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他和蕭衡一到夏天,就會被蚊蟲叮咬得滿身是包,於是我夜裡起身替他做好香包,掛在身上。
他們卻總是嫌棄我,說我就會做這些,或者舞槍弄棒,文墨一點也不通。
還是姜月好,憑借一手好書法,成為皇後身邊的紅人。
從那日起,我發誓再也不會給他們做任何東西。
這次我不再忍耐,直接告訴他。
「這不是給你做的。」
蕭慶立刻漲紅著臉,跑下馬車,回到蕭衡身邊告狀。
「慶兒是你一手帶大,你怎麼能這麼傷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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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衡過來找我興師問罪。
一個身穿綠色衣裙的小女孩撲進了我懷裡。
「阿娘,父親等你吃長壽面呢,他們是誰?」
蕭慶一把推開阿幸。
「你看清楚,這是我娘親,亂叫什麼,再亂叫,我要讓爹爹S了你。」
阿幸嚇了一跳,拼命摟著我的脖子,不明所以地看著蕭衡父子。
「阿娘,他們是誰,為什麼要跟阿幸搶娘親呢?」
我輕拍著阿幸,蕭慶還想阻止,被我一把推開。
他重重跌落在地,眼神受傷地看著我。
「阿幸不怕,他們是阿娘的熟人。」
阿幸這才有禮貌地衝他們笑笑。
「叔叔好,哥哥好。」
我欣慰地點了一下阿幸的鼻頭。
蕭慶看到這個動作,突然眼眶一紅。
「從前,阿娘眼裡心裡隻有慶兒,如今卻為了一個撿來的孩子推我。」
他的目光落在阿幸身上。
「都是你這個壞小孩,都是因為你!」
就在蕭慶想要從我身上將阿幸拉下去時,我護在阿幸面前。
警告蕭慶。
「你再欺負我女兒一下試試,她不是我撿來的,而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不像你,我將你視為親生骨肉,你心裡卻隻認姜月為母親。」
8
蕭慶瘋狂搖頭,攥起的拳頭終於松了下來。
「不是的,阿娘。」
蕭衡聽到阿幸是我的親生女兒,如雷轟頂。
他一把攥住我:「芸枝,你故意騙我,對不對?你怎麼可能會有親生女兒?」
我苦笑,定定地看著他:「對啊,你讓太醫給我下的藥,後來我就再也沒喝過!」
蕭衡後退一步,滿眼愧疚,轉頭把目光落在了阿幸身上。
「既然是你的孩子,以後我會將她當成親生骨肉撫養的。」
他一副慷慨深情的樣子,別人看了定然會以為他對我情根深種。
他蹲下身子要抱阿幸時,以為憑借他俊朗的外表,阿幸定然會親近他,可是卻被阿幸一把推開。
「我有爹爹,為什麼要認你做爹呢?」
我摸著阿幸的頭:「你爹爹呢?怎麼就讓張嬤嬤帶著你?」
阿幸一把撲到我懷裡:「爹爹入宮了,吩咐我接阿娘。」
我拉住阿幸的手,就要走,不想和他們父子再糾纏。
蕭衡卻不依不饒:「芸枝,我知道你心裡有氣,可是再生氣,也不能背著我隨隨便便把自己嫁了啊。」
「別再任性了,這孩子父親還能比我更能給你錦衣玉食的生活嗎?你立刻跟他斷絕聯系,隨我回將軍府。」
我一把推開他:「夠了,我和阿幸父親是真心相愛,再說,四年前,我與你便已經和離,從此一別兩寬,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蕭衡見我完全無動於衷,語氣終於軟了下來,緊緊將我抱在懷裡。
「我承認四年前我忽略了你的好,你走後,我才發現心裡空落落的,芸枝,你我成婚七年,難道,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了嗎?」
我冷笑:「感覺?從你在御前誣告我父親謀反,我對你便S心了。」
「你若是去過平南,在臭氣難聞的馬棚裡睡過,為了一個饅頭差點動搖失身,你就會明白,此生我再也不會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蕭衡眼裡閃過心疼,而我已經拔出頭上的簪子。
「別再靠近我!」
9
我回頭,擦去眼角眼淚時,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來人飛身下馬,從袖口拿出帕子,替我擦眼淚。
「是誰又讓夫人傷心了?是為夫來晚了。」
高長思將我抱進懷裡,阿幸看到他,立刻抱住他的小腿。
我搖搖頭,倚靠在他厚實的胸膛。
一旁滿臉受傷的蕭衡,咬牙看著我們如膠似漆。
「堂堂平南王,也有奪人妻子的癖好嗎?」
高長思上下打量一番。
「我與芸枝自小情投意合,本王倒不知道是誰橫刀奪愛?再說四年前,芸枝便已經與你和離,如今她是我高長思明媒正娶的妻子。」
蕭衡還不甘心,反唇諷刺。
「平南王,你以罪臣陸瑛之女為妻,把皇後的面子放在哪裡?」
周圍不知不覺已經聚集的人群也議論紛紛。
「是啊,原來她是陸瑛的女兒,那個大叛徒,若不是她父親,怎麼會失了平南關,五城百姓流離失所?」
「平南王的亡妻可是皇後娘娘的侄女,如今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就在眾人議論之時,姜月下了馬車,一派當家主母的作風。
「是啊,平南王,陸芸枝最是會裝可憐,博得同情,當初夫君心疼她,要留下她,她卻為了拴住我夫君的心,執意和離,流放平南,夫君可是傷心了許久,王爺可千萬別被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給騙了。」
高長思提起紅纓槍,直指向姜月的脖頸。
「本王從不跟女人動手,隻是侮辱本王的妻子,就得付出代價!」
說罷一杆長槍將姜月膝蓋打去,姜月瞬間疼得額頭冒汗,跪在我面前。
姜月立刻向蕭衡投去柔弱的目光。
「夫君,你難道還要袖手旁觀嗎?」
蕭衡卻滿心滿眼看著我:「王爺,君子不奪人所愛,四年時光,我已經看清楚我的心,我心裡隻有芸枝,若王爺能割愛,賤內之事,本將軍可以當作沒有發生!」
姜月滿臉委屈,不敢相信地看向蕭衡。
高長思湊近蕭衡:「你休想!陸將軍的冤情已經查清楚,當初你冒領軍功,偽造陸將軍的手跡,誣陷他通敵叛國,如今自己去跟太子解釋吧。」
說著將我打橫抱回馬車。
「蕭將軍與其在這裡跟我費口舌,不如想想怎麼保住將軍府吧。」
上馬車那一瞬間,御林軍出動,將不明所以的蕭衡帶走。
「大膽,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想要帶走我,沒有聖旨,你們就不怕陛下怪罪嗎?」
我在蕭衡拼命據理力爭時,上了馬車。
當初,他拿著所謂證據趕到御前,就該想到有今天。
高長思一抬手,御林軍立刻上去將蕭衡按倒,直接帶走。
周圍的百姓這才議論紛紛起來。
「寧遠侯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阿娘,即便你記恨爹爹當年丟下你,你也不能置他於S地啊,你真狠心,虧我還來接你!」
我掀開簾子,看向蕭慶:「真正置他於S地的是他自己為了軍功欺上瞞下,害我父親到S還背負罵名,還把你教得這樣是非不辨!」
說完,我命車夫立刻駕車離開。
留下滿臉著急的姜月和蕭慶。
10
「太子命人徹查當年卷宗,一旦定罪,便不是流放那麼簡單了。」
高長思握住我的手:「芸枝,從此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阿幸拿出籃子裡的枇杷,笑著看向了我和高長思。
「孩子還在呢。」
我臉色漲紅地提醒著他。
阿幸卻用小手捂住眼睛。
「爹爹要快點親親阿娘哦,阿幸不看就是了。」
回到平南王府,兩日後,大理寺重新徹查案情。
確定了蕭衡謊報軍功,為了一己之私,屠城嫁禍我父親,還偽造他通敵叛國的證據。
蕭衡被判處秋後問斬。
就在我四處尋找神醫為母親治病時。
姜月和表哥在花園私通,預備私逃,被蕭老夫人逮個正著。
與此同時,大理寺傳來消息——蕭衡越獄了。
蕭衡常年與五皇子交好,一出城就直接往五皇子的封地房州而去。
我立刻帶上紅纓槍,和高長思面見太子。
狗急跳牆?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心裡升起。
11
果然,兩日後,新帝病情陡然加重。
午門外卻突然傳來喧鬧聲。
「啟稟太子,五皇子和蕭將軍已經攻破午門,往養心殿來了。」
蕭衡騎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芸枝,你心裡一直放不下高長思,你總是覺得他比我好,今日我就要你看看,他怎麼在我面前跪地求饒!」
說罷,他揮舞起陌刀,向高長思砍去。
我情急之下,拿起紅纓槍直接戳進了他的肩胛骨。
「芸枝,這麼多年,你還是把他放在心裡的第一位,哈哈哈哈,可笑,當初我害S你父親時,就應該一並連他一起S了,這樣你心裡就隻有我了。」
就在我們纏鬥的時候,五皇子的人馬已經圍住了養心殿。
我將父親的手令交給高長思,示意他去京郊大營點兵,攔住五皇子的主力兵馬。
內外夾擊。
「噗……」
新帝一口鮮血吐出來。
原本他忌憚我父親,將蕭衡當作心腹,如今卻發現蕭衡背後真正的主子是他心愛的五皇子。
蕭衡提著陌刀,直接上前,踢開太子。
「姐夫,這高位你坐了這麼久,也該讓讓了。」
我護佑著受傷的太子。
看著新帝身邊忠心的宮女和太監紛紛S在蕭衡的陌刀下。
養心殿外,大雨瓢潑。
養心殿內,血流成河。
蕭衡已經S紅了眼。
五皇子和他合脅迫陛下,逼著陛下寫下遺詔。
他扶著五皇子登上了那至高之位。
卻突然瘋了一樣驟然拔出一把匕首,割了五皇子的脖子。
「哈哈哈哈,芸枝,快過來,朕要你做朕的皇後!」
「你這個瘋子!」
我護在太子身前,不肯靠近他,隻期盼著高長思快點回來。
「若是你不過來,我立刻S了太子。」
我看著蕭衡被權力的欲望吞沒,將紅纓槍遞給太子,衝他使了使眼色。
一步一步,沉重地向蕭衡走去。
「這才乖嗎?你告訴朕,你心裡最崇拜的人是不是朕?你是不是最愛朕?」
他捏住我的下巴,讓我無法呼吸。
驟然按住我的後腦勺,將自己的唇印在我的唇上。
「四年不見,芸枝,你為什麼就是不肯低頭呢?無論我用姜月還是姜華刺激你,你都不肯與我親近。」
「你知道我每次看著你擦紅纓槍,有多嫉妒嗎?」
我看著他猩紅的眼眸,他摸著我的臉頰,越發痴迷。
「知道嗎?我也想過放了你,可是自從你流放了,我便一日比一日思念你。芸枝,你信我,我一直在想辦法接你回來,隻要你肯為我低頭,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拼命推開他時,一把利劍直接插入了蕭衡的胸膛。
他像一片楓葉一般,緩緩墜落,修長的手指伸向我。
「當初是我親自向陛下求娶你的,你一定不記得了,幼年……我在封地被流寇擄走,你父親將我救下……那時你端著一碗熱粥遞給我,滿眼星星。可是為什麼後來,你隻有看到高長思時,才滿眼都是星星……明明我和他幾乎是同時認識你的……」
我看著他眼裡的不甘,緩緩開口。
「因為,高長思從未想要將我囚禁在身邊,他的愛讓我感到溫暖,可是你的愛,讓我害怕,你打著愛我的名義,傷害我身邊所有人,你不是愛我,是想把我像金絲雀一樣囚禁在身邊。」
「蕭衡,束手就擒吧,你已經被包圍了。」
當皇後提著劍,從養心殿外走進來時,這對姐弟已經反目成仇。
蕭衡忽然笑了,起身,推倒了一旁的燭臺。
頓時我和他身邊,火光四起。
他緊緊將我摟在懷裡。
「罷了,既然我和你活著無法相守,那至少可以S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
我從袖子中扔出一個銀鉤,掛住還沒燒著的帳幔,在蕭衡不甘心的眼光裡,逃了出去。
誰想跟他S在這裡,我還有夫君和孩子。
自從四年前我在平南孤立無援,我就學會了永遠不要把命運寄託在別人身上。
我拿起地上的紅纓槍,將太子扶起來。
逃出殿外。
任憑熊熊大火中,蕭衡絕望而無助地看著我。
12
當陸家軍看到我在城樓上擂戰鼓時,所有人舉著火把。
「誅S叛賊,入宮救太子。」
我高喊著, 看著誓S效忠五皇子和蕭衡的六位將軍。
「如今五皇子和蕭衡都已經伏法, 爾等如果此時繳械投降,我定會求太子饒恕你們的家人。」
那些原本S紅了眼睛的將士,無一不想念家人, 眼裡已經冒出遲疑。
「將士們,你們聽著,此刻繳械投降,我定然保住你們的家人。」
我拿出太子令牌時,所有人跪下。
人群裡跑出一個身影。
是姜月。
「是你,都是你, 你一回來, 蕭衡就發瘋, 我差點被浸豬籠,都是因為你陸芸枝。」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時,蕭慶擋在我身前,拿著我的紅纓槍刺進了姜月的胸口。
「母親!你看,我親手S了你最討厭的人。」
他邀功似的看著我,眼裡浮現出和蕭衡一樣瘋狂的渴望。
「母親,別丟下我, 如今我隻有你了。」
我沉默片刻,還是命人將他帶回蕭家。
無論蕭衡多瘋, 為了蕭老夫人,我也不會讓蕭慶出事。
當我再見到平叛歸來的高長思和他懷裡的阿幸時, 一瞬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勇氣。
我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對不起, 是為夫來晚了。」
我抓著我胸前的護心鏡,喃喃道:「若不是你將五皇子的主力兵馬攔在外頭,恐怕也不會這麼快拿下叛賊。」
第二日, 新帝出殯,太子靈柩前即位。
我被封為護國將軍,太子特許,娶我之人為下一任寧遠侯。
「陛下這是故意制造危機嗎?」
我抱胸看著高長思:「這爵位世世代代是我陸家的, 你若是不用心對我,我也是隨時可以換的。」
高長思聞言,眉頭緊蹙,向阿幸使眼色。
「還不快替爹求求你娘,別討厭爹才是。」
太子看著我們一家, 爽朗一笑。
陛下出殯之後,太子清算了蕭家和五皇子。
我用那枚免S金牌保住了蕭老夫人,蕭慶卻要跟著蕭家各房流放平南。
臨行前, 蕭慶交給我一本琴譜。
我忽然想起我幼年在梨花樹下,為了給蕭衡止痛, 彈起了這首《桃花諾》。
琴譜斑駁, 泛黃,隨風翻了起來。
我扔下琴譜,拿起我的紅纓槍, 飛身上馬。
高長思一手抓住我的韁繩, 從後面將我環住。
又命嬤嬤將阿幸帶回府裡。
我和他並騎在馬上。
一如當年,我與他初見時一樣。
「芸枝,別再丟下我了, 好嗎?」
我點點頭,倚靠在他懷裡,策馬而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