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剛才現場直播裴跡把我護在身後的動作,輿論立刻開始審判:
「媽呀,這麼富了還撈?」
「這女的瘋了吧,癌症病人不讓接受治療,和S人犯有什麼區別?」
「誰說出生率低了?這是真畜生。」
「是看哥哥好拿捏吧,門當戶對的誰能接受她這麼浪?」
「你別說,人家吃得還挺好,這小白臉好帥。」
「這帥哥長得有點眼熟……」
「隻有我以為婉婉和哥哥是一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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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被刷得滿屏都是,陸婉抽噎著回復:
「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下面一溜的:「怪不得視頻裡那麼甜。」
「天呢是偽骨我們有救了。」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開始彈出大量的汙言穢語和陌生來電。
我心一沉。
立刻想到,現在的並購案剛出了估值問題,公司的資金鏈本來已經很緊張。
這種醜聞發酵起來,勢必影響公司股價。
我有了決斷,當機立斷地換了個備用手機,邊穿衣服邊安排助理:
「通知法務和公關,我現在就過去。」
助理的聲音有些驚訝:「溫總,陸婉的直播間已經被封禁了。
「不僅封禁了,整個號都沒了。」
14
我系扣子的手一頓。
壞了。
捂嘴在媒體不發達的時候可能還管用,但現在的情況,恐怕反噬得更嚴重。
我快速地搜了搜關鍵詞,果然切片已經滿天飛,每個熱度都很高。
營銷號把主題上升到資本對普通人的傾軋和嘲弄。
公司的官方賬號評論區全部淪陷,都是嘲諷和謾罵。
我的個人履歷和感情經歷都被扒得一幹二淨。
留言越傳越離譜,很快我就看到評論「我的朋友」說,我最喜歡這種貌美又沒有背景的兄妹了。
我沒時間去感覺身上泛起的戰慄。
公關的黃金時間,隻有四個小時。
我匆匆出門,門外的冷空氣凍得我一抖。
此時,我發現了路邊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陸時安。
他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
我反應過來,陸時安給我打電話時,就站在樓下。
他看到我,眼裡閃出驚喜的光:
「溫棠……」
我直接質問道:「陸時安,陸婉做的事,你知不知情?」
陸時安一臉茫然,我把手機亮屏。
陸時安的嘴唇都白了,他不可置信道:「婉婉她怎麼會這麼……」
這麼壞?這麼蠢?這麼自以為是?
陸時安沒說出這幾個形容詞。
他垂下眼眸,低聲道:
「溫棠,沒管教好陸婉,是我的錯。」
「但在你心裡,我就那麼下作嗎?」
我說:「彼此彼此。」
陸時安的臉更白了。
我說:「麻煩讓讓,我還有事。」
擦身而過之際,陸時安拉住我的手腕:「溫棠,我跟你一起去。」
我歪頭看他,突然笑了:
「也好。」
15
公司在我的數次整頓下十分高效。
一個小時不到,所有材料整理完畢。
直播的機器架好。
我對面已經坐了一位以毒舌聞名的記者。
在公司巨大的 logo 下,記者按輿論的聲音向我提出有些刺耳的問題。
她鏡片後的目光一閃:
「溫小姐,基於陸婉小姐今晚的直播,首先想問的是,關於陸婉小姐身患癌症,並在您的授意下被驅逐出院的事是否屬實?」
我微笑以對:
「恰恰相反。」
我拿出一打報告:
「恐怕陸婉小姐對她自己病情的了解,也沒有我多。」
半年前醫生就建議陸婉可以出院過正常的生活,隻需要偶爾復查。
但陸婉一直喊疼,檢查也檢查不出所以然。
就這樣一直住了下去。
「更何況,醫院隻是通知陸婉小姐,商業B險的覆蓋範圍到期,需要她繳交 6000 元一天的 VIP 病房費用,我認為驅逐的說法,並不準確。」
記者簡明扼要地說明了體檢報告的重點,繼續追問:
「溫小姐似乎非常了解陸婉小姐的治療狀況?」
我說:「對,因為陸婉小姐並沒有什麼母親為她投的商業B險。
「所有的治療費用,包括前期失敗的標準治療,和後期 120 萬元一針的 CART 藥物,以及陸婉小姐的 VIP 病房費用,都由我個人承擔。」
陸婉母親早逝,所以我找律師騙他們陸婉的母親曾經給陸婉投保。
我瞥了一眼屏幕,飛快刷過的評論完全轉了風向:
「天……這什麼人美心善的活菩薩……」
「這種活動還有嗎?」
「我要是中幾百萬都換對象了,這姐就這麼水靈靈地偷摸給了?」
「所以撈錢也是假的?」
「撈什麼錢,溫家在我們本地有莊園的,大小姐纡尊降貴住那個畫家的破房子屬於為愛發瘋了。」
「我擦,軟飯都不會吃,不行起來讓我來。我願伺候男外室的月子。」
「陸婉也太不是東西了吧,人家救她一命她惦記人家對象?」
「隻有我一直不喜歡她嗎?有種討厭的人終於被全世界發現的爽感。」
「+1+1」
16
記者稍作停頓,在屏幕上展示出陸婉作為我出軌證據的照片。
「關於陸婉小姐對您私生活的指責,溫小姐有什麼要向公眾交代的嗎?」
我嚴肅道:「我不希望陷入自證陷阱,但鑑於對其他人的生活也造成了影響,還是需要做出公開聲明。」
我講了毛球的來歷。
至於深夜那幾次,是毛球得了犬瘟,幾次都以為挺不過去了。
助理家裡有好幾隻寵物,所以客廳一直裝著攝像頭。
於是直播間的 10 萬多人就一起看了十分鍾我瘋狂撸狗的視頻。
「姐姐我是你的狗啊,摸我摸我,人家走丟了好無助,汪汪。」
「前面的老師你……」
「是我看錯了嗎,後面的那倆男的是不是……親了一下?」
助理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露面解釋道:
「那是我的丈夫,我們已經結婚七年了。」
鏡頭之外,陸時安面色蒼白,身體也跟著晃了晃。
彈幕上又刷過一片尖叫。
「我在 ins 上搜名字看到婚禮照片了,好配!甜S我了甜S我了。」
「這老板不錯啊,不歧視哎。」
「這什麼公司?」
「月棠集團,那麼大的字看不見,瞎嗎?」
「陸婉還好意思說人家出軌,自己對哥哥什麼心思懂的都懂哈。」
「她哥一躲她肢體接觸她就切屏,天天活在夢裡呢。」
記者又問了兩輪,我逐漸放松下來。我看了一眼右上角還在不斷增加的人數,開始有意介紹公司業務。
彈幕飄過一片「哈哈哈」。
「聽見了,聽見了,姐不用再念拓展業務做大做強了!」
「姐姐超絕事業心,中途點進來以為是產品發布會。」
中間也夾雜著零星的冷嘲熱諷。
「啥事業心啊,還不就是為了個男的默默付出的戀愛腦,一有人搶就急了。」
時間差不多了,我趁勢宣布捐款 300 萬元給抗癌慈善基金會,表示我對佔用公共資源的歉意。
最後,我直視鏡頭:
「今天的回應,隻為澄清事實。
「我與陸時安先生已經在一個月前和平分手,直播涉及的另一位男士是月棠的合作伙伴,希望大家不要傳謠。
「我本人和陸婉小姐沒有任何私人恩怨,救她,我沒想要過回報,隻是因為她是我曾經愛人唯一的親人。
「至於陸婉,我希望大家不要網暴她。她少年得病,治療過程很痛苦,我都看在眼裡。她的生活隻有醫院和哥哥,思想難免會陷入偏激。
「最後一句話,借這個時機,送給所有的女性。
「掌權則天地皆寬,希望大家都有及時止損的勇氣。」
17
打光燈一滅,我無暇顧及陸時安,讓公關部實時監控輿論動向。
助理聯系好了專業公關公司,開始推流精彩評論剪輯和梗圖,引導輿論娛樂化。
同時還安排上了月棠集團多年慈善活動盤點。
本身公司產品質量就過硬,這次抓住輿論的東風,說不定能讓發展更上一層樓。
忙完才發現,陸時安還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我。
直到走到外面,他才開口:
「錢,我會還你。」
公司的線上銷售額從直播開始就瘋漲,我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報告:
「不用了,陸婉已經還清了。」
我笑了笑,自顧自道:
「這年頭,注意力就是錢,我還得謝謝你的蠢妹妹。」
陸時安突然把我拽進了他的懷裡,他緊緊抱著我,像要融入骨血一樣。
我被抱得有點窒息,他身上幹淨的香氣混合著冬日的寒風湧進我的鼻腔。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五年前。
我撲進來接我下課的陸時安的懷裡,他嘴上嫌棄著我冰涼的臉,手卻把我抱得很緊。
就像松開一點,我就會消失。
陸時安喃喃地說了很多句我愛你,好像要在此刻,把五年裡欠我的全都補上。
如果每一句我愛你都散在這五年時光裡,該多好。
可是如今全都狼狽的堆在一起,像一堆失去光澤的石頭,暗淡的,沉甸甸的,在我心上壓得喘不過氣。
我輕輕掙扎了一下,陸時安立刻松開了我。
他一向是冷淡疏離的。
此刻臉上的表情,卻像個被拋棄後,不知所措的孩子。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臉,觸碰到一些可疑的湿痕。
陸時安任由我摸過他的淚痕,他微低著頭,毫不在意地繼續說:
「我會把你追回來的。」
胸腔裡跳動的心髒像被人緊緊攥住又松開,疼痛之餘,有種奇怪的釋然。
我以為我對他,總是有很多話要說的。
哪怕是熱戀時偷偷設想假如我們分手,也設計了一籮筐的話,這句要顯得很灑脫,那句要他注意身體,最後留下一點復合的可能性。
可是事到臨頭,我卻無話可說。
「你還不明白嗎,陸時安?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我輕輕說。
「再見。」
18
我到餐廳時,裴跡正姿態隨意地俯瞰 100 層窗外,整個城市燈火璀璨的夜景。
我開門見山:「多謝。」
以裴跡的眼力,我都能看出來的攝像頭,他不會看不出來。
裴跡的「幾個小公司」是鼎鼎大名的恆曜資本。
在我大度地原諒陸婉之後,裴跡的律師團提起訴訟,要求陸婉公開道歉並且賠償精神損失費。
畢竟恆曜沒原諒陸婉。
我們順勢談成了合作。
裴跡勾唇,意氣風發:「客氣了,棠棠。」
裴跡給的條件很優渥,隻是有一個附加款項。
他要像裴藍一樣叫我棠棠。
我們碰了杯,我催他:「結局呢?」
裴跡眨眨桃花眼:
「結局不就在你面前。」
有點草率,但留下了一定想象空間。
我決定給個七十分。
勉強滿意吧。
裴跡對我舉杯。「敬……」他輕輕側頭想了想,「無限可能。」
我舉起了手中的杯子,發現這句話無比貼合我現下的心境。
水晶杯發出悅耳的相撞聲。
就像為五年的執念畫下一個輕巧的句點。
月棠的未來正在我面前展開。
我第一次純粹地享受此刻。
我看向窗外的燈火輝煌:
「敬無限可能。」
19
陸時安番外
溫棠為什麼喜歡他?
陸時安從來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他早就認識溫棠。
整個學校沒人不知道溫棠。
關於她的傳言很多,漂亮的草包,任性的大小姐,換男朋友比換衣服還快。
陸時安第一次見她,是在兼職的咖啡廳。
她的對面坐了一個英俊的男生。
男生柔情似水地叫「棠棠」。
溫棠有點不耐煩地皺了皺鼻子:
「分手吧,不愛聽別人這麼叫我。」
她熟練地逃離現場,像隻擅長闖禍的小貓。
陸時安去收拾桌子,發現杯子下還貼心地壓了二百塊錢。
隨後,陸時安發現自己經常碰見溫棠。
她有時候在陪流浪貓玩,有時在圖書館興致勃勃地看畫冊,有時會在咖啡廳的陽光下伸懶腰。
她的身邊偶爾會有個英俊的男生。
無一例外,他們臉上都有種很蠢的表情。
甚至有一次,陸時安看到溫棠穿了身志願者的紅馬甲,領著一隊小朋友逛校園。
她穿著紅馬甲也像高定,在陽光下神採飛揚。
陸時安戴著口罩,裝作路人,悄悄靠近了一點這支小隊。
作為一個不怎麼上課的人,溫棠對學校歷史的了解驚人地多。
小朋友摔倒了號啕大哭,溫棠摸遍口袋沒找到紙,幹脆用袖子幫小朋友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