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淮頌當然也不至於強調是“抱”,拿耳溫槍在她耳邊摁了一下,看見“37.0”,轉頭用筆在便籤紙上記錄下來。
阮喻愣了愣,湊上去看,發現紙上密密麻麻一排數字:3:00——38.2,3:30——37.8,4:00——37.5,4:30——37.3……
她磕磕巴巴說:“這……這是什麼?”
不是有意明知故問,而是太驚訝了,才這樣脫口而出。
“退燒藥退燒效用的研究報告,”在她瞠目結舌的表情裡,許淮頌補上一個轉折,盯著她說,“你信嗎?”
當然不信。
阮喻幹咽了一口口水,避開他的視線,捋捋劉海在沙發上坐下來,低頭拿起盤子裡一隻奶黃包塞進嘴裡壓驚。
她覺得這氣氛莫名有點詭異。有點像她做的那個荒唐的夢。
沉默裡,小橘貓“喵嗚喵嗚”地過來,要搶她手裡的早飯。
她正準備掰下一塊給它,就看許淮頌蹲下來一把抱起了它:“你的早飯不在這裡。”說著把它領去了廚臺。
她嚼完一個奶黃包,沒話找話問:“它叫什麼啊?”
許淮頌正倚著廚臺給貓喂食,回頭說:“Tiffany。”
這是把貓當女朋友養?
見阮喻噎住,他又解釋:“不是我取的。”
哦對。她又記起那個沒弄清楚的問題了。
她想了想問:“你把貓帶來了中國,貓主人不無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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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淮頌的目光掃了過來,眼底從原先的淡漠到現出星星點點的笑意,說:“他還有Judy,Amy, Nalani。”
“這麼多啊……”阮喻幹笑一下,埋頭繼續啃奶黃包,過了會兒,聽見許淮頌手機響了。
他接通語音通話,說的是英文。
阮喻英語聽力嚴重退化,“耳睜睜”聽了半天,愣是隻聽出幾個破碎的單詞。
許淮頌發現了她的茫然,掛斷後解釋:“家裡漏水了。”
“那怎麼辦?”
“沒事,家裡有人。”
阮喻默默喝了一口水。
猜想得到了證實,許淮頌果然不是單身。那她還做了那種違背道德的夢……
她加快了吃早飯的速度,狼吞虎咽完起身說:“許律師,謝謝你的早餐,打擾你一晚上了,我先走了。”
許淮頌放下貓:“等我五分鍾,處理完家裡的事送你。”
“不用不用,”她擺擺手,“我不燒了,自己打車就行。”說完轉頭去臥室拿包,有那麼點落荒而逃的架勢。
許淮頌沒有阻攔,在外間打開電腦,撥通了一個視頻。
阮喻一出來,就瞥見他電腦屏幕上跳出一個黑到反光的腦袋,以及一句熱情洋溢的:“Hey!Hanson!”
一個牙很白的黑人小哥。
許淮頌回頭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對著鏡頭,一詞一頓地說:“Where is the water leaking fr?”
這回阮喻聽清楚了。他在問,水是從哪兒漏來的。
所以,他說的“家裡有人”是?
許淮頌又回頭說:“我室友。”
阮喻“呵呵”一笑:“哦……”
許淮頌對著電腦沒說兩句就掛了視頻,然後拿起桌上一疊資料:“走。”
“你不睡覺嗎?”阮喻跟在後面問,“疲勞駕駛很危險的。”
她可真是交通規則意識非常強的三好市民。
“我休息過了。”許淮頌把手裡那疊資料遞給她,“你翻一翻,感興趣的話,現在順便去看看。”
阮喻一頭霧水接過:“看什麼?”
“看房。”
他說著就拉開了房門。
阮喻抬起頭,一眼看見門外站了個身材高挑的女人,一隻手抬在半空。
她一愣。
對方好像也有點錯愕,卻很快恢復自然,垂下手跟許淮頌笑說:“巧了,我剛要敲門。”
幾乎是一瞬間,阮喻就分辨出了這個聲音。
此刻一身幹淨利落職業裝,站在房門外的,就是那條被撤回的語音消息裡,跟許淮頌說話的女人。
她說完話後,目光在阮喻身上一落。
許淮頌順勢側身讓開一步,作個手勢跟她介紹:“阮喻。”再跟阮喻說,“我在美國的同事,呂勝藍,呂小姐。”
“你好。”
“你好。”
兩人互相點了個頭致意,阮喻心裡閃過一絲微妙的奇異感。
按商務禮儀講,許淮頌這介紹順序,好像把親疏關系弄反了?
許淮頌卻似乎沒有意識到這點,神情無波無瀾地問呂勝藍:“什麼事?”
她拿起手裡一個醫用紙袋晃了晃:“聽前臺說你半夜要了退燒藥。”
許淮頌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轉頭問:“要帶點藥回去嗎?”
“不用啦,謝謝。”阮喻擺擺手。
他就朝呂勝藍點了個頭。
呂勝藍彎彎眼睛一笑:“那你們忙,我回房間工作。”
許淮頌再次點頭,關上房門往電梯走,一邊跟阮喻解釋她手裡的資料:“搬家是必要的,我昨晚聯系劉茂,叫他推薦了幾間房,暫時選出這兩套。”
阮喻有點驚訝,愣了愣趕緊道謝,又聽他說:“離這裡不遠,你不累就去看看。”
房子確實該盡快換了,她現在身體狀態不錯,又不好辜負兩個律師半夜替她選房的好意,於是答應下來。
許淮頌的標準相當苛刻,精挑細選剩下的房,基本都到了隻需要做最後一步確認的程度。
第一家是個十一層的小高層,設施、環境都很不錯,房子的性價比在杭市這個地段高得出奇,唯一叫人懷抱疑慮的是,男房東在看見兩人時表現得很冷淡,跟誰欠了他一張黑金卡一樣。
阮喻倒不在意這個,但許淮頌僅僅禮貌性地轉了一圈,就叫她走了。
下樓後,她奇怪問:“我倒覺得房子不錯,房東不熱情不是反而叫人安心嗎?”
許淮頌揚了揚眉:“你沒發現是因為我在?”他把手機滑開給她看,“房東昨晚並不是這個態度。”
阮喻湊過去看他短信記錄,發現許淮頌全程以她的口吻——一個“獨身女性”的身份在跟房東交涉,而那時候的房東,甚至熱情到發了emoji表情。
她搗蒜似的點點頭,一臉“你說的對”的表情,下一秒就看他手機屏幕上跳出房東發來的新信息:「小姐,我這房子是租給單身女性的,怕的就是你們這樣的小情侶玩起來沒分沒寸,你昨晚不還跟我說你符合條件嗎?」
看得出來,擔心小情侶幹柴烈火搞破壞什麼的,隻是男房東遮羞的借口。
許淮頌無聲冷笑,打字:「不好意思,我凌晨剛脫單的。」
房東:「那你什麼時候單身了再來租,我給你留著。」
許淮頌:「謝謝,下輩子。」
阮喻:“……”
從昨晚到現在,許淮頌怎麼一直這麼奇怪呢?
話一下子多了,而且突然對她好得出奇。
她默了默,鄭重仰起頭,盯住了他:“許律師,冒昧請問一句。”
“什麼?”
“你……你是不是……”她頓了頓,似乎有點難以啟齒,“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可能……”
許淮頌目光閃爍一瞬,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昨晚才下定決心,開始慢慢學著打直球,今天就要告破心意?
就在他的心跳到炸裂的臨界點時,阮喻眼一閉心一橫接了下去:“……被人魂穿了?”
許淮頌:“……”
第26章
許淮頌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阮喻趕緊擺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唐突了。”說完非常羞愧地背過了身。
許淮頌在她身後無聲吸氣。
他原本並不知道什麼叫“魂穿”,這個詞是從她其他小說裡學來的。但正因為學來了才更加堵心。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說:“上車,去下一家。”
阮喻回過身,小心翼翼瞅他一眼,“哦”了一聲。
許淮頌開車往下一家去。
這次是一棟二十來層的高層,離阮喻原先的公寓隻隔了一條大馬路,從地理位置上博得了她的好感,而且高層的安保也比原先舊小區好很多。
看房之餘,她特意留心觀察了房東夫婦。夫婦倆就住在套房的隔壁,有個上小學的女兒。妻子熱情和善,丈夫冷淡寡言,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許淮頌裡裡外外看了一圈後,希望房東出示房產證。
女房東倒也沒介意他的謹慎,配合地拿出了證件。
許淮頌向她道謝,表示考慮一下,再次叫走了阮喻。
等電梯的時候,她小聲問:“這間好像可以?”
他點點頭:“可以保留,再打聽打聽別的。”
阮喻“嗯”了聲,跟他進了電梯。
裡面還有個從樓上下來的年輕女孩,濃妝豔抹的,電梯門一闔上,一股濃鬱的香水味瞬間撲鼻而來。
因為味道過於刺激,阮喻忍了忍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許淮頌稍稍偏側身體,不動聲色替她擋住了氣味的來源。雖然並沒有太大用處。
阮喻感激地看他一眼,因為香水味太難熬,一直盯著電梯內跳動的黃色數字。
11。
10。
9。
8。
8。
8。
“咦?”她剛發出疑問,許淮頌也發現到了不對勁,下意識把手扶上她肩。
下一刻,電梯晃震一下,頂燈熄滅,狹小的空間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