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聽到叔嬸要將我賣給暴虐的鳏夫,我連夜上京投奔指腹為婚的未婚夫。
未婚夫不在,小叔子不情不願替他與我拜了堂。
然而,未等到夫君回家,聞家謀逆的罪證先到。
聞老將軍當場吐血身亡,小叔子被打的下身癱瘓。
望著破碎的聞家,我想著等夫君回家再離開。
這一等,就等到小叔子位極人臣。
入夜,小叔子面色潮紅敲開我的屋門。
「嫂嫂,你晚上給我喝了什麼,我身上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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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不著頭腦。
「熱水,你想加什麼自己加。」
1
我覺得自己命實在不好。
六歲上,一場瘟疫帶走爹娘,我住到刻薄的叔叔家。
好不容易長到十六歲,叔叔嬸嬸商量將我對給打S三個媳婦的鳏夫。
為了活命,我揣著父親留下的婚書,風餐露宿到了京城。
父親的把子兄弟就是威震四方的聞老將軍。
老將軍痛哭一場,拍板讓我嫁給繼承他衣缽的長子聞識寂。
聞識寂不在京中,小叔子聞識嶺替他拜堂。
聞識嶺穿著喜服,當著滿院賓客的面抱柱子大喊。
「鄉野村婦憑什麼嫁給我哥!父親你是老糊塗了還是病傻了!這種陳年舊事還當真!」
「她就是來攀高枝佔便宜的!我今天磕S在這都不會替兄長拜堂!」
我垂著頭隻能看見精致的繡鞋,咬緊牙關才忍下掀蓋頭打他的衝動。
聞識嶺被五花大綁和我拜完堂,我成了聞家的大少奶奶。
但正如我所說,我的命很苦。
成婚不過三月,二皇子呈上太子與聞識寂暗中勾連意圖謀反的證據。
太子下獄,聞識寂在邊疆失蹤,其餘在邊關的聞家子弟,全部誅S。
老將軍一口血噴在抄家聖旨上,當場氣絕。
聖上開恩,隻打斷聞識嶺的雙腿,給聞家留了個後。
聞識嶺替兄書寫放妻書。
「她與我兄長面都沒見過,自然不算我聞家人。」
平日驕矜高貴的聞小公子趴在地上,臉色蒼白還陪著笑與宣旨的太監說情。
領旨太監施舍般讓我去收拾嫁妝。
我拼命在來時的小包裹裡塞值錢的首飾。
聞家人跪在地上嘟囔,「來時和個叫花子似的,有什麼嫁妝。」
我無視他們或絕望或空洞的目光,慌忙逃離聞家。
2
一個月後,沸沸揚揚的聞家案終於告熄。
聽說偌大的聞家隻剩下殘廢的聞識嶺和年老的聞夫人。
聖上念在聞老將軍年輕時的功績,特許二人住在將軍府。
夜深人靜,我從後院外的大槐樹爬進院子。
看守的官兵已經撤離,空蕩蕩的府邸沒了往日的輝煌熱鬧,涼透的廊燈隨著風在黑夜中輕輕搖擺。
我直奔老夫人的屋子,將帶走的細軟交還給她。
「老夫人,至少留點銀子傍身。」
不過一月,老夫人卻老了十歲。
保養得宜的雙手增添許多傷口,在桌上摸索幾下才牽住我的手。
「好孩子,你就算不回來,我都不會怨你,隻慶幸沒害你一條性命。」
「夫君先去泉下向你父母致歉,我和識嶺也活不久了。」
老夫人把財物推回,蹣跚著打開衣櫃,露出裡頭睡著的孩子。
我認出這是二房叔叔家不過三歲的長孫女聞逢晴。
「隻求求你可憐,別讓這麼小的孩子也淪落到煙花之地。」
老夫人跪在我身前,渾濁昏暗的眼睛燃起一絲希冀,求我帶走聞逢晴。
昔日鍾鳴鼎食的一家人,如今殘的殘,病的病,隻剩個尚且說不清話的孩童也得託付他人。
過去三月,聞老夫人與老將軍待我猶如親女。
出事後,聞識嶺更是卑微渴求官兵放我走。
我扶起老夫人,認真告訴她不會走,我要留在這照顧她們。
「我相信聞家絕不可能謀反,少將軍遲早會回來,我不能讓他回來後隻瞧見空蕩蕩的將軍府。」
安撫好老夫人,我去看聞識嶺。
滿院隻剩下和他一起長大的小廝雀書,也是拿了身契後偷偷折返回來。
聞識嶺得不到醫治下身潰爛不堪,若不是天氣變涼,早就化膿了。
饒是這樣,他也進氣多出氣少,燒的渾身滾燙。
雀書哭個不停,說能用的錢已經全部用完了,那些抄家的官兵一個子都沒給剩下。
請的兩次大夫還是雀書攢了多年的月例銀子。
他咧著嘴哭,「少爺要是活不成了,誰還我娶媳婦的銀子啊!」
趁天沒亮,我翻出將軍府,蹲在當鋪外把帶走的首飾全換了銀子。
抓了藥回去給聞識嶺喝了三天他才勉強睜開眼。
他睜開眼第一句話還是不好聽。
「你怎麼還不走,我家沒什麼可以給你圖謀了。」
3
聞識嶺吃藥像個無底洞,一家人還要嚼用,當來的銀子一天天少下去。
我將花園中沒被踩到的珍惜花卉挖出去換菜種,多的錢買母雞和小雞仔。
往日花團錦簇的花園變成了菜地。
大夫說聞識嶺的腿很難再好,若有良醫珍藥或許還能站起來,隻是要像從前般是不能了。
以當下處境,能吃起藥都不錯,哪裡有良醫珍藥。
換言之,聞識嶺成了廢人,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聞識嶺知道後,當下沒什麼反應。
入夜,雀書急匆匆來叫人,說聞識嶺想懸梁自盡。
奈何腿腳不便,想爬到桌子上時打翻茶杯,雀書才被吵醒。
聞識嶺倚在床頭,破敗灰暗的像個布娃娃。
老夫人扇完一巴掌後又心疼的趴在他身上嚎啕,「你是要帶娘一起S嗎,你若是S了娘也是活不成了!」
聞識嶺如S水般毫無波瀾,但從這日起就水米不進,連藥都不喝了。
我攪著熱了三回的藥,實在心疼。
這一副藥一錢銀子,他不喝我真想替他喝了。
我重重將碗擱在桌上,「你不過是殘廢了,聞家S的人要是知道你這般自輕自賤,晚上託夢都會來罵你!」
「難道你的腿比他們S的人還慘嗎!」
聞識嶺終於有了反應。
他紅著一雙眼,情緒十分激動,「什麼叫不過是殘廢!你懂什麼!我這樣和S人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區別!」我抬高聲音,「活著才有一切希望不是嗎!」
「你大哥還生S不明!往遠了說聞家還未洗清謀反的冤屈,近了說老夫人和逢晴還指著你過活。」
「你S了輕松,她們一老一小怎麼活你有想過嗎!」
「現在你就算爬出去乞討也得給我出去養活她們,我一個和你家非親非故的鄉野村婦,你難道想把自己的責任甩給我嗎?」
「這藥你愛喝不喝!一錢銀子我舍不得浪費!」
我氣的渾身發抖,一口把藥喝完,刷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想再好好同他說說道理。
不知是否站起來太快,我還沒開口眼前的東西一陣扭曲,竟然是無知無覺的暈了過去。
4
醒來後我躺在聞識嶺的床上,其餘人圍在床邊看著我。
老夫人捧著一碗雞湯喂我,「識嶺還以為是藥裡有毒,沒想到你是餓昏了。」
「每回吃飯你都說你在廚房吃過了,以後你不吃我們都不吃了。」
逢晴舉著手往我嘴上摸,「嬸嬸吃雞腿。」
聞識嶺坐在窗邊,嫌棄又疏離。
但雀書說他急瘋了,一直不願意下床的人狼狽地爬到屋外喊救命。
從前在叔叔家也是飢一頓飽一頓,我才想省點口糧給老弱病殘。
沒想到居然餓昏了。
我肉疼的吃完半大的小雞,堅持把雞腿留給逢晴。
聞識嶺不再求S,到點喝藥都不用人喂。
大夫說殘疾的雙腿,在日復一日的努力下,能扶著人顫顫巍巍站起來了。
待他精神頭好些,我買便宜宣紙,讓聞識嶺上街去給人家寫家書。
聞識嶺捏著紙,頭發都快豎起來了,「你讓我去大街上寫家書?」
我忙著給他換被褥。
聞識嶺的腿常要換藥,被褥髒的快。
「你手又沒斷,總不能在家裡吃白飯吧,逢晴都知道幫忙。」
三歲的小逢晴每天跟在我腳後,我洗衣她撒皂角,我翻土她撿豆子。
老夫人眼睛好些就繡手絹補貼家用。
雀書白日在外奔波跑苦力,晚上回家還修補家具,整理內務。
我想到這氣憤的摔被子,「整個家就你最沒用,還花錢最多。」
聞識嶺被我罵的目瞪口呆,手指伸出來抖個不停。
從小大哥文武雙全,也為了讓聖上安心,聞識嶺養的十分嬌慣。
眾星捧月的長大,家中出事前他撿個帕子母親都得誇幾句。
聞識嶺不服氣,很不服氣。
從前大家可是說他天資聰穎不輸大哥的。
翌日,雀書上工前就把聞識嶺扶到聞府前。
一張小桌一把小凳,曾經風光無限的聞小少爺,如今給人寫信隻要三文一封。
5
老夫人很擔心聞識嶺,躲在門後不停張望。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聞識嶺四處張望,顯得很無助。
我抖著衣裳,「夫人,你就讓他出去試試吧,一輩子關在那屋子中,腿壞了不要緊,心壞了才是真的壞了。」
聞家人的消沉與絕望不說,日日縈繞在聞識嶺臉上。
但我堅信,日子是過出來的,隻有活下去才有一切可能。
若聞識嶺永遠將自己封閉起來,不去面對聞家已經沒落的現實,永遠立不起來,聞家才是真的完了。
因此,我激將聞識嶺面對殘酷的現實,面對可能來到的嘲笑輕視,希望他能振作起來,撐起這個風雨飄搖的家。
第一日倒是沒什麼人停留在聞識嶺攤前,第二日聽著消息的舊友駕著馬便來了。
那些高頭大馬上的鮮衣少年好奇俯視著曾經的友人,視線若有若無落在他殘疾的雙腿上。
聞識嶺的臉色從紅到黑,最後泰然自若,還問他們是否要寫一封家書。
其中一位少年約莫是與他不對付,故意大聲嘲笑起他的腿與謀反的大哥。
聞識嶺始終淡淡的,垂著眼簾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