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與我說好,連夜處理了這樁舊事。
免得明日消息傳出去後,打草驚蛇。
「睡了叫醒就是。」老侯爺指著我說,「宋歸,去將宋雲庭給我弄來。」
「是!」
我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揮手就讓底下人去搜院子。
侯夫人看我們這架勢,不像善茬。
如同市井潑婦般坐在地上擋住我們的去路,開始哭號。
「侯爺啊你去得早,留下我們孤兒寡母,這府內是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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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氏,你莫要裝模作樣,老實交待,宋雲庭去了何處!」
侯夫人還在猶豫不定,世子夫人已經冷笑出聲。
「老侯爺,你的好孫子正忙著眠花宿柳,怕是無暇來……」
「啪!」
侯夫人利索爬起來,狠狠扇了世子夫人一巴掌。
「毒婦!若非你自甘下賤賴著雲庭,還不許他納妾收通房,害了一個又一個,我兒豈會不歸府。」
「誰稀罕!堂堂侯府世子窩囊無用,連奴僕都不如。」世子夫人不落下風,當場就和婆母廝打起來。
我愕然地看著她們的丫鬟婆子一個接一個下場,薅頭發的,扇巴掌的,業務很是熟練。
老侯爺坐在上首,黑著臉不發一言。
看出戲的工夫,通風報信的人帶著宋雲庭回來。
「祖……祖父,孫兒來遲。」
我打量了下宋雲庭,比前世看著似是更加不堪,衣冠不整的模樣,隻要不瞎都知道他幹了什麼好事。
老侯爺震怒,拍了下桌子,所有人都停止了爭執打鬧,乖乖跪了下來。
「蔣氏!我兒S後,怕你孤兒寡母受欺負,我將侯府全權交給你打理,你到底做了些什麼,還不從實招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今日,你的侯夫人做到頭了!」
「宋歸!出列!」
早在她們鬧得不可開交時,我就抹去了偽裝,露出真容。
先前站在眾人中間,他們都沒有多打量。
如今看到我站了出來,侯夫人和宋雲庭皆是一副受驚的模樣。
「大丫!你終於回來了!」宋雲庭帶著些許喜悅,熱情地和我打著招呼。
侯夫人卻整個人癱軟在地,不可置信的目光在我和老侯爺之間來回猶疑。
我沒有理會宋雲庭,直直走到侯夫人跟前,高高在上地看著她狼狽的樣子。
「侯夫人,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當年之事,我爹生前可待你不薄,你讓他唯一的血脈做通房,可有想過將來到了地底下,如何跟他交代。」
10
「你胡說!」侯夫人嘴硬道。
欺君之罪,她自是不敢輕易承認,隻將汙水往我身上潑就是。
「大丫,你隻是奶娘之女,能做世子的通房就該感謝主子恩賜,竟然妄想正妻之位,得不到就要毀掉侯府。」
「別以為攀附上老侯爺,就能改變你下賤的出身,奶娘何在?你女兒瘋了,還不趕緊將她拉下去。」
侯夫人痛心疾首地質問。
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奶娘趕忙衝上來,低著頭勸說。
「大丫,莫要發瘋了,老實跟娘走,快,乖女兒。」
宋雲庭像是剛捋清思路,驚叫道。
「大丫,咱倆一起長大,你要讀書習武我都同意了,怎的恩將仇報!」
「別開玩笑了,安遠侯唯一的子嗣就是我。」
大丫,大丫。
我的生母,養母,從來都不曾將我當個人看,連名字都混叫著,懶得起一個。
「看來你們是不打算承認了,行!將人證帶進來。」
我冷笑一聲,站到了老侯爺身後。
回來的路上,我就將這些年找到的證人順道接來了。
侯夫人當年畢竟是剛生產完,精力不濟,沒能將所有人趕盡S絕,才給我了翻身的機會。
「我是當年給侯夫人接生的婆子女兒……」
「我是當年給侯府奶娘接生的婆子……」
「我是侯府奶娘的娘家嫂子……」
權勢是個好東西啊,他們不敢不老實交代。
如今人證物證俱全,再沒有辯駁的餘地。
侯夫人面白似雪。
奶娘不停地磕頭說自己是被侯夫人威脅的。
宋雲庭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沒回神。
世子夫人眼睛骨碌碌轉著,不知在思量什麼。
我閉了閉眼,眼前所有算是給前世莫名喪命的自己一個交代。
今生,可以活得明明白白。
老侯爺嘆息不已,將聖上今日的決斷轉述給所有人聽。
「安遠侯府欺君罔上,收回爵位。」
「蔣氏、奶娘為主謀,即日起下獄。」
「念在宋雲庭、付氏不知情,天亮後可自行決定去留。」
主子們都犯了事被關押起來,底下人頓時慌得亂七八糟。
幸而老侯爺有親兵,我也有心腹,才控制住侯府亂勢。
接下來的事情就無須老侯爺插手,我自己就處理了。
沒想到前世學的管家之能,現在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往後家裡沒有那麼多主子,自然不需要太多伺候的人,該發賣的發賣,該解契的解契。
待到天亮,宮內天使來傳旨,府內已經恢復秩序。
聖上寬仁,念在我和祖父剛剛回來沒有落腳之地,沒有立刻讓我們搬離。
宋雲庭還想賴在府內不走。
「祖父,我給父親磕了這麼多年的頭難道就不算數了,您不能如此狠心啊。」
看著他這副軟骨頭的模樣我就來氣。
「你父親在老家鄉下,別認錯了,再胡亂認爹,休怪我的刀不留情面。」
從戰場上下來的刀,一出鞘就寒光凜凜。
宋雲庭嚇得腿軟不已,知道繼續糾纏無用,轉頭開始給付香雲示好。
「娘子,不如咱們先回你娘家落腳吧。」
付香雲忙著吩咐陪房搬嫁妝走人,見狀翻了個白眼,優雅地撫了撫雲鬢。
「想什麼美事呢?正好今日空闲,咱們說說和離的事吧。」
宋雲庭沒想到向來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發妻竟會在此時拋棄自己,哪裡輕易能答應。
可他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紈绔。
付香雲娘家也是武將之家,一群人圍著不說話,就足夠嚇破宋雲庭的膽子。
最後還得窩窩囊囊應下來。
11
聖旨一下,京城人便都知道了。
府外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幸而昨天連夜處理好了家事,直接關門謝客。
侯夫人的娘家不比世子夫人的娘家,知曉她做的事情後,斷親書都送去了天牢裡。
當然,不可避免地連累了家族中的女子。
未嫁的更加艱難,已嫁的都遭到夫家懷疑。
不用我動手,她的日子都好過不了。
不過侯夫人也沒打算放過我。
畢竟祖父和我都有戰功在身,明眼人都曉得皇帝不會輕易懲處。
侯夫人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託人給我帶來口信,說是隻要我能去皇帝面前用戰功換掉她的S刑。
往後便與我好好做對母女。
真是痴心妄想!
我沒有搭理她,不是每個人都有父母緣分的。
她如何生氣、如何懊悔都與我無關。
那些過往終會隨著這件事情的落幕而消散。
侯夫人再沒有送信來,不知道是S心了,還是找到了其他的方法。
她到底被關在牢裡,沒有很方便,但被貶為庶人的宋雲庭是來去自如的。
這日, 他帶著一個厚厚的包裹上門, 說是送來重要的消息。
「大丫……不, 宋歸妹妹!我知道你現在什麼都不缺, 這是娘……你娘親手縫制的披風,她是惦記你的。往事已矣,莫要再記恨了好嗎?」
「是嗎?你說是她親手制的?」我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宋雲庭。
「對, 對對對!畢竟是親母女, 沒有隔夜仇。她早早便做好,隻是一直沒有機會送出,現下不過是想給你留個念想。」
起初他還強撐著,可紈绔就是紈绔。
我從戰場歸來,那些功績都是靠S敵來的,煞氣瞬間釋放出來,豈是他能抵擋得住的?
宋雲庭的額角逐漸滲出汗,手緊緊扣著放披風的包裹,整個人搖搖欲墜。
「宋雲庭, 你可真是不怕S, 到現在了還想哄騙我?你可知罪!」
披風啊,我親爹也有一件。
他收到後愛惜不已,每日都要抱著睡覺。
日積月累, 披風上的毒讓他身體每況愈下。
到最後一場戰役時,幾乎都要握不住刀。
到S他都沒懷疑過枕邊人。
什麼換兒子, 都是為了掩蓋那樁見不得人的罪孽。
如今還想用同樣的辦法來害我。
回京那天,我和祖父就和皇帝坦誠交代爹的S因。
隻是苦於沒證據不好抓人罷了。
從侯府被收回爵位, 我與祖父閉門不出, 都是在等魚上鉤。
沒想到來送S的會是宋雲庭。
他也是可憐。
從生下來就被當成棋子, 被利用得徹徹底底。
12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別抓我, 我不知情的啊。」
宋雲庭大聲叫囂著, 眼睛裡寫滿了無辜。
若非我有前世記憶, 還真的要被宋雲庭給糊弄過去了。
他想要算計我做妾,另娶他人時,剛開始侯夫人和奶娘都不同意。
後來三人密謀了許久,我中了藥, 他也如願以償。
而在那之後, 宋雲庭才徹徹底底失去了少年時的熱情。
每每見了我, 都會用挑剔的目光來打量我。
在世子夫人告知真相後,我一瞬間就想到了他的變化。
不知情?
不知情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害人嗎?
天底下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
抓住出賣消息的內奸, 順便協助聖上肅清朝堂, 已過了許久。
而關於我的封賞終於下來了。
我成為王朝第一位女侯爺,安遠侯府的牌匾被換了個新的。
看著門上高懸的幾個字, 我的心徹底落了下來,忍不住長籲一口氣。
總算沒有浪費重來一次的機會。
總算沒有耽誤侯府的百年傳承。
女子又如何?
前世我隻想著依靠他人,相夫教子, 在後院中蹉跎歲月。
重來一世, 我可算找到了活著的另一種意義。
聖上是個知人善用、心胸開闊的人,並未因我是女子而心生不喜。
反而明確提出,女子不入軍營沒有律例規定。
欺君之罪不算數。
他還問我將來的打算,可有想做的官職。
我拒絕了他的好意。
此番安遠侯府聲望再上一個臺階, 足夠了。
餘生若無必要的戰役,我隻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比如開個女子武學館,就很不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