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柳茵茵在沈家過得並不好，倒不是沈濯苛待她，而是她仗著肚子裡有貨，任意拿喬。
她說她懷的是沈家長孫，不能怠慢。
府裡的下人被她使得團團轉，動不動就要挨打受罵。
一個沈濯就夠讓人受的了，又來了個柳茵茵，整個沈府怨聲載道。
胎兒五個月的時候，柳茵茵在府裡散步，一隻炸了毛的貓把她撲倒在地，當即落了紅，孩子就此沒了。
柳茵茵哭著說有人害她的孩子，要求沈家嚴查。
沈家的調查結果就是，那貓是外面的野貓，已經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要怪就怪柳茵茵自己，懷孕了還不小心些，到處亂走。
孩子沒了，柳茵茵又是個妾，加上曾經對下人不好，待遇自然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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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的下人也借機報復她，克扣吃穿用度，她過得很是辛苦，還寫信回來和家裡要一些金錢。哪有什麼野貓？
不過是沈淼搞的鬼罷了。
當初我剛懷孕時，他也用過這一招。
我曾經習武打仗，一個抬手就將那貓打落在地，並投出一個狠厲的眼刀。
我知道沈淼在暗處。
這事兒我都能查得出來，更別說沈府。
如今沈濯如同廢人，沈淼作為嫡親弟弟，以後可能成為沈府的主人，沈家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再說，小妾的孩子算什麼？
沒了就沒了。
沈濯自然能想到這一層，柳茵茵和她哭訴的時候，他砸了不少東西，並痛罵柳茵茵沒用。
和他們相比，我的生活愜意得很。
林明陽天天約著我到處玩。
郊外打馬，畫舫遊船，茶樓酒肆，盡是人間極樂。
可比當初在沈家勞心勞力的日子好多了。
外人都說林明陽公正無私，手段狠辣，其實我覺得他是個挺有趣的人。
他知道的很多，比如哪家的菜最好吃，哪裡的戲最好看，哪裡的消息最流通，跟著他，能見識到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比如在一家酒樓，我不僅嘗到了老板的私房菜，還聽到一個秘密，夾雜著女子哀怨的哭聲。
我與林明陽對視一眼，等著好戲開場。
7
半旬後，三王爺壽宴，大小官員都來賀壽，他的侄女明霞郡主也在其中。
郡主母親是宰相嫡女，父親是五王爺，又得皇帝喜歡，食邑五百戶，身份尊貴無比。
不少青年俊傑踏破了門檻也不得她青眼。
我跟在郡主身後，亦步亦趨，但還是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裙擺。
裙子拉扯間撕裂了一點點，我趕緊賠禮道歉，並說有辦法恢復她的裙子，請她隨我移步到一旁的房間。
修復裙子容易，我早就請了最好的繡娘在裡面候著。
修補期間，我輕聲與她耳語，遞給她一樣東西，她的眉頭皺得很深。
這次壽宴，沈濯自然也受到了邀請。
柳茵茵推著他，臉色不是很好。
開宴前，年輕人聚在一起投壺，射箭，我故意在沈濯面前晃來晃去，每樣都奪得頭籌，我笑得開心，一旁的沈濯氣得臉黑如鍋底。
「要是在從前，這頭籌就輪不上我啦。可惜呀！」
我的目光故意投向沈濯，大家也紛紛朝他看去，什麼樣的目光都有，看得沈濯恨不得當場消失。
原先，他在遊戲方面確實出色，總是得到誇贊。
如今也隻能做個看客。
沈濯瞪著我，氣得差點從輪椅上翻下來。
開席的時候，我時刻注意著沈濯和柳茵茵的動向。
沈濯悄悄推著輪椅離開席位，我朝著林明陽使了個眼色，偷偷跟在了沈濯後面。
他到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周邊的蒿草都有半人高，似乎焦急地等待著什麼。
另一邊的小路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柳茵茵領著醉意盎然的明霞郡主朝這邊走來。
我從蒿草叢中跳出來，直奔沈濯而去。
沈濯也被突然出現的我嚇到了，結巴著問：「柳……柳飛鴻，你，你想幹什麼？」
我抓住輪椅的椅背就朝前推，幾步之外就是一攤湖水。
「柳飛鴻，停下！停下！」
沈濯好像知道我要做什麼，一臉驚慌。
到了湖邊，我輕輕一笑：「我來，自然是給沈將軍洗洗腦，把你腦子裡的腌臜事兒都洗幹淨。」
說著我一用力，輪椅翻倒，沈濯直接掉進湖裡。
「沈濯哥哥！」
柳茵茵尖叫一聲，大喊著「救命」，轉身找人求救去了。
而她旁邊暈暈乎乎的郡主一改剛剛的萎靡，精神煥發。
「救……咕咕咕……」
沈濯在水裡撲騰著，樣子狼狽。
我和郡主就在一旁看著，感嘆著今天的天氣真好。
沈濯知道自己逐漸失勢，沈家已經偏向沈淼。
所以希望借助外人的力量扭轉目前情況。
原先有我家的扶持，他自是風光。
柳茵茵除了他的寵愛一無所有，什麼也指不上。
所以他將目標放到了明霞郡主身上，如得郡主扶持，沈濯自是青雲直上。
隻是郡主憑什麼要扶持他呢？
沈濯想到的就是在不久後三王爺的壽宴上，與郡主發生點什麼。
名節至上，郡主不得不嫁與他為妻。
這個辦法柳茵茵自然不同意，與沈濯哭鬧起來。
她一直希望自己做將軍夫人，怎麼可能白白把這個位置給了別人？
沈濯安慰她說一輩子隻愛她一人，就算娶了郡主，也不會動心，隻是借助郡主的娘家勢力。
等自己強大了之後，就休了郡主，扶她做夫人。
這一手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妙極！
他上輩子應該也是這樣算計的我，可憐我到S才明白！
他的謀劃被我和林明陽在酒樓聽到，所以我故意引起明霞郡主的注意，在修補裙子的期間，將這些告訴了她。
郡主對此是懷疑的，我給了郡主一顆藥丸，告訴她，若是她吃喝間覺得身體有異，吞下這藥丸自可緩解。
柳茵茵暗地給郡主下藥，領著郡主去見沈濯，卻不知道郡主早就服下解藥，不過是配合著她演一出好戲罷了。
匆匆的腳步聲傳來，我和郡主笑著回到蒿草叢裡。
眾人一來，我們便混入其中。
我的身邊，還多了個林明陽。
8
沈濯被救了上來，不省人事。
在眾人一番施救下，他吐了幾大口水，睜開眼。
柳茵茵急忙撲上去，「沈濯哥哥」地哭個不停，然後用手指著人群裡的我：「是姐姐把沈濯哥哥推下去的！」
眾人哗然。
我和沈濯的事，大家心知肚明。
「姐姐，我自知對不起你，但是你也不能加害沈濯哥哥呀！」
柳茵茵哭得可憐兮兮，又博得一波同情。
「飛鴻和我出來散步，聽到你喊救命趕過來，怎麼可能推沈將軍下水。」
林明陽將我護在身後。
「我親眼看見，還能有假？」
「你不要信口胡言！」
「你才胡言，你喜歡我姐姐，自然會向著她說話。」
「那你是沈將軍的小妾，自然也是向著他！」
「小妾」二字扎了柳茵茵的心，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咳咳！」
沈濯又吐了一口水，「柳飛鴻，就是你將我推下的水，你卻不敢承認！
「我娶了茵茵，你懷恨在心，便想S我。
「可感情這種東西，從來不能勉強。」
呵，他也配跟我提感情。
他對柳茵茵若是真心，也不會用這樣的手段！
他可真厲害，幾句話就顛倒黑白，把我說成一個因愛生妒的怨婦！
「沈濯，別往臉上貼金，是我和聖上請旨不要你的！」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推了你？」
「憑這個！」
沈濯扔出一塊玉佩。
我低頭看向腰間，果然空空如也。
玉佩確實是我的，倉促間被他扯去了，我沒注意。
柳茵茵的眼睛一下亮了，她盯著林明陽說：「蓄意謀害將軍，姐姐應交由刑部看管，林少卿不會不知道吧。」
我暗罵自己粗心大意，居然給沈濯留下這個把柄。
「沈將軍明明是自己掉進湖裡的，為什麼要誣陷柳將軍？」
明霞郡主話一出，沈濯的臉色就變了。
她湊近沈濯：「我出來散步，看見沈將軍推著輪椅往湖邊走，自己不小心絆倒掉進湖裡，怎麼說是柳將軍推的？
「莫不是有人冒充柳將軍？那就要好好查查，從酒水到個人，免得有奸細混入，擾亂我景國。」
沈濯一聽這話，臉色變得煞白，急忙說：「是我記錯了，多貪了幾杯酒，一時糊塗，錯怪了柳將軍。」
這事兒要真查了，他和柳茵茵一個也跑不了。
「柳將軍早上還和我說自己的玉佩丟了，原來被沈將軍收著。既然你已經娶了她的妹妹，就將玉佩還給柳將軍，免得讓人誤會！」
明霞郡主一番話順利扭轉了局勢，也將我從被動變為主動。
不是我貪戀沈濯，而是沈濯對我念念不忘。
聽說柳茵茵和沈濯回去的路上大鬧，說他藕斷絲連。
沈濯也打了柳茵茵，說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沈濯因為在水裡泡得太久，回府就病倒了，柳茵茵和他賭氣，找各種借口不肯照顧。
沈淼也沒慣著她，借機好好收拾了她一頓，讓她知道做妾的本分。
9
我聽說沈濯用了很久才恢復過來，他躺床的期間，家裡的大小事務全是沈淼代勞。
沈淼嘴裡說著自己隻是暫時替代大哥處理一應事務，可是沈淼好轉了，也沒有歸還的意思。
沈家有意讓沈淼掌家，自然不會多嘴。
沈濯因此心情變得很差，對柳茵茵也是非打即罵。
柳茵茵在沈府愈發度日如年，她寫信和家裡求助，姨娘和我爹求情，我爹嘆了口氣，甩開她的手，說柳茵茵是自作自受。
本來家裡已經給她擇了良婿，卻偏偏要和自己的姐夫有染，當初是她選擇進入將軍府的，還暗結珠胎，我爹沒臉去求情。
我覺得，他們的感情，不過是在歲月和身體安好的情況下卿卿我我，花前月下。
若是真的有了困難，就會輸給一地雞毛。
可惜他們不懂，一直覺得是遇到了真愛。
這樣的真愛在利益面前，頃刻間屍骨無存，灰飛煙滅。
10
再次見到沈濯，是一個下雨天。
雨很大，他匍匐在泥水裡，艱難前進，後面跟著沈府的下人，個個戰戰兢兢，沒人敢上去幫忙將他扶起來，甚至連個撐傘的都沒有。
泥水花了他的臉，汙了他的衣服，往日威風凜凜的將軍狼狽不堪，拖著兩條腿前行，像一條爛泥裡撲騰的蛆。
彼時，我和林明陽正在最好的酒樓三樓，品著新採的茶葉。
「去看看？」
林明陽放下手中的茶盞，我點點頭。
他將一件披風披在我的肩上，又撐了傘罩在我的頭頂。
我們走到沈濯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柳飛鴻，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還帶著你的情郎來炫耀！」
我沒回答他的問題：「沈濯，你想過有今天嗎？」
往日的種種在我的腦海裡橫衝直撞，我眼睜睜地看著沈家幾十口人被押往刑場。
裡面沒有柳茵茵的娘，當初，她聽說柳茵茵S了之後，便一病不起，沈濯送來不少好藥，也救不了她的命。
沈濯說是我爹娘貪了那些藥，所以才導致她S，我們害S柳茵茵和她娘，所以S有餘辜。
沈濯鉗制著我，抓著我的頭發，強迫我看著沈家人一個個人頭落地。
那天也是大雨，血水混合著雨水流到我的身邊，那麼濃，那麼腥，染紅了我的衣裳。
我曾經在戰場上橫刀立馬，所向披靡，如今卻渾身癱軟，無能為力。
隻能拼命哭喊，狀若瘋癲。
我永遠忘不了那天。
我摸著肚子，說這裡有他的骨肉，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的家人？
我乞求他手下留情，哪怕留下這個孩子。
換來的，隻有他的漠視，以及那把刺穿身體的長劍。
劍如肚腹的疼痛讓我忍不住瑟縮了下，林明陽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柳飛鴻，你讓陛下收回賜婚，就是因為他？外邊早有野男人，嫌棄我殘疾，卻拿我做文章，好得很！還有你，林明陽，看不出來啊，你挺有手段啊！」
「閉嘴！」
沈濯沒說完，我蹲下，一巴掌扇在沈濯臉上，他的頭歪向一邊，又重重地摔在泥坑裡。
「沈濯，夠了！別再折騰了，不然沒人救得了你。」
我起身走入雨中，林明陽追在身後。
「你們柳家的女人都薄情寡義，不是好東西，總有一天，我會討回一切！咕嚕咕嚕……」
沈濯的聲音傳來，我回頭，看見他的眼神滿含憤怒，泥水漫上他的嘴。
他變成這樣，是因為柳茵茵。
某一天，九皇子來沈府辦事，柳茵茵故意一襲素裙淡妝撞在他的身上。
抬起眼來，雙眸潮湿氤氲，楚楚可憐。
九皇子最喜歡這等女子，當天便把柳茵茵接走。
柳茵茵走的時候，他囑咐她一定要伺候好九皇子，並且保證自己一定會把她要回來。
「我舍不得你，茵茵。」
沈濯的語氣是難得的溫存，表現出不願割舍的無奈。
柳茵茵隻是冷笑，走得頭也不回。
事到如今，她與沈濯縱然有感情，也早已消磨得沒有幾分。
柳茵茵是妾，不少人用妾室和皇族聯絡感情，就像個物件一樣。
沈濯這樣，若是再沒個強有力的靠山，便是廢了。
而九皇子就是個不錯的選擇，這一切，都是他們設計好的。
可沈濯沒想到幾天後，九皇子再次到訪，帶著柳茵茵，隨便找了個理由，打了沈濯三十大板，並把他扔到沈府遠處，讓他自己爬回來。
誰都不許幫忙，否則人頭落地。
挨板子的時候，柳茵茵就在一旁看著，輕飄飄地數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