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陸驍照著他腦門就是一記,“啊什麼,在哪兒待不一樣?別我不在就偷懶,等我回來,一個個查。”
兩人交談聲音低。
南初在一旁聽得清楚,好久沒聽他這麼細碎地說話聲,雖不是跟她說,竟覺得十分滿足。
十分鍾後,追悼會正式開始。
原本氣氛還沒那麼壓抑,結果看見小九兒的遺體時,所有人都忍不住,就連南初就沒忍住,眼淚豆大一顆顆往下掉,她用手抹掉,發現越擦越多。
她吸了吸鼻子。
林陸驍在她身旁站著,大概是聽見動靜,下意識側頭看她一眼。
自己眼眶也是憋的通紅。
被人打,沒哭;被人黑,沒哭。
分手也沒見她哭。
還以為這女人天生淚腺不發達。
這麼看來,如果躺在裡頭的是他,興許她還能哭上兩嗓子。
想來又覺得自己愚蠢,嘴角不自覺掛上一抹自嘲。
遺體告別儀式結束,小九兒被推進火化房火化。
原本單位打算將小九兒葬進烈士陵園,但小九兒的爺爺堅持要帶小九兒的骨灰葬回老家。
一個小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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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從窗口送出來,望著那深棕的四方盒子,滿頭蒼蒼白發的八十歲老人兒再也控制不住,哭倒在地,悲慟長喊:“小九兒,跟爺爺回家吧——”
“別在外面漂泊啦——”
……
追悼會結束。
安排六位藝人離開的保姆車已經在殯儀館門口等。
南初出去的時候,林陸驍站在車旁跟一個士兵在說話,手裡捻著一根煙,金色的陽光籠著他,肩上勳章在發光,他側面輪廓十分硬朗,眉眼間已不似裡頭那麼凝重,帶了些懶散。
士兵似乎是他軍校的戰友,挺激動地拉著他說話。
“你現在在哪兒啊?”
林陸驍:“鹿山支隊。”
“你怎麼跑那兒去了?離我們這兒十萬八千裡吧?”
“還行,坐火車得一天吧。”
“前陣兒老楊結婚你怎麼沒去啊?咱宿舍那幾個兄弟就你丫沒去,老楊念叨半天,人說了,等你結婚有的好受的!”
他低頭笑笑,“等到了那天再說吧。”
兩人說話被打斷。
徐亞跟劉夏翰上車的時候叫了聲林隊,林陸驍停下來,轉頭看他們,“嗯。”
南初站在他身後,距離大概兩步。
他背影高大,剛好幫她遮了刺眼的陽光。
“林隊,我們走了。”
六人一個個道別。
他一一點頭,表情倒也珍重,就跟普通戰友似的。
南初是最後一個。
重逢以來。
林陸驍第一次把目光正式落在她身上,那雙深黑的雙眼,在日光下顯得特別亮和深沉。
他雙手抄在兜裡,靜靜望著她。
難得沒皺眉,沒抿唇,看上去還挺有耐心地等她的告別。
南初站在車門邊,一身黑裙,長發跟綢緞似的散在身後,及腰。
她遲遲沒有開口。
她不說,林陸驍的目光就無法轉開。
這詭異的沉默竟然達了好幾分鍾,可誰也沒有催他們。
車裡五人隻是沉默,也有點驚訝,原本以為這兩人隻是幹柴烈火,可現下這情形,連傻子都能看出來,這空氣中流動的曖昧太讓人不舍了。
如果不去想當時的場景。
那氛圍曖昧,總覺得下一句話從南初嘴裡蹦出來的應該是——我們結婚吧。
半空中有片枯黃落葉翩翩欲墜,南初目光隨著那葉子轉。
葉子落到車頂上,南初吸了口氣,抬頭去看他,一雙黑眼明亮,聲音清脆道:“再見啦,林陸驍。”
然後她轉身上車。
頭也不回。
風起。
落葉重新被卷起。
南初尋到靠窗位置坐下。
目光轉出去,瞧見那片葉子剛好落地,再也沒吹動,仿佛生了根,一切塵埃落定。
後方的男人,雙手抄在褲兜裡,忽而舔著嘴角笑出聲,那笑裡頗自嘲。
他的耐心。
這輩子就在這女人身上耗光了。
……
林陸驍在第二天回了鹿山,同時接到上級調令派遣期延長一年,他本人倒沒什麼異議,似乎挺樂意這個結果的。隻不過今年輪值要提出回家一趟,不然老頭兒過年挺寂寞。
入秋的時候。
趙國找到了女朋友,變得格外膩歪,特別是晚上通電話的時候,躲在被窩裡哼哼唧唧,被林陸驍丟枕頭還不肯停。
不過無所謂。
趙國把這都當做是來自單身狗的嫉妒。
有了愛情的滋潤,趙國人倒是越發意氣了,跟媳婦兒打電話時,時不時叮囑兩聲:“哎,老婆,你要是得空也幫我兄弟介紹介紹,你那誰誰誰不是還單身嗎?我這又一兄弟,賊帥,三十了。”
趙國媳婦兒不信,他那兄弟見過幾個,長得都賊眉鼠眼的,哪有賊帥的,“三十了咋還沒女朋友?”
趙國:“我這兄弟太敬業了,畢生精力都獻給國家了。”
趙國媳婦兒呵呵一笑,自然是不信,結果有一次,跟趙國開完房間,趙國進去洗澡的時候,無意間在他手機裡看見林陸驍的一張照片,當時拍的是另一個室友,剛好林陸驍靠在床頭看書當了背景。
“這人誰啊?”
“就我那三十的兄弟啊,牛逼。”
“這條件會找不到女朋友?”
趙國擦擦頭發,說:“都說了他敬業。”
“……”
結果,林陸驍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相親了。
一個周末,趙國拉了林陸驍去自己家吃飯,結果沙發上坐著倆姑娘,一個趙國媳婦兒,一個趙國給他介紹的相親對象。
那姑娘看見林陸驍,先是上下一掃,審度地看他兩秒,然後滿意地衝趙國媳婦兒點頭。
林陸驍能保持最後的風度,沒有甩開趙國的手離開,是因為趙國說了一句,“我媽知道你要來,特意給你做了一桌菜,你走了我找誰個吃?”
趙母的熱情是他無法抗拒的。
飯桌上,那姑娘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林先生,你是北浔人?”
林陸驍低頭扒飯,冷淡一聲,“嗯。”
姑娘第二句:“有房麼?”
他勾勾嘴角,頑劣心態又上來了,“沒有,買不起。”
趙國媳婦兒打圓場:“正常啦,北浔那地方房價多高呀。”
姑娘頗遺憾地看著他,“那車呢?”
林陸驍:“有一輛。”
姑娘驚喜,“也行。”
“兩個輪的,很久沒騎了。”
“……”
戰線被拉長,姑娘不依不饒:“你父母做什麼的?”
林陸驍夾了塊肉放進嘴裡,說:“打工的。”
至此。
姑娘就有點意興闌珊了。
吃晚飯,林陸驍跟趙國在陽臺抽煙,“怎麼樣,那姑娘?”
林陸驍叼著煙,雙手抄在兜裡,一隻腳懶散地踩在陽臺欄杆的石階上,“一般。”
“這他媽還一般?說句實話,那姑娘比我媳婦都好看!”
林陸驍含著煙,哼笑一聲:“那是你沒見過好看的。”
趙國一聽就不樂意了,義正言辭地勸他,試圖給他“歪曲”的思想,掰過來:“驍哥,咱可不是這樣,你要按照明星的標準找女朋友,那你就是提著燈籠都難找,找媳婦兒主要是過日子,女人回過日子就行了,太好看了,放家裡,咱也守不住哇……”
屋裡。
趙國媳婦兒問她表妹,“你覺得怎麼樣?”
表妹想了想,“除了長得帥點兒,條件這麼差,還是個消防隊的,在他山溝溝裡,你也看到了,要房沒房,要車沒車,又是個外地人,還不如你們家趙國呢!”
趙國媳婦兒抻了臉色:“怎麼,你想要我們家趙國不成?”
表妹噘嘴,“我隻是打個比喻,我怎麼說也是一碩士畢業,工作也比他體面,除了父母都是農民,別的條件我都比他好太多了,這不是委屈我了嗎?”
“行,你要不喜歡再議。”
表妹想想覺得那人還挺帥的,一聽要回絕,急了,“別,要不跟他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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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南初接了一部戲,《炮轟前男友》。
同組女演員還有嚴黛,進組第一天就兩人就在門口碰見了,到也沒什麼好話,平時見面互懟慣了,眼下你一句“你又胖了?”我一句“你是不是又去打玻尿酸了?”
而後用力在對方臉上一擰,以示友好。
南初跟嘉禾解約之後,嚴黛成了沈光宗手下的藝人,兩人在片場休息的時候,偶爾會吐槽。
“真不知道你以前怎麼過來的,沈光宗整個就是一臺榨汁機你知道麼?給他一個橙子,就他那分貝立馬能給你炸成汁!”
說完,嚴黛還身形誇張地模仿起來。
南初坐在椅子上,手邊攤著一本聖經,“榨汁機?嗯,這詞新鮮。”
“哎說認真的,沈光宗都這把年紀了,還不找女朋友,你說他是不是gay?”
南初低頭翻經書,搖搖頭:“不像。”
嚴黛意興闌珊,本以為能抓個大料,下次沈光宗再吼她就威逼利誘。
拍攝進行半個月。
兩人感情突飛猛進,嚴黛上哪兒都要問南初去不去,平時說話又喜歡跟南初抬槓,連劇組工作人員都迷糊這兩人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