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我們並不熟,希望之後也不要裝熟了,我會很困擾。」
大抵是我的話過於直白傷人,男孩兒沒維持住臉上漫不經心的表情。
那之後再遇見,我們都默契地就當對方是透明人。
直到我無意間得知,原來霍景澤在 A 大揍的那個男人,是常在大學城附近出沒的痴漢。
他是看到對方騷擾女孩子,才出手教訓了人家一頓。
8
我蹲下來,伸手整理了下霍景澤的碎發。
似有所感,他抬起腦袋,靜靜盯著我。
突然口出惡語:「壞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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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著他稜角分明的下巴晃了晃:「那你還不快跟壞女人把婚離了。」
霍景澤卻又像是酒意上頭,偏頭閉上眼,一副拒絕溝通的模樣。
我哭笑不得,不由想起剛剛臨走前餘晚的話。
「這麼不想離婚,他要麼喜歡你,要麼就是對你有企圖。
「我猜他喜歡你。」
「霍景澤。」
我喊了一聲,男人立馬睜開眼睛看我。
明暗的街燈下,那雙平日冷靜自持的眼眸點點迷離。
或許是因為夜色撩人,也或許是他帶著淡淡酒氣的溫熱氣息太過勾人。
我忽然有點想親他。
我們就那樣對視了半晌,呼吸逐漸紊亂,霍景澤眼底隱隱染上欲色,主動湊了上去。
在他唇畔即將碰到我時,我往後撤了撤身。
他靠近,我又往後仰。
就這麼一來二回,這人像是不懂放棄,執著地想親近我。
在他終於覺得委屈,往後退的時候,我輕笑了聲,捧著他的腦袋:「現在,叫我名字。」
霍景澤隻愣了一秒,便聽話開始照做。
「孟初一,孟初一,初一。」
他喊一聲,我便靠近他一分,直到那濃烈的酒氣再次將我籠罩。
「初一姐唔……」
霍景澤最後的低語如同喟嘆一般,被我用迎上去的親吻堵了回去。
9
因為前一晚近乎酗酒的行為,霍景澤脆弱的胃差點沒扛住,哼唧到大半夜,連帶著我也是凌晨才睡過去。
我是被餘晚的電話吵醒的。
身邊人不在,阿姨說霍景澤臨時有事,已經出國了。
「還睡呢,你都上熱搜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
孟氏涉及娛樂產業,我之前因為工作原因上過幾次節目,網友對我不陌生。
「可是有人說你高中霸凌你妹啊,現在網上吵翻了。」
有一個賬號放出我霸凌的視頻。
在搖晃的鏡頭中,還是初中生的孟婉茵狼狽縮在角落,被一圈男男女女堵著戲弄。
我站在最前頭,環抱雙手,冷眼俯視著止不住發抖的人:「我是不是說過,再跑到我跟前晃悠,就弄S你。」
無論怎麼看,我都是活脫脫一個惡女形象。
視頻最後,鏡頭下移,背景伴隨巴掌聲響起來的還有尖叫和怒罵。
沒人知道後續發生了什麼,隻能依靠爆料者的發言窺探到當時我的惡行。
【霸凌的人都去S好嗎,這女的這麼爛,霍景澤竟然還不離婚,真愛了。】
【霍景澤不會被 PUA 了吧。】
【我圈內人,聽說孟初一好像精神有問題,她當年差點被她媽S了。】
豪門狗血劇情,無論真假都有人愛看。
我翻著被蓋了千層樓的辱罵帖。
真假料渾水摸魚,不用想也知道有人在推波助瀾。
10
好友群有人發了張照片。
是謝家少爺攬著孟婉茵進「暮色」,姿勢頗為親昵。
聽說他們兩個是在國外相熟起來的。
【當年霸凌的就是這個謝瑞吧,你妹失心瘋還是失憶症?】
照片裡的男人,黑眼圈很重,一臉虛樣。
謝瑞跟我是高中同學,這人嘴巧會來事兒,起初我們相處得還不錯。
直到我發現他在欺負孟婉茵,就是我被拍下視頻的那天。
當時謝瑞一臉無所謂:「這雜種活該。
「你不是也煩她每天纏著你嗎,我幫你解決還不好?」
我皺眉:「你做任何事都跟我沒關系,也別多管我的事。」
「聽說你爸特別寵這個雜種,你就不怕以後她把屬於你的東西全搶走?」
謝瑞眼裡的怨毒沒藏住,我覺得稀奇,難道他爸也出軌,把私生子帶回家了?
11
「說起來孟婉茵這妮子變化真大。」
朋友感嘆:「以前她可是最喜歡跟在初一屁股後邊喊姐姐的,就算被罵,也會笑呵呵再黏上來。」
「利益面前感情算個屁,聽說孟總有退位的打算。」
「初一,你打算怎麼辦?」
「沒事。」
司機正好過來,我上車後隨意敲下一句話。
「我有沒有霸凌,孟國義最清楚不過。」
那天,謝瑞想拉我共沉淪。
我沒如他願,一巴掌半路轉彎呼到了他臉上。
還為此跟謝瑞打了一架。
兩敗俱傷,被叫了家長。
一向忙碌的孟國義難得放下手中的事到了學校,事情的前因後果他知道得明明白白。
隻是我沒想到,孟國義會罔顧事實真相。
12
一進會議室,迎接我的便是砸過來的玻璃杯。
碎片飛濺,鮮血淋漓,血痕順著我的額頭落入眼周,宛如血淚。
「孟氏不需要一個品行不端,抹黑公司形象的領導人!」
孟氏股票下跌,孟國義生氣也正常。
可他明明知道那都是謠言,卻還是要當著所有人的面讓我難堪。
而且,公關部早就應該在事情發酵前壓下熱搜。
看這樣子,是誰授意過他們放任這件事發生不言而喻。
孟婉茵張開手護到我身前,情真意切:「爸你太過分了,那件事明明不是……」
我反手給了她一巴掌,被人攔著,隻差沒抓她頭發,十足潑婦樣。
「別假惺惺了,視頻是你放出去的吧?
「怎麼,這麼迫不及待想把我趕走,是覺得我不在,孟家就是你的了?」
孟婉茵捂著泛紅的臉,哭著搖頭:「我沒有……」
「你給我住嘴!」孟國義脾氣上來,呼吸變得急促,「你自己做了那些破事,還想拉你妹下水,滾,你給我滾。」
周遭一片混亂,沒人在意我。
我頂著一身狼狽,和暈眩刺痛的腦袋,在各種視線中走出了孟氏大樓。
說不上有多難過,畢竟這不是第一次。
母親S後,我被接回孟國義身邊。
因為長期精神壓抑,我有些神經質,特別是在面對孟婉茵母女時總控制不住壞脾氣。
所以在那個小三媽被人推下樓梯,一口咬定是我做的時,孟國義也是一句解釋的機會都沒給我。
13
大抵是被我的瘋名頭嚇到。
霍景澤已經失聯好幾天了。
消息不回,電話也打不通。
我沒想到霍夫人會來找我。
這個溫婉和善的女人,是霍家為數不多,不會用仰視態度與我交談的人。
「還好嗎?」
她指了指我纏著繃帶的地方。
我點頭。
霍夫人淺酌了口咖啡,拿出一樣東西放在我面前。
不陌生。
那是一份離婚協議書,隻不過擬定方變成了霍景澤。
我愣了下:「這是什麼意思?」
「你之前既然想離婚,肯定是受了委屈。
「你放心籤,剩下的程序等景澤那邊回國處理。」
我沒動:「是霍景澤同意的嗎?」
霍夫人笑容得體:「他會同意的。
「我們已經給他物色了新的聯姻對象,對方是一個家世清白,賢良懂事的女孩子,很適合霍家。」
「如果我不籤呢?」
「聽說你最近在查孟總一些私事,我可以幫忙,當然……」
霍夫人將鋼筆推過來,淡聲道:「我也能讓你什麼都查不到。」
手眼通天的霍氏集團,我又怎麼鬥得過。
籤下自己名字時,我腦海中浮現出那晚酒吧霍景澤執拗的模樣。
又想起餘晚的話。
喜歡嗎?
我不覺得霍景澤會執著到為我反抗家裡的決定。
就像當初妥協娶了我一樣,他同樣能再一次妥協接受其他人。
餘晚說我是傻子。
可她不會懂。
霍景澤生來就是立於群山之巔的人,而我苦苦掙扎於山下,一不留神就會被骯髒的泥沼淹沒。
說來,我對他的偏見也不過是一種自卑。
我羨慕他恣意的生活。
因為沒有,得不到,所以自卑,嫉妒。
14
與霍夫人分別,我回了婚前住的房子。
一場高燒來得又快又急。
我又做了那個夢。
孟國義居高臨下,質問我知錯沒有。
我梗著脖子,不肯低頭:「我沒錯,是你冤枉我,是你錯了!」
權威被冒犯的孟國義,為了懲罰我,讓用人抱來了一一。
那是一隻年邁到走不動道的老狗。
它陪著我一起離開孟家又回來。
「你不是愛推人嗎,今天就讓你長長記性。」
他沉聲,指向樓下:「把這隻畜生扔下去,沒S就繼續扔。」
我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望向如同惡鬼一般的男人。
我終於怕了。
我跪著,磕頭,哭喊道歉,想撲上去救下一一。
可孟國義就像開始享受打斷我脊骨的快感。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一一被高高舉起,再用力砸下樓梯。
一次又一次,用人機械地反復抱起一一,再用力丟下去。
我仿佛能聽見皮肉綻開的聲音,一一痛的低嚎持續很久,直到它徹底安靜。
那是噩夢一般的下午。
我渾身是血,抱著一一殘破不堪的屍體。
夢的最後,一一的屍體不見了。
我抱著已經S去的年幼自己。
拿起刀,S了我曾經最愛的父親。
15
從噩夢中驚醒,房間裡隻有床頭燈散發出淡淡的光。
我扯掉額頭上殘留著湿意的毛巾,聽見客廳有微弱的動靜。
本該在國外的霍景澤席地而坐,專注地給懷裡的小土狗喂食,周圍散落著亂七八糟的寵物相關的物品,明顯是現買的。
聽見聲響,他回頭看我,露出一抹明媚的笑:「你醒啦。
「這狗是在你樓下撿到的,放在紙盒裡,應該是被遺棄的。
「我們收養它吧,我已經讓助理帶它打過針了。
「我們要不要給它取個名字。」
霍景澤話反常地多。
我咂舌,熱情成這樣,太崩人設了。
倒了杯冰水,我潤了潤幹燥的口腔:「你來這兒做什麼。」
霍景澤放下小狗,走過來擁住我:「來接你回家。」
他倚靠在我頸邊慢慢蹭著,溫柔又眷念。
「離婚協議,霍夫人沒給你嗎?」
霍景澤就像沒聽見我的話,自顧自說道:「我出國後手機丟了,用別人手機給你打電話你一直沒接。
「我讓媽替我跟你說一聲,但顯然她沒有做到。」
哦,怪不得之前一直有陌生來電。
「我擔心你,為了早點回來,我這幾天就睡了幾個小時。
「我好累,你可憐可憐我,陪我回家休息。」
我這才注意到男人蒼白的臉色。
我忽然發現,我心疼這樣的霍景澤。
卑微,破碎,為愛低頭。
是的沒錯。
雖然不懂為什麼。
可這一刻,我確實感受到了他的愛意。
隻是,我不值得。
這個世界上比愛更重要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真心瞬息萬變。
我不信有人會一直愛我。
「離婚對你我都好,霍景澤,你的上頭有人壓著,給不了我想要的。
「我不是什麼唯愛至上的人,就算這次你留下我,下次,下下次,我還是會在各種選擇面前放棄你。」
霍景澤的身體從僵硬到逐漸顫抖。
我閉上眼,將眼底的湿意逼了回去,狠心道。
「你聽著,你永遠不會是我的第一選擇。」
我頓了下。
「你知道為什麼嗎?」
「你明明撕了那張紙的!」
霍景澤低吼著打斷我,臉上的面具終於碎了:「你為什麼還要籤字,為什麼!」
他極力壓抑負面情緒,可抱著我的力道就像是要把我肋骨碾碎。
我終於伸出手擁抱他,輕柔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
「因為,我不愛你啊。」
16
霍景澤是驕傲的。
不然就不會在第一次被說討厭後,這些年都沒正視過我。
一周後,我們在民政局走完了離婚最後的流程。
霍景澤拉開車門,自然地問道:「要送送你嗎?」
「謝謝,我在這附近還有事,不麻煩你。」
「有人要見?」
我猶豫了下,點點頭。
霍景澤沒再多問,直接走了,很瀟灑。
聽說最近他已經在跟一些世家小姐接觸了。
果然,痴男怨女那一套不是他的風格。
十分鍾後,我在咖啡廳等來了想見的人。
「姐,你知道這兒離公司多遠嗎。」
孟婉茵咋咋呼呼坐下,身上絲毫不見平日那副小白花無辜柔弱的模樣。
她拿起我面前的冰咖啡就往嘴裡送,然後被苦得眉頭直皺,嫌棄道:「真不知道你為什麼愛喝這個。」
孟國義眼中的孟婉茵做過最叛逆的事,大概是逃婚。
而我認識的孟婉茵,是在小時候就會把辱罵家暴自己的母親推下樓梯的人。
「事情辦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