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恆的表情仍舊淡漠鎮定,語氣也仍舊平靜:“不婚、丁克,和想結婚想生育是兩種不同但同樣值得尊重的選擇,但我從來不認可不婚不育保平安這種說法。沒有法律意識,不會主動採取措施保護自己,對人生隨波逐流的人,就算不婚不育,也保不了平安。”
“因為婚姻沒有錯,生育也沒有錯,唯一有問題的是找了錯誤的人。人生幸福不幸福,不在於是否結婚是否生育,隻在於你選擇了什麼樣的自己,選擇了什麼樣的愛人。”
又有一個女生站了起來:“錢律師,我聽說您原本是堅定不婚丁克的,但如今您卻號稱有想要結婚的對象,請問是什麼讓您改變了想法?”
“我很幸運,那個改變了我工作風格的人,也同樣改變了我的婚育理念,教會了我平等的愛。”錢恆抿了抿唇,英俊的臉上是微微的緊張和鄭重,“我想和她結婚,是因為在漫漫人生路上,我想和她彼此點燃彼此溫暖,我想和她分享我的過去,我的現在,和我的未來,我想和她分享我一切世俗和精神上的財富,我想要未來每一天的人生,都是有她的人生。”
錢恆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冷冷的,聽著幾乎不像是一個告白,然而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個重磅□□,毫不遲疑接二連三地擊中了成瑤。
說到這裡,錢恆頓了頓,然後他再次開了口:“下面我想說的,和這期節目沒有關系,和節目組也並沒有事先協商,如果對節目造成損失,我願意承擔一切賠償責任。”
……
“我以為我一輩子會堅持不婚丁克,但成瑤,我愛你,你是我所有的權利和義務。”
仿佛越過空間、越過距離,越過一切的一切,錢恆看向成瑤:“你是我人生裡唯一的不可抗力,對上你,我沒有勝算。”
“我站在最謙卑的位置,請求你成為我餘生命運的合伙人。”錢恆抿著唇,英俊的臉上甚至帶了點肅殺,鎮定的聲音尾梢,卻有些轉瞬即逝的意蘊。
他在緊張。
這個強大到不可一世的男人,在緊張。
他頓了頓,才繼續道:“我永遠不會在公眾面前求婚並且要求你當場給出答案,我不會給你任何壓力,不希望你因為旁人的熱烈情緒就答應我,我希望得到你最冷靜也最真實的答案,如果你願意,請在節目結束後,告訴我,我會等你。”錢恆聲音沉穩低沉,“最後,還有一點請你知悉,你是很優秀的律師,我從來不反對你發展事業,法律市場需要你,你的客戶需要你,但我也需要你。”
一場酣暢淋漓的律師對決後,竟然還能看到如此勁爆的告白現場,全場觀眾幾乎幾乎都沸騰了,掌聲、口哨聲、歡呼聲、起哄聲,成瑤耳邊隻覺得像是巨大的聲浪海洋所吞沒了。
錢恆永遠妥帖專業到幾近完美,即便是如此高調的求婚,他都從沒有表明成瑤在哪裡,也並不附和那些想讓當事人上臺現場求婚的起哄聲,他在公眾面前毫無保留地袒露著自己,卻還仔細地保護著成瑤的一切。
這個男人優秀到狡詐,幾乎堵住了自己一切回絕的借口,做事滴水不漏到找不到任何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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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刻成瑤卻絕望地發現,自己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是完全無法抗拒。
最後十分鍾節目錄制,成瑤已經完全聽不進去在說什麼了,有人終於提問了幾近被遺忘的鄧明,可惜並不是問什麼讓鄧明能挽回局面的問題,相反,觀眾開始質疑鄧明此前經手辦過的案件,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一個比一個一針見血,直到最後主持人不得不出面幹涉以保證節目的效果……
這本來都是成瑤最喜聞樂見的局面,然而此刻她的一顆心裡跳動的都是錢恆的旋律。直到錄制結束,她的手心還是帶了微微的潮湿。
她也在緊張。非常非常緊張。開心的那種。
*****
錢恆幾乎是一結束錄制,就從後臺走了出來,人生裡第一次,他那麼迫切地尋找著一個人。
他想見到成瑤,想要擁抱她,想要霸佔她所有的目光。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成瑤不在後臺,錢恆抿著唇走了一圈,整個錄制大樓裡都沒有她,反而是見到了很多所謂的他的粉絲,他被圍堵在了大廳裡,有人送花,有人送禮物,有人尋求籤名,還有人在拍照。
隻是這些錢恆都不在乎,因為他終於看到了成瑤。她正站在大廳外的路上,身邊是顧北青,他正彎腰俯身和成瑤說著什麼。
這一刻,錢恆隻覺得自己的腎上腺素都不夠用了。
他再也顧不上圍著他的人群,徑自走出大廳,走向了成瑤。
不知道什麼時候,顧北青已經離開了成瑤的身邊,然而錢恆心裡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沉默地看向成瑤。
成瑤不說話,她臉色鎮定自若,也抬頭看向錢恆。
錢恆深吸了一口氣,卻是移開了目光,模樣有些不自然:“成瑤,你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成瑤歪了歪腦袋,她眨了眨眼:“我應該和你說什麼嗎?”
這樣明顯的裝傻充愣,錢恆愣了愣,繼而便是巨大的失望和打擊,然而即便是這樣,他也並沒有放棄。
“成瑤,我為我之前的優越感和自我感覺良好道歉,從今往後,都是你決定了我服從,隻要你願意結婚,我們就去民政局領證,你要是覺得沒準備好,那這次換我來等你。”
錢恆努力用鎮定平和的語氣說著,然而內心裡的難受卻不言而喻。愛情確實很麻煩,它讓人變得不那麼像自己,讓人酸澀讓人痛苦讓人輾轉反側,然而即便這樣,錢恆卻仍舊想體味著這種五味陳雜,像是種折磨,又像是種獎勵。
而婚姻和愛情的可貴之處,大概是因為隻有在婚姻和愛情的親密關系裡,人才擁有了成長和反思的機會吧。
和成瑤的這一路,甜蜜過、忐忑過、緊張過、快樂過、痛苦過,而所有的酸甜苦辣,錢恆發現,自己都甘之如飴。
最初他以為這段愛情,是自己帶著成瑤成長,而直到後來,錢恆才發現,成瑤也教會了他成長。
他盯著成瑤,等待著她最後的宣判,心中是不安和忐忑,如果她已經不愛自己了……如果她已經對顧北青……
錢恆不敢再想下去。
“不要等我。”
成瑤望向錢恆的眼睛,語氣平靜鎮定,像是在宣判死亡:“錢恆,不要等我。”
錢恆抿了抿唇,他努力控制著情緒:“所以你和顧北青……”
“你現在跪下吧。”
錢恆皺著眉,有些反應不過來:“跪下?”
跪下幹什麼?難道要自己為自己之前的過分優越下跪道歉嗎?
錢恆的臉冷了下來,道歉是可以,然而下跪是斷然不行的,他錢恆誓死不會下跪,這事關尊嚴事關……
“你不跪下怎麼求婚?”
一瞬間,錢恆幾乎滿腦子一片空白,直到一分鍾後,他才覺得自己的思維繼續運轉。也是這時,他才終於理解了成瑤的意思——
不要等,因為不需要。
*****
成瑤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從滿臉空白茫然到狂喜,原來他這張平時一直高傲冷然端著的臉上,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閃過層次如此豐富的表情。
她終於臉上也繃不住剛才佯裝出來的冷酷表情,有點想笑。
然後她聽到那個男人有些緊張道:“下跪沒問題,但是我還沒有買鑽戒。”
成瑤還沒回答,就見錢恆臉上又恍然大悟般恢復了鎮定,他緩緩朝成瑤單膝下跪,然後掏出了自己的錢包,在成瑤的目瞪口呆裡抽出了一張銀行卡……
錢恆抿著唇,聲音冷靜:“這是我的工資卡,密碼是我的出生年份加上你的生日。”
他說完,又抽出了另一張:“這是我用來投資理財的卡,密碼是……”
“這是我的境外賬戶,美國的……”
“這是瑞士的……”
……
一張又一張,錢恆鎮定自若地掏出了所有的銀行卡,一一告訴了成瑤密碼,然後遞了給她。
成瑤簡直愣住了,她呆呆地瞪著錢恆,不知道自己是該接還是不接這一大把的銀行卡。
錢恆看向成瑤,眼裡隻有她,雖然努力維持冷靜,然而他的聲音裡還是帶了努力抑制也不能控制的緊張:“我知道求婚應該至少帶著玫瑰和鑽戒,但是我等不及,我隻想用最快的速度確認你的身份,希望你成為我的法定繼承人,從今往後,你的配偶信息欄裡,是我。”
“成瑤,請你嫁給我。”
雖然冥冥之中,錢恆覺得,成瑤是愛著自己的,她那忍不住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發現自己被貓抓傷時的緊張,看著自己吃辣時的竭力阻撓,自己發燒時眼裡的心疼……細節是騙不了人的,她愛他,如他愛她一般。
然而真的臨到求婚的這一刻,錢恆卻仍是緊張忐忑,仿佛是個第一次考試後等待成績的小男孩,明明覺得自己復習的不錯,但真的等公布成績的那一刻,卻有自我懷疑起來,我真的考得好嗎?
“你先起來。”成瑤卻沒有說好還是不好,她隻是眯了眯眼睛,眼神狡黠,“你起來我再告訴你。”
錢恆的頭腦一片混亂,成瑤這個反應,是不行?他幾乎有些茫然,內心是巨大的失落,然而他還是站了起來,新聞裡那種當眾求愛女方不同意就號稱自己跪到對方說好為止的行為,錢恆向來不齒,這不是施壓逼迫對方同意嗎?這不是他希望的結局,他不會強迫成瑤做任何事。
成瑤幾乎是看著錢恆臉上閃過毫不掩飾的失落和巨大的打擊,她有點心疼,又有點好笑。
她沒忍住,在錢恆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成瑤跳起來,掰過錢恆的臉,給了他一個短暫又不容分說的吻,這是一個毫不掩飾的偷襲。
而親完,成瑤竟然就紅著臉跑過了馬路。
錢恆完全被成瑤不按套路出牌的行為給搞混亂了,他緊抿著唇,瞪向成瑤。
之後的一幕,錢恆覺得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成瑤氣喘籲籲地跑遠到了街的對面,然後她朝錢恆揮了揮手,從自己包裡掏出了什麼東西,這玩意看起來像個什麼橫幅,成瑤拿在手裡,看了看四周,臉色有些緋紅,像是在緊張,又像是在害羞。
她又眼睛亮晶晶地看了眼錢恆,然後終於豁出去一般,展開了手裡的東西。
錢恆這才看清,那不是什麼橫幅,而是可折疊式的應援牌。成瑤不知道按了什麼開關,應援牌上燈光閃亮實在顯眼,引得周遭路人都頻頻回頭注視。
成瑤咬著嘴唇,臉已經漲的通紅,然而還是勇敢地舉著應援牌,有路人不停看她,她就惡狠狠地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