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藍見我皺眉,選了倆最帥的在一旁倒酒,小手一揮讓剩下的下去。
她拉著我的手,目光灼灼:
「棠棠,男人就像公交車,上一輛過站下一輛五分鍾就到。
「何況你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說:「我知道。」
我比誰都清楚這些。
所以才會舍棄我原來的生活慣性,去換一個自由選擇的權利。
選陸時安的權利。
裴藍點到為止,不再繼續,轉而談起了圈子裡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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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興致很好,多喝了兩杯,有點醉了。
我送她回去。
剛到家門口時,門卻突然開了。
6
男人身形高大,肩寬腰細,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手臂上隨意搭了件風衣,看樣子正準備出門。
他輪廓深邃,不太像東方人,眉骨凌厲,鼻梁高挺。
此時看到裴藍,微微挑眉:「還知道回來?」
這人周身都是久居上位者的氣度,結合他手腕上那隻理查德米勒,是裴藍回國考察業務的哥哥。
裴跡。
我艱難的從裴藍的阻礙中伸出手:
「裴先生,幸會。」
裴跡聞言,視線轉到我臉上,微不可查地一僵。
他長相英俊得頗有侵略性,眼眸深黑。
我這幾年也見了不少人,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和大型猛獸對視的實感。
裴跡伸出骨骼分明的手,他的掌心寬闊溫暖,幾乎將我包裹其中。
他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麼。
良久,勾起了唇角:
「溫棠,是你。」
我一怔,一時間想不起什麼地方和他見過。
隻覺得他身上的木質香沉穩清貴,似曾相識。
裴跡還有緊急會議,對我點點頭就離開了。
他走後,我的手仍隱隱感覺他的體溫殘留下的灼燙,不自覺的捻了捻手指。
裴藍裝醉躲過一劫,本來還埋在我頸窩的頭突然抬了起來。
她眨眨眼,不知在想什麼主意,又沒骨頭一樣地倒在我身上:
「棠棠,我難受——陪我住兩天嘛,求求你了。」
7
第二天我起床時,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擺盤精美的班尼迪克蛋,旁邊還放著小籠包和粥。
裴藍也睡眼惺忪地坐在桌前,見我出現衝我眨眨眼:
「嘗嘗我哥的手藝?他很賢惠的!啥都會做!」
裴跡解了圍裙,對我一笑:
「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都做了點。」
他今天打扮的休闲了許多,黑發隨意的散在冷白光潔的額上,衝淡了一些眉目的鋒利。
但裴跡頂著這張臉解小草莓圍裙的場面,還是有種反差的萌感。
我略帶懷疑地吃了一口,眼睛就亮起來了。
我和陸時安都不會做飯,我在公司忙起來的時候晝夜都不分,都是能糊弄就糊弄。
想不到裴跡長著一張拽拽的酷臉,居然有這樣的愛好。
我真誠道:「這個很難做吧?裴哥真厲害。」
裴跡一直在不動聲色地看我的表情,聞言勾了勾唇角:
「叫我裴跡就行。
「這有什麼,又不是遠洋並購案。」
我手一頓,這是我前段時間一直在忙的事,因為太久不回家,陸時安還跟我吵了一架。
我們聊了兩句,裴跡顯然一直在密切關注,提出的幾點問題切中要害。
裴跡對我的了解超出我的預料。
而裴藍把她哥當滯銷品推銷的意圖又太明顯。
我看了一眼埋頭苦吃的裴藍,心想兩兄妹的心眼應該平分一下。
我摸出手機,讓助理找人清理我的房子。
手機卻跳出了幾條信息,是陸婉發來的:
「不想讓你做的髒事被公開,就現在來醫院。」
她發了幾張烏黑的打碼圖,我掃了一眼,沒看出來是什麼。
8
我隨手把陸婉拉黑了。
今天還有會,沒時間陪前男友的妹妹過家家。
但她提醒了我一件事。
陸婉術後預後良好,其實早就應該出院了。
但她總喊這疼那疼,也就順理成章地留院觀察。
這一觀察,就是大半年。
我給助理發了條消息。
裴跡伸手遞了一杯溫熱的蜂蜜水:「不合胃口?」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青筋從腕骨優雅地舒展到手背。
袖子隨意地卷了半截,露出自然流暢的小臂肌肉線條。
昨晚聽裴藍說過,裴跡運動天賦很好,在國外讀書時是籃球隊長。
其實挺合胃口。
我沒接,拿餐巾沾了沾嘴邊,禮貌一笑:
「謝謝哥,但公司還有會,我先走了。」
裴跡自己喝了一口,對我笑了笑:
「回見,溫棠。」
9
並購案進行得並不順利,接下來的幾周我甚至都沒時間想起陸時安。
沒想到和裴跡的再見來得這麼快。
慈善晚宴上,裴跡撥開人群簇擁,走到我面前,衝我眨了眨眼:
「幸會,溫棠。」
我本來想客套兩句就離場。
但裴跡神奇地很會聊天。
他幽默又銳利,說話直指本質,還會適時拋出延伸話題。
更重要的是,他對月棠發展遇到的很多問題的看法也一針見血。
裴家產業大部分在海外,我不太了解,好奇地詢問他。
裴跡笑道:「有幾個小公司。」
不知不覺,我們聊到了散場。
很久沒有這種聊天毫不費力的感覺了。
我意猶未盡,於是裴跡提出要送我時,我欣然道謝。
剛走到車邊,卻聽到一個清脆又帶著怒氣的聲音:
「溫棠,你就是跟他出軌的?」
我循聲望去,看到了穿著病號服的陸婉。
10
裴跡迅速上前一步,把我擋在身後。
我看到他的手習慣性地摸向腰側。
陸婉蒼白的小臉在黑夜中格外脆弱美麗,她的黑發瀑布一樣落在胸前,手上還有幾片沾了血的留置膠。
我皺了皺眉,不知道她這個造型有什麼意義。
半個月之前,她就出院了。
陸婉怒氣衝衝地爆發出一連串的質問:
「是你讓醫院把我趕出來的!
「溫棠,你是不是覺得你有幾個臭錢,就能隨便踐踏別人的感情和尊嚴?
「哥哥跟你在一起五年,花過你一分錢嗎?
「他知道你出軌以後有多傷心,你在乎嗎?
「他喝酒喝到胃出血的時候,你問過一句嗎?」
聽到最後我才怔了怔,剛想張口。
隨即反應過來,我已經沒有立場去問了。
保安已經循聲趕了過來,陸婉也不掙扎,隻是不停地喊:
「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我坐上了副駕,還是對她這種灰太狼式的臺詞忍俊不禁。
我雖無意對她自證任何事,但還是半降車窗,多了句嘴:
「陸婉。
「既然病好了,少看點動畫片和回家的誘惑,去上學吧。」
11
回家的路上,我有點疲憊地嘆口氣:
「真不好意思,前男友的妹妹,讓你看笑話了。」
陸婉應該是特地探聽過我今天的行程,參會的多是商場上有頭有臉的人,她想讓我當眾出醜。
沒想到我會走得那麼晚。
裴跡搖搖頭,他長眉微微皺起,臉色冷峻,像在思索什麼:
「需要我幫忙嗎?」
他平時總帶著笑意,我都忘了他的臉其實很有侵略性。
我一愣,隨即想起他習慣性伸手摸後腰的動作,心裡有了幾分猜測:
「你不會要把她做掉吧?」
什麼綁起來扔公海裡之類的。
倒也罪不至此。
裴跡一樂:
「想什麼呢溫棠,這裡是法治社會,我可是好公民。」
車裡氣氛輕松了起來,我在國外的練槍場也練過一陣射擊,興致勃勃地和裴跡談起了槍械構造。
裴跡對各種槍械都很了解,聊到興頭上,還給我講了個刺激的故事。
是某人和爸爸的私生子內鬥,倆人水火不容,他甚至需要枕著槍睡。
最嚴重的時候,弟弟僱的S手就在附近,某人一夜沒睡,槍口始終指著門口。
到了天亮,他支撐不住了,門鎖卻咔嗒一聲開了……
我被吊足胃口,追問結局,裴跡卻不講了。
他停了車,為我開了車門。
裴跡深黑的眼睛星星點點閃著光,他笑道:
「欲知後事如何——溫總下周賞臉和我吃飯,我就告訴你結局。」
我本想扯個理由拒絕,卻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好」。
一直到家裡,我也沒想通為什麼會同意。
可能我真的很想知道結局。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陸時安。
12
我看著手機響了一遍,又響了一遍。
響到第八遍的時候,我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有風的聲音。
陸時安沉默了一會,才突然出聲:
「溫棠,今天的事,是婉婉不對,我替她跟你道歉。」
我嗯了一聲,問:
「還有別的事嗎?」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我要失去耐心時,陸時安突然輕聲問:
「你和你的助理,和那些男人,究竟是不是……」
我徹底愣住了,電話那頭,陸時安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你每個月都會去幾次他家,我真的,真的很努力地裝不知道了……」
在一年前的某個冬夜,我在公司樓下撿到一隻剛出生的小狗。
一窩隻活下來它一隻。
陸時安對狗毛過敏,我隻能把它養在公司,還取了個名字叫毛球。
說是我養,其實我也沒什麼時間照顧它。
助理養出了感情,在徵求我的同意以後,把毛球帶回了家。
毛球可能因為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格外黏我。
一段時間不見我就會不吃不喝,還會哀哀地一直叫。
這些事我跟陸時安說過。
他當時正處於我們某次爭吵的餘波中,對我拿來緩和氣氛的小狗故事沉默以對。
我也就知趣地沒再提過。
我說不上心裡什麼感覺,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
對面鏡子裡的那張臉,露出了一個很難看的表情。
很滑稽。
有種本來打算徵服惡龍保護公主,結果發現自己在馬戲團工作了幾年的荒謬感。
陸時安這一年就這樣自以為是地忍著我所謂的「出軌」。
他甚至不會親口問問我,或者上網搜搜我助理的名字。
他不相信我的人格,也不相信我的愛。
最滑稽的是,我這幾周用工作填滿自己所有時間。
在他開口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
我還是很想他。
我還是對他有所期待。
我開始討厭愛情。
愛讓人變得好賤。
我冷笑道:「重要嗎?」
我剛要掛電話,陸時安又開口了。
「溫棠。」
「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茫然。
這句話,是我們冷戰結束的信號。
每次都是我主動打電話給他,問出這句話後,他會告訴我一個時間。
這意味著,我們的這次冷戰,可以結束了。
這是他第一次問我。
我提醒他:「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掛了電話,毫不猶豫地把他拉進了黑名單。
我身心俱疲,隻覺得最近的糟心事一件接一件,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推遲了第二天上午的會議,沉沉睡去。
我還沒睡多久,就被助理接連不斷的緊急電話吵醒。
助理鎮定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
「溫總,出事了。」
13
陸婉的一身打扮果然是別有用心。
她在領口藏了針孔攝像,剛才那出鬧劇,她開了現場直播。
陸婉本身粉絲就很多,加上桃色和豪門的加持,已經高居熱搜榜榜首。
她哭訴我因為和她哥哥分手打擊報復,用手段把癌症病人趕出醫院。
還列出證據,即使我出身豪門,戀愛五年從未給陸時安花過一分錢,住的都是陸時安買的房子。
又歷數我過往的情史,直指我反復出軌,把陸時安當玩物。
她展示了幾張照片,不知道是誰偷拍的,畫質模糊,但確實是我在深夜出入助理家的照片。
甚至還是不同男人迎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