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恆送了一個毫不掩飾的白眼給成瑤:“以你這點處理糾紛的能力,我看你還是練逃跑比較實在。”
“……”
錢恆一臉嫌棄地站起身,拍了拍成瑤的肩膀:“多去去健身房吧,真的。”
*****
雖然被錢恆又教訓了,但至少錢恆,是真的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利用自己豐富的詭辯技能保護了成瑤和狗子。因此第二天,成瑤幾乎是心懷感恩地去了君恆。
忙完董山的案子,成瑤本以為可以休息一陣。這天上班後,她例行看著法律公眾號上的案例分析,結果一個案子還沒看完,前臺處就傳來了騷動。
有個大著肚子的年輕女人找到了錢恆。
漂亮、柔弱,肚子圓滾滾的,看起來都快要生了,最重要的是,那女人眼眶紅紅的,一邊用手抹著眼淚,一邊梨花帶雨般地開了口。
“請問錢恆在這裡工作嗎?”她眨了眨如蒙著一層水霧的眼睛,“我找他。”
這架勢,前臺也有些手足無措了。
那女人又抹了抹眼淚:“我找他找了很久,有些事情還得他出面負責。”
對方話音剛落,號稱昨晚失眠今早毫無精神的包銳,幾乎是剎那間被激活了:“我竟然等到了這一天!!!”他的眼睛泛著綠光,“終於!有人大著肚子找上門要錢par負責風流債了!天啊,如果這個女的執意生下來,那錢par就要負撫養費了;如果要打胎,那也要付營養費和安撫費吧?錢par作為這種事的當事人,一定沒法理性處理,這時候就必須要倚靠靠譜的我了!真是棒呆!被錢par依賴,可是我的人生理想之一啊!我包銳有朝一日竟然真的能成為代理錢恆的男人!從今天起,我就是王的男人了!啊哈哈哈哈哈!平日裡事事完美的錢par,竟然也會搞出這種事,他一定很失落,一定需要有一個厚實的肩膀在他的身邊,引導他,安慰他……”
成瑤還沒來得及提醒包銳“王的男人”這種說辭十分不妥,包銳的人生理想就被當場粉碎了。
“我想聘請錢恆當我的律師。”
“……”
包銳瞬間萎蔫了,他癱倒在了辦公桌上:“心若倦了,淚也幹了。我好累,感覺身體被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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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包銳剛倒下,錢恆就冷著個臉來了:“你和成瑤,一起進會議室。”說完,他又特意看了一眼包銳,“掏空了也要接客。”
結果剛才還心死心累的包銳,一聽有案源,利索地爬了起來,眼中泛著資本主義吸血般的光芒。
*****
會議室裡,大肚子孕婦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
“錢律師,我叫陳晴美,我是聽我未婚夫講起你的。”
錢恆抬了抬眼,完全沒有因為陳晴美那種弱柳扶風般嬌柔的姿態就生出什麼溫柔,他冷淡道:“你的未婚夫是哪位?”
“董山。”陳晴美低了低頭,“他出了意外事故,已經去世了。”
成瑤愣了愣,才意識過來,眼前這位,就是董山口中人生光芒和愛情天使的小美。
明明是個小三,然而對方除去那惹人憐愛的柔弱姿態外,對自己的身份顯然並沒有任何心虛,甚至此刻還能大大方方號稱董山為未婚夫。明明董山在死之前,都還是蔣文秀的老公呢!
單憑這一點,成瑤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雖然懷著孕,整個人稱不上苗條,但仍能看出,陳晴美之前一定是個纖細的美人,她有著一張娃娃臉,眼睛大而黑亮,看起來天真又無邪,尤其那種別人裝也裝不出的嬌柔氣息。
這幾乎和行事幹練氣質簡潔大方的蔣文秀,完全是背道而馳的兩個風格。
未婚夫去世,還懷著遺腹子的美麗嬌弱女人,恐怕很容易激發男人的保護欲。
這不,對董山案件並沒有任何前情提要的包銳,眼睛裡對陳晴美的同情和憐惜,都快溢出來了。
“我想請你代理我,為我肚子裡的孩子爭得他應有的遺產。”
錢恆淡淡地掃了一眼陳晴美:“你現在恐怕根本沒法證明肚子裡孩子和董山的親子關系吧。”
這顯然戳到了陳晴美的痛處,她的眼眶又紅了:“根本沒有人通知我董山出了事情,等我知道,追悼會都已經開完了,我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我去問她討個說法,結果她都不顧忌我懷著身孕,竟然找保安把我推搡著趕了出去,還汙蔑我是詐騙犯和不倫不類的女人……”
雖然陳晴美完全一副弱者的姿態,然而成瑤卻絲毫同情不起來,這還真的“你弱你有理”了?就因為自己是孕婦,即便是個小三,還要求正房要顧忌你和胎兒的安危?這都是什麼人啊?全世界皆你兒子的爸?
在成瑤看來,蔣文秀隻是找人把她“請”出去,真的已經是相當客氣了,設身處地,如果換成成瑤,成瑤覺得自己肯定讓陳晴美體驗一下自己的動手能力。
陳晴美抹了抹眼淚:“她是故意的,故意不讓我見到董山最後一面,也故意匆匆就火化了遺體,她一定知道我已經懷了孩子,還是個男孩,知道自己隻生了個女兒根本拼不過我,所以想要毀掉董山的DNA樣本,不讓我的孩子認祖歸宗。”
如果說包銳之前還不明就裡,那現在這一番話,他的腦子也轉了過來,看向陳晴美的目光裡,也沒有了同情。
歷來不論什麼人,打著什麼旗號,破壞他人的家庭和婚姻,都是極為讓人不齒的。
然而陳晴美卻絲毫沒有任何歉疚,相反的,她理直氣壯極了:“董山早就和她沒感情了,兩個人都是事業型,各自都是空中飛人聚少離多,幾乎就和分居也差不多了,董山和她在一起,過的就和行屍走肉一樣。要是董山知道,死了我都沒能和他告別,他泉下有知,也不會讓她好過的。”
“我們是真愛所以婚外情也沒有不道德”這種論調也就算了,竟然還詛咒原配,這就真的十分惡毒了。
成瑤心裡突然對蔣文秀當機立斷當天火化董山遺體的事,有了些感同身受般的解氣。
該!活該你一分錢也分不到!
“事情出的太突然了,所以董山根本還沒有立過遺囑,否則這錢,他肯定是要留給我們兒子的。錢律師,我隻能求你幫幫我了,董山說過,別的律師做不到的事,你可以。”
拒絕她!拒絕她!
成瑤在內心呼喊著,這種毫無道德感的客戶,實在真是讓人很反感。
“涉及的遺產標的有多少?”
“我初步預估最起碼我們能分割到的就有兩個億左右。”
“包銳。”錢恆笑笑,“準備一下代理合同。”
“……”
*****
陳晴美走以後,錢恆直接在會議室裡簡短做了下案件分配。
“董山離婚案之前的情況成瑤和包銳分享下,這個案子,標的不算太大,但作為練手很好,前期由包銳主做,成瑤跟著,我會把控全局指導,上庭由我和包銳。”
兩個億,標的還不算太大???
當然比起標的,這個案件的處理思路成瑤還有些茫然:“現在董山的遺體已經火化了,就算找到董山家裡,找出他生前掉落的頭發之類的,因為無法比對本人,根本很難證明這些頭發或者其他皮膚組織是出自董山,靠著DNA做親自鑑定這條路基本上是堵死了。”
包銳點了點頭:“DNA鑑定除了親子鑑定外還有親權鑑定,親子鑑定是孩子和父母之間的血緣關系鑑定,依賴父母的身體組織。但是親權鑑定卻不是,親權鑑定可以與有親緣關系的人進行鑑定。”
“那也就是說董敏?”成瑤豁然開朗,她想起了之前上班無所事事時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案例,認真思索道,“可我之前看過案例講解,就算陳晴美去法院起訴,法官也不能強制董敏進行親權鑑定,更何況,如果陳晴美懷的是兒子,董敏就算同意做鑑定,也沒有意義,因為同父異母,不同性別,是沒有辦法做親權證明的。”
錢恆挑了挑眉:“對,你自己也說了,陳晴美懷的不是兒子麼?所以親權鑑定,我們確實是可以做的。”他微微一笑,“你們可別忘了,董山的父親還在世,雖然健康狀態不太好,但隻要他在,我們就能做。讓董山的爺爺出面,與陳晴美肚子的胎兒做一個親權鑑定,通過Y染色體的對比,可以判斷他們是不是出自同一父系。”
包銳也反應了過來:“但這種鑑定的效力,我記得是弱於親子鑑定的吧?”
繼包銳之後,成瑤也想起了什麼:“這種親權鑑定,也頂多能證明孩子和董山屬於同一父系,那並不能排他地證明董山就是孩子父親啊。”
對於包銳和成要的疑問,錢恆顯然也早就預估到了:“親權鑑定的效力是比親子鑑定弱,而且還是間接證據,如果隻有這樣的單一證據,恐怕案子不一定能贏,但是如果配合其餘形成沒有邏輯漏洞的完整證據鏈,那麼法院會推定陳晴美肚子裡孩子是董山血脈的。”
他說完,看了一眼成瑤:“至於你說的問題,那我們就要負責證明陳晴美的這個孩子,不可能是除了董山之外,與董山有同一父系血緣人的。董山沒有兄弟,所以隻需要證明這個孩子不是董山他爸的就行了,這雖然不算簡單,但也不是沒辦法,董山的爸都快九十了,我聽說住在療養院,行動不便,出行都靠推輪椅,他這情況,有沒有存活的精子都是個問題,更難以有機會接觸到陳晴美,所以還是有辦法證明他沒辦法和陳晴美生育孩子的。”
“至於其餘證據鏈……”
成瑤舉手發言道:“我知道!可以去找到陳晴美的產檢醫院,那兒會做信息錄入,填寫孩子父母情況,極有可能董山會留下信息並且籤字,如果醫院能提取到監控,證實董山陪同陳晴美多次一起產檢,那就更完美了;另外就是,陳晴美住的公寓,也會有監控,我們提取了也能證明董山多次出入……”
錢恆愣了下,才用一種老父親的語氣慈愛道:“我們成瑤也長大了。”
“……”
錢恆!你好好表揚我下會死嗎!
然而成瑤內心雖然吐槽著,但第一次被錢恆肯定的愉悅感和成就感,卻是蹭蹭蹭猶如剛打開的可樂碳酸氣泡一樣往上冒。
膨脹了膨脹了。
“那這個案子就交給你們兩個去和客戶交流、收集證據,以及說服董山的父親同意進行親權鑑定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不過雖然被錢恆肯定了, 但成瑤的心裡還有些疙瘩。
白星萌案,成瑤作為代理律師之一,在接案子的時候並不會覺得良心不安, 因為徐俊確實故意做虧了資產, 少分了財產給對方,他確實不對, 法律和道德上都站不住腳。
可如今手頭這個案子,陳晴美是實實在在的小三,這根本沒得洗白。要幫著小三,去找早已傷痕累累的原配要私生子的遺產份額, 成瑤內心上也有些過不去。
如果是過去,錢恆代理這種案件,她會根本不加思考地就覺得,誰叫他是毒瘤呢?毒瘤不在乎三觀,不在乎正義和道德,接這種標的額還不錯的案件, 再正常不過了。
可隨著和錢恆相處的增多,成瑤卻越發不能把毒瘤兩個字和錢恆劃等號了。雖然錢恆確實算個五毒教教主,但成瑤總覺得, 錢恆這位教主大人也並不是不明事理就大開殺戒的人。畢竟能挺身保護自己下屬,能替下屬背黑鍋和罵名的人,就不可能是壞人啊。
可如今錢恆幾乎毫無思想負擔和內心掙扎地就接了陳晴美的案子, 成瑤就不知道怎麼替他想理由了……
會不會是從小家境貧寒, 過了太多苦日子, 所以對錢有著一種病態的信仰?因為這種原生環境,即便往後經濟條件好了,也忍不住對錢有一種囤積癖般的執著?所以隻要有錢的案子,就忍不住想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