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劉管家婉拒,他已經取過一旁的凳子,泰然自若地坐了下來。
劉管家見程越霖好像有幾分興趣,不好再開口,又不想阮芷音也來跟著動手,轉頭道:“小姐,要不你幫忙去閣樓取個箱子來裝菱角吧。”
阮芷音含笑點了點頭:“嗯。”
轉身時,又瞥了眼正跟著陳媽學怎麼去皮的程越霖。
男人眉峰微蹙,神情專注地低頭搗鼓著菱角,動作笨拙卻很有趣。
她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人怎麼就對菱角起了興趣。
——
阮芷音依著劉管家的話,去堆放雜物的閣樓取了個幹淨的紙箱裝菱角。
誰知剛出來,就被等候在門口的人堵住了去路。
“表姐,我想跟你聊聊。”
林菁菲是特意等在這的,她確實有話要跟阮芷音談。
可她剛說完,對上阮芷音那張姿容煥發的臉時,又忍不住攥緊了手:“現在我名聲盡毀,你開心嗎?”
阮芷音輕笑著搖頭,蹙了下眉:“那都是你自己作的,與我無關。”
她當然說不上什麼開心與不開心。
哪怕林菁菲是她血緣上的表妹,但她們並非一起長大,隻是在同一屋檐下不鹹不淡地相處過三年。
阮芷音並不會將林家人當成親人,也不會為不相幹的人浪費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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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你無關?”林菁菲像是被她漠不關己的神態刺激到,咬了下唇,“如果不是為了你,秦玦怎麼可能真就狠下心不管那些熱搜?”
秦玦不理會,還讓她來找阮芷音,可林菁菲怎麼可能在阮芷音面前低頭懇求?
她期盼著秦玦總會心軟,然後幫她善後撤掉熱搜。可他居然真就那麼狠心,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別人落井下石。
他們有十幾年的情分,林菁菲從未想過,秦玦有一天會這麼對她。
阮芷音望著對方染上了不甘的雙眸,冷聲道:“林菁菲,再提醒你一次,我跟秦玦沒關系了。不管他做什麼,都不必扯到我頭上。”
“再者說,如果你能踏踏實實地拍戲,而不是整天想著走捷徑,也不見得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當初是林菁菲執意要進娛樂圈,但凡這些年她多點拿得出手的成績,風評也不會演變得這麼差。
“好,就算秦玦現在跟你沒關系,那程越霖呢?要不是他,我又怎麼會被林哲拖累!”
林菁菲最討厭阮芷音這副清高的姿態,繼而嘲諷:“你這麼瞧不起我,可你自己不也是靠男人嗎?”
聽到她說上次出手對付林哲的人是程越霖,阮芷音面色微怔。
片晌,她又輕笑一聲。
“你覺得是,那就是吧。程越霖是我丈夫,我不必拒絕他的幫助,也不會因為你幾句話和他撇得清清楚楚。”
這段時間和程越霖的相處,讓她難得多了些以往體會不到的輕松。
如果程越霖因為些難以言說的原因想要把這段婚姻關系繼續下去,阮芷音似乎也不想拒絕。
他說她和人分得太清,會很傷人,那麼阮芷音也願意學著接受他好意的幫助。
如果有一天他想收回,那麼她會以別的方式,將這些幫助還給他。
隻是這些,沒必要和林菁菲多言。
林菁菲顯然沒想到,阮芷音居然會這麼平淡地接受程越霖的幫助。
她不喜歡阮芷音,但也自認對阮芷音有幾分了解。在她的印象中,阮芷音一貫驕傲,聽到她那番靠男人的話,也不該是這種反應。
眼見著阮芷音推開她下樓離開,林菁菲再次叫住了她:“你等等。”
阮芷音皺著眉回頭,看見對方掏出了一個盒子,打開遞到她的面前。
“這塊玉佛,還給你。”
絲絨質地的暗紅首飾盒上,擺著一塊通透瑩潤的玉佛。
隻消一眼,阮芷音就認出,這是秦玦高中時送給她的那塊。
比院長的那塊,種水好上不少。
那時她弄丟了院長的玉佛,又因為回阮家後的幾次聚會生了些自卑,獨自躲在閣樓消化情緒。
秦玦為了安撫她,去商場買了塊相似的玉佛回來。阮芷音瞧了出來,卻沒說破,畢竟對方也是好意。
隻是出國前夕,這塊玉佛也不見了。
眼下看來,是被林菁菲偷偷拿走了。
不過,阮芷音在意的,從來都不是這塊秦玦從商場買來的玉佛。
“我已經不需要了。”
院長給的那塊玉佛,本來就是她的。
秦玦幫她找回,她心懷感激,也回應了這份心意。
至於秦玦從商場另買來的這塊,她已經和秦玦分手,當然不可能再收下。
“是我鬼迷心竅偷拿了玉佛,這件事我可以跟你道歉。但是……你真的不要?”
林菁菲之所以來還玉佛,隻是不想留著這件事,讓秦玦加深對她的失望。
為了阮芷音,連蔣安政,都開始被秦玦疏遠了。
周鴻飛搶了蔣安政的未婚妻,讓蔣安政顏面掃地。可秦玦見好友遭受了這麼大難堪,卻一句慰問都無。
林菁菲知道,秦玦這是已經明白過來,蔣安政當初設計了他逃婚。
他不願懷疑身邊的人,可一旦發現背叛,就不會再給多餘的信任。
阮芷音搖頭:“我當然不要,既然你喜歡,這塊玉佛,就勞煩你好好收著。”
她隻希望,自己再也不必應付林菁菲和秦玦等人的糾纏。
——
老爺子和季奕鈞談完了話後,瞧起來又多了幾分疲憊。
阮芷音不想打擾爺爺休息,也不想留下和林家人演戲,緊接著便和程越霖一起告辭,離開了老宅。
回去路上,望著悠然坐在身側的程越霖,她糾結幾許,終是忍不住開口。
“林哲的事,是你做的?”
不知為什麼,剛剛聽林菁菲說起這件事時,阮芷音怔然之餘,又不覺意外。
心底隻有種奇妙的矛盾感。
程越霖聞言,側首看她一眼,輕描淡寫地點了下頭:“嗯。”
見她張了張嘴,又笑著堵她:“阮嚶嚶,別再跟我道什麼謝。我這麼做,也是因為我想這麼做。”
林哲辦的事讓他格外不舒坦,被送進監獄,也是做錯了事罪有應得。
就算這麼做與她有關,但那也是他自己樂意,不希望她來道什麼謝。
“那……明天我給你做醬排骨。”
阮芷音把到了嘴邊的道謝收回。
程越霖輕嗯一聲,算是應下。
她能記得他在飯食上的喜好,當然比客氣道謝讓他開心。
停了會兒,他掀了掀眼皮,託著下巴看向她:“所以能不能跟我說說,林哲怎麼得罪的你?”
阮芷音表情微頓,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其實也沒什麼,那時候林家人慫恿林哲跟我獻殷勤。有回林哲往我房間藏東西,被我拿刀戳傷,然後就怕上了我,沒再糾纏。”
程越霖見她雲淡風輕地略過一切,深沉的視線醞著探究。
“哦?他藏的什麼?”
阮芷音抿下唇:“攝像頭。”
車廂內沉默下來。
良久,程越霖壓下隱忍的情緒。
緩緩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嗯,都過去了。阮嚶嚶,你一直都很勇敢。”
勇敢?
阮芷音愣了愣,莫名就想到了和程越霖碰見的第一面。
彼時正值盛夏,嵐橋天氣悶熱。
高二開學的第一天,她在教務處辦完轉學手續,當天不必去班級報到。
隻是出學校時,阮芷音恰巧碰見了被楊雪等人攔著為難的葉妍初。
腳步微頓,即便打定主意要保持低調,可她終究無法視而不見。
阮芷音轉過身,悄然離開。
幾分鍾後,她借著問路引來了一位老師,順利幫人解圍。
至於葉妍初,後面也乖乖跟著那位老師回了教室。
做完這一切,阮芷音正要離開,餘光卻瞧見了一道穿著校服的身影。
程越霖優哉遊哉地坐在牆頭,眉眼間透著恣意的張揚,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少年輕聲微哂,繼而道了句:“這位同學,你倒是……懦弱得很勇敢。”
不知是在誇獎,還是在諷刺。
頃刻間,阮芷音已經明白過來。
坐在牆頭的少年,是位逃課的學生。
恰巧,那位送葉妍初回班級的教導主任,適時走回找阮芷音了解情況——
就這麼尷尬地,逮住了程越霖這個不良分子。
他們也因此接下了梁子。
收回思緒,阮芷音笑著望向他,應下了那句關於‘勇敢’的誇贊。
鈴聲突然響起,阮芷音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是老宅的電話。
接通後,劉管家的聲音帶著焦急——
“大小姐,不好了。老爺子罵了林先生一頓,然後氣得暈倒了,季先生已經把老爺子送去醫院了!”
以阮老爺子的身體,這個時候被送進醫院,顯然不是小事。
所以,劉管家才會這麼緊張。
話音剛落,阮芷音臉色煞白,心頭湧上不安,像是有了什麼不好的預感,握著手機的手也隱約顫抖。
她咬著牙,頓感一陣茫然的慌亂。
“阮芷音,看著我!”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勉強喚回了阮芷音的思緒。
程越霖端視著她的臉色,握住她的手,嘆了口氣,柔聲道:“阮嚶嚶,別害怕,我們現在就去醫院,嗯?”
對上他那沉穩的眼神,阮芷音愣怔著舒了口氣,輕輕點了下頭。
指節微縮,掌心傳來的溫度,也讓慌亂的心緒稍稍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