
再醒來時,病床前是秦玦和秦湘,還有林成。秦玦那天去參加演講比賽沒去學校上課,身上還穿著正裝。
阮芷音便以為,救她的人是秦玦,隻是因為那時林成也在病房裡,她並沒有再多言。
可是楊雪卻說,那天她是跟在程越霖身後去了醫院。
她覺闖了大禍不敢現身,聽到醫生說阮芷音沒事,又見秦玦帶著林成趕到醫院,便也抱著僥幸的心理離開了。
後來阮芷音聽秦湘提起,趙冰和程父補辦婚禮,程越霖卻在父親和繼母的婚禮上跑了,狠狠落了趙冰的面子,還被程逢生打了一頓,也隻當他是不喜歡趙冰這個繼母,沒有在意。
收回飄遠的思緒,賓利已經在別墅前停下。
阮芷音跟著程越霖下車,一直到進門,都沒有再說話。
“怎麼了?今兒這麼安靜?”程越霖發覺她的沉默,拍了拍她的腦袋,玩世不恭地揚下眉,笑著道,“是見了老同學們,也跟著開始追憶往昔了?”
阮芷音沒說話,靜靜抬眸,凝望著男人的眉眼。
二十七歲的男人,與印象中的那個他重疊,卻褪去了高中時的青澀,似乎不如那時鋒利。
她恍然想起,以前程越霖也總是在她因為寥寥幾分的差距心生頹喪時敲打她:“阮嚶嚶,今兒這是怎麼?不打雞血了?”
嵐中和別的學校不同,為了節省時間,大部分學生中午都會在學校吃飯午休。
高二的她成績還沒有那麼好,有時因為成績難過的狠了,還會因為心情不好不去食堂吃午飯。
那會兒程越霖總會‘順手’帶回教室一份飯,又吊兒郎當道:“我不想吃了,你吃吧。省得餓暈了,還得麻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