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飯,你幹嘛呢?”
“看你吃。”
阮喻剛要說“這有什麼好看的”,卻發現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力道有點重。
她的臉差點對著鏡頭燒起來,趕緊埋頭扒飯。
許淮頌把手肘撐在車窗邊沿,嘆了口氣。
食髓知味,他後悔提前行使那個吻的權利了。
*
許淮頌接連一陣忙案子,跟同樣忙著改劇本的阮喻見縫插針地視頻,白天黑夜,兩人都跟打仗似的。
小半個月後,阮喻再次受邀到寰視開劇本會議,剛一下樓,碰見個熟人,是住在樓上的孫妙含,穿著一身海藍色的制服裙,看起來高中生似的。
阮喻跟她打招呼:“大清早去哪呢?”
孫妙含神秘兮兮一笑:“去寰視見大佬。”說完又搖搖頭,“不對,是被大佬見。”
阮喻一愣:“試鏡不是過了嗎?”
“上回過了好幾個女孩子,這次是寰視的魏董親自來給新電影挑角色,能不能定還不好說呢。”
魏董?那不是她電影的出品人?
一個奇異的念頭閃過了阮喻腦海,她想了想問:“這身打扮是寰視要求的?”
孫妙含搖搖頭:“是我聽來的內部消息,說他們正在籌備的新電影是高中校園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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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喻不可思議地笑了笑。
“怎麼了?”孫妙含低頭看看自己,“這樣不好看嗎?”
她搖搖頭示意不是,想了想說:“你梳個馬尾辮,可能會有奇效。”
孫妙含接受了她的建議,歡歡喜喜梳了個馬尾辮“出徵”了。
阮喻沒有跟她同路。
畢竟如果真像她猜測的那樣,孫妙含要去應徵她電影的女主角,那兩人一起出現在寰視門口,在有心人看來就有那麼點微妙了。
她於是特意避開了她,進寰視的時候走了側門。從出租車下來,剛巧碰見一輛保姆車緩緩駛進去。
阮喻原本沒大在意,因為影視公司出現個明星的保姆車實在太尋常了,沒想到等她走進大廳,小跑向即將關閉的電梯,卻看見李識燦站在裡面。
他身邊的助理飛快摁了開門鍵,好讓阮喻趕上這部電梯。
李識燦笑著叫了她一聲:“學姐。”好像一點也不意外在這兒碰見她。
但仔細一想,其實阮喻也不應該意外。
魏董親自來挑演員,被預選為男主角的李識燦又怎麼會不來?
她衝他笑笑,走進電梯,沒話找話地說:“這麼巧。”
李識燦問:“你幾樓?”
“七樓。”
一旁助理抬手摁了數字“7”。
電梯裡沉默下來,過了幾秒,李識燦說:“我去十九樓跟魏董談合同,下午如果沒別的安排,也會來七樓看看你們的劇本。”
阮喻點點頭,可能是因為上回被他撞破了她坐在許淮頌腿上那幕,這麼靜謐的環境,稍稍有點不自然。
等電梯“叮”一聲響停在七樓,她朝他和助理點個頭,快步走了出去,結果在拐角處,差點撞上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她及時剎車停步,趕緊道歉:“不好意思。”
一抬頭,對上一雙鷹隼一樣,有那麼點駭人的眼睛。
看上去三十出頭的男人朝她點了下頭,唇角一勾:“沒關系。”接著與她擦肩而過,進了電梯。
沒過多久,阮喻的手機震動起來。
李識燦:「剛才那個是魏董,你注意別跟他靠近。」
阮喻一邊往會議室走,一邊打字:「靠近?」
李識燦:「就是別和他單獨相處的意思。你不是明星,跟他不存在太多利害關系,能避就避,不能避也要提高警惕。我這麼講,你明白?」
他的用詞比較含蓄,但阮喻聽懂了,回說:「嗯,我知道了。」然後轉頭進了會議室。
第47章
這會一開就到下午一點。一點半的時候,劇創人員才在會議室吃上了盒飯。
一份盒飯,四菜一湯一甜品,都是制作精細的高級料理,屬於盒飯中的精英配置。聽說是魏董來了,請大家吃的。
會議室裡一陣感慨,都在誇這個出品人出手大方。
可能是事前得了李識燦的提醒,以及第一眼就被那位魏董的眼神駭到,阮喻沒太參與她們話題,一邊揉著發酸的頸椎,一邊埋頭吃。
快吃完的時候,聽見手機震了一下。
以為是許淮頌加完班回到家了,她立刻掏出手機看,卻發現是李識燦的消息:「你還在七樓嗎?」
她答了個“在”字就沒再得到回復,過一會兒,看見制作人鄭姍的秘書拎著滿手的奶茶來了,說是請全體劇創人員喝的。
一群人又謝起制作人,隻有阮喻拿出手機發了個消息給李識燦:「謝謝,破費了。」
李識燦回:「客氣什麼。」
又說:「魏董跟幾個導演上午看了一批新人女演員,等會兒要來你們會議室,叫你們也參考參考意見。」
軟玉:「怎麼個參考法?」
李識燦:「抽劇本念兩句臺詞,也就是作作秀的表面功夫,唬唬新人而已,最後要定誰,不看這些。」
聯想到孫妙含,阮喻問:「你在十九樓有看見一個叫孫妙含的女孩子嗎?」
李識燦:「沒注意,我在休息室吹了一上午空調。」
阮喻沒有問為什麼。
為什麼他身為一個大明星要親自來談合同,為什麼他在十九樓闲得吹空調也不去忙別的事。
她攥著手機默了默,繼續問他:「我跟那個女孩子認識,等會兒大庭廣眾打了照面會不會不太好?我不太懂娛樂圈的規矩。」
阮喻知道自己對選角一事不具備話語權,但那些純新的候選人們說不定有所遐想。在這種選角的關鍵時刻,萬一孫妙含跟她打了照面,結果被選中了,日後難保不會被人非議靠後臺。
這種冤枉虧,還是不吃的好。
李識燦回:「那你去洗手間或者茶水間避一避,他們下來的時候,我跟你說。」
得了“情報”,阮喻就在十九樓下來人的時候,拿上杯子去了七樓走廊盡頭的茶水間,剛好在這時候接到了許淮頌的消息:「我到家了。開完會了嗎?」
阮喻把杯子擱上臺面上的咖啡機,打字回:「還有下半場,現在在茶水間休息呢。」
剛發送出去,就接到許淮頌的視頻邀請。
她轉身走到門口,探頭往會議室方向一看,發現那邊演員到了,正人擠人熱鬧著,而走廊裡又沒別人,於是輕輕關上茶水間的門,接通了視頻,舉著手機抱怨:“開會開得我頸椎好疼。”
那邊許淮頌正在脫西裝外套。舊金山的夏天夜裡隻有十幾度,到家才能穿單衣。
他笑了笑說:“等我回來。”
“回來幹嘛?”
“上門按摩推拿。”
聽著這接地氣的用詞,阮喻“嗤”一聲笑,一邊揉脖子一邊說:“等你回來還有什麼用,我還是自己寫寫‘糞’字。”
說著開始做上下左右扭脖子運動。
結果不知牽到哪根筋,發出“哎喲”一聲痛呼。
“怎麼了?”許淮頌的語氣緊張起來。
“扭疼了……”
阮喻剛苦著臉說完這句,忽然聽見身後“啪嗒”一下響,門被一把打開。
她詫異回頭,看見目瞪口呆的李識燦僵著個身體站在那裡,和她高舉的手機裡,一樣微微愣神的許淮頌打了個跨洋照面。
一場明明很安靜,卻驚天動地的國際會晤。
怎麼又被撞破了這種羞羞的事情……
阮喻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尷尬起來,舉著手機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這兩個人,誰來救救她?
可是誰也沒救她,兩人對望著不說話,像望出了什麼珍貴無比的革命友情。
她隻能保持著這個動作“呵呵”一笑,跟李識燦說:“不好意思啊,我佔了茶水間,你要用嗎?”
他回過神,搖搖頭解釋:“不用,在附近聽見動靜,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才來的……”
這能出什麼事?阮喻一愣之下,聯想到他之前關於魏董的提醒,再想想剛才自己的呼痛聲,以及這邊緊閉的茶水間門,明白過來。
剛要說點什麼,李識燦已經朝手機屏幕裡的許淮頌點了點頭:“打擾了。”說完退了出去,把門帶上。
阮喻回過頭,擺正手機,看許淮頌。
他的臉色談不上難看,但也絕對不美麗。
他沒有提剛才的插曲,默了默說:“我下禮拜五回來,晚上到你那裡。”
*
這才禮拜一,到下禮拜五其實有近半個月。不過阮喻忙著劇本的事,倒也沒覺得時間過得多慢。
轉眼入了八月。禮拜五晚上九點,她從寰視開完又一次劇本會議,因為沒趕上末班公交車,隻好打車回家。
許淮頌剛好在這時候打來電話,說他下了高架,再有一個小時就到,聽說她一個人上了出租車,叫她別掛電話。
兩人連了一路的麥,半個小時後,阮喻下車,手機隻剩了百分之五的電量。
她跟那頭許淮頌說:“等會兒就見面,不跟你膩歪啦,我要進公寓大樓了,你可以安心開車了。”
許淮頌“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阮喻拐進公寓大廳,看電梯門恰好要闔上,走快幾步趕上去摁了一下上行鍵,正準備跟裡面的人說句“不好意思麻煩了”,剛一張嘴忽然愣住。
電梯裡站著一男一女,是她認識的人。
寰視的董事魏進和孫妙含。
孫妙含看見她,一下瞪大了眼睛,神情看上去有些驚恐。
魏進卻好像並沒有認出她,背靠扶手,一手攬著孫妙含的腰,一手撫唇,微眯著眼,姿態闲適。
阮喻在那麼一頓過後,攥著包僵硬地走了進去,默默站在了電梯角落,也裝作沒有認出兩人。
狹小的空間內,氣氛凝固得讓人窒息。
或者隻是阮喻一個人這樣覺得而已。因為她從餘光裡,發現魏進側著頭,把鼻尖擱在孫妙含頭頂嗅著香,好像完全不在意這裡還有旁人的存在。
直到“叮”一聲響,電梯停在了孫妙含所在的十五樓,阮喻才意識到,住在十二樓的她根本忘了按樓層。
魏進攬著人走了出去。
阮喻抬手剛按了“12”鍵,忽然看見走得手僵腳硬的孫妙含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接不過一瞬,電梯門自動緩緩闔上,下行到了十二層。
阮喻走出電梯,摸索著包裡的鑰匙,抖著手開了家門。
黑暗中,眼前仿佛浮現出了剛才孫妙含看她的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