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爹娘去世後,我獨自養大三個弟弟妹妹,一生未嫁。多年操勞病倒後,三個弟弟妹妹竟無一人願意收留我。
最小的妹妹,在我上門的時候說:「阿姐好生不要臉,長姐如母,你照顧我們是應該的,又不是我們求著你養育的,如今我都成家了,你怎麼好再上門來扒拉我。」
我最終在暴雨夜孤零零地S去。
1
從程卓家裡出來的時候,我咳了一大口血。
我先前已經去找過了程柔和程越,都被拒之門外。
程卓是我最後的希望,可是他也沒見我,而是派了管家的張婆子,大笤帚將我轟出來了。
我身無分文,偏偏遇上暴雨,我想著快點回到村子,至少有個避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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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路那麼長,我好像怎麼走也走不到家,最後我失去知覺,倒在了一個小巷子。
「阿姐,阿姐,你醒醒啊!」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居然是父母的靈堂,院子還停著爹娘的兩口棺材,這是爹娘剛去世那一年的場景。
而我剛才因為連著忙碌了好幾天,累得暈倒在靈堂前。
此時八歲的程柔正掐著我的胳膊使勁搖晃我,輕微但真實的痛楚傳來,仿佛告訴我一切不是夢。
我這是,重來一世了嗎?
2
我記得這一年,父母進山打獵卻遇上泥石流,留下我們姊妹四個。
我是程家長女,也才十三歲,底下有兩個弟弟,二弟程卓和三弟程越是一對雙胞胎,十歲。
程柔最小,如今八歲。
我定了定心神,仔細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這會兒太陽已經下山了,之前來吊唁的村民都陸陸續續回去了,隻留我們四個在院中跪著,給爹娘守靈。
程越揉了揉膝蓋,嘟囔著人終於都走了,他跪了三天膝蓋都快要跪廢了。
我猛地想起,就是在這一天,大伯奪走了爹娘留下的田地房產。
我趕緊起身進了爹娘的屋子,在他們床頭的匣子裡找到了家裡的地契和房契。
時間緊迫,我用一塊破布將匣子匆匆包好,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把東西藏在了牛圈的角落裡,還搬了幾塊幹牛糞蓋了上去。
剛爬出牛圈,就聽見大伯和堂哥說話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我趕忙回到靈堂,繼續跪著,程柔問我去哪裡了,我隻說去解了個手。
不一會兒大伯推開了院門,他把我們姐弟幾個都叫進了裡屋,說我們幾個年紀這麼小就沒了爹娘,實在是可憐,他願意收留我們,隻是家裡房屋田地,也應由他保管。
一番說辭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3
上一世也是這樣,父母還未下葬,大伯就趁夜過來搶走我們的一切。
先是一通迷魂湯,把程卓他們三個哄得服服帖帖,我提出幾句質疑也被駁了回去。最主要的是,堂哥趁亂偷走了地契,我措手不及,根本無力應對。
他們卷了我們所有的家產,佔了爹娘留下的所有房屋田地,卻未善待我們,隻給我們兄妹四人騰出一個柴房,飯也不給吃一口。
本家之人尚且如此,其他村民們,就更不會管我們了。
後面我們想了各種辦法都沒能要回家產,而幾個弟弟妹妹埋怨是因為我才讓他們丟了家產。
此後我一個人扛起了照顧弟弟妹妹的責任,受盡磋磨,卻在他們各自成家立業之後,落得了個孤身病S在雨夜的下場。
而現在,我斷然不會再讓大伯奪走爹娘給我們留下的東西。
「大伯,你們一路走過來想必也累了吧,廚房還有些豬頭肉,你們先坐著吃點,有什麼事吃飽再說也不遲。」
說罷我轉身叫走了程卓他們三個,說是讓他們幫忙準備些吃食。
這三個貨不情不願地跟著出來,我招手把程越喚到跟前:「你速去請村長過來,如果你不想你老子留下的東西被搶走,務必在路上將這事喊得人盡皆知。」
他怔了一瞬,拍了拍身上的土,立馬麻溜地跑出院子了。
我平常從不使喚幾個弟弟妹妹,他們什麼也不會幹,爹娘在的時候,家裡的活兒是我幫著爹娘幹。爹娘不在了,他們就等著我來幹,否則先前我也不會累得暈倒。
生活的瑣事我這個當姐姐的替他們做了,但他們從未道過謝,似乎一直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可笑我竟然今日才發覺。
4
之所以讓程越去辦這事,是因為這小子讀書不怎麼樣,卻一身的鬼機靈,最適合幹這事了。
程越出了院門不一會就開始喊:「天爺呦,爹娘屍骨未寒,頭七還未過,大伯就來搶家產了。」
程越一路上吊著嗓子喊,吸引了不少村民打開院門想一探究竟。
這邊我也沒闲著,讓程柔去給大伯還有堂哥倒酒,我拉了程卓來到裡屋,囑咐他算一筆賬,一會對峙的時候更有理有據一些。
過了一會,程越帶著村長回來了。
因為程越一路的喊叫,跟著村長來的,還有村裡最好事的一幫人。
我將村長請在了上座,又端來茶水吃食,隨後讓程卓去後院把大伯他們喚來,讓程柔去把院門完全敞開,也好讓外頭的人,能更好地一探究竟。
大伯和堂哥落座後,看到村長已經坐在了上座,眉頭稍微皺了一下。
「大伯說要我們把家產給他,他來替爹娘照顧我們,我尋思著這不是個小事,還涉及地契戶籍和文書的轉讓,遂請村長來幫忙做個決斷」。
大伯笑嘻嘻地對村長說:「是呀,二弟和弟媳就這麼去了,留下這麼幾個孩子,也不會管理家產。我就想著,我代為管理,順便也能照顧他們幾個。」
村長喝了口茶:「說的是這個理,先問問孩子們的想法吧。
「阿韻,你幾個弟弟妹妹年紀尚小,你是長女,你來說說你的想法。」
我還沒開口,大伯就著急地說:「哎喲,還有什麼可說的,你們現在最親的可就是我這個大伯了。你們不依靠我,還能依靠誰。」
我看向身後程卓程越他們三個:「你們呢,你們可願意我替你們做主,還是你們有自己的想法,都可以說出來。我雖是你們的阿姐,可也得問一問你們的意思,免得日後你們怪我處理不當,害你們受了苦。」
程卓和程越相視一看:「先聽聽阿姐的打算吧。」
看吧,不是曾經的我護不住家產,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最後卻都默契地將錯處都推給我。
一邊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的供養,一邊還要將爹娘驟然離世後所受的苦楚,全部歸咎於我,向身邊的人指責我的無能,完全漠視我的付出。
隻可惜,上一世我直到臨S前,還執著於可笑的親情,為他們找了種種借口,不肯真的怨怪於他們。
今生,我會為你們安排好後路和去處,然後,彼此再也不相幹。
5
我深吸一口氣,調整了呼吸:「大伯,你說要照顧我們,可有何打算,房契地契暫交你保管,待阿卓阿越成年後,可會還給我們?」
大伯瞪了我一眼,叫囂著:「養你們本就是辛苦之事,更是費銀錢,那點家產,將你們養育至成年,根本不夠,怕是還要我自己添上不少。」
這就是,不會歸還的意思。
「那既然大伯這麼說,我想問一問村長,我爹娘留下五十畝良田,六間房屋,一頭牛,十隻雞和五隻豬,宴請村裡的人宰了一頭豬,S了六隻雞,剩下的折算成銀錢,可值多少銀錢?」
村長說:「一畝良田大約五兩銀子,一間房屋六兩銀子,加上這些牲畜,約莫著,你們的家產,能值個三百兩銀子。」
「那我兩個弟弟,一年的束脩,筆洗,還有我們姐弟四人,一年的穿衣吃飯,所費幾何?」我接著發問。
村長摸了摸胡子:「兩個男丁,一年的束脩,筆洗,讀書所需的其他費用,約莫一人五兩銀子,而你們四人的穿衣吃飯,一人一年,也不過二兩銀子。」
我面向圍在院子裡的人,提高了音量:「今日特請村長和各位長輩見證,爹娘所留家產折合成白銀,約莫有三百餘兩,我兩個弟弟如今十歲,再過五年便可應試,五年的讀書花費,大約是五十兩。
「我和妹妹入不得學堂,我們姐弟四人,其餘吃喝穿衣,每年每人二兩銀子,兩個弟弟除去讀書,這五年還需要二十兩作為日常生活,女子十六議親,我還有三年十六,這三年隻需花六兩銀子,妹妹如今八歲,還有八年,所需十六兩銀子。
「待弟弟們可以應試,我們姐妹可以開始議親,總共花費約莫是九十二兩銀子。父母家產,不算放在錢莊的利息,還要剩餘二百兩。」我轉身看向大伯,
「而大伯卻說,養大我們四個,光拿走這些家產還不夠,他還得倒貼一些銀錢。」
我大伯頭上開始冒汗,他可能沒想到,我才十三歲,且剛失了父母,居然能想得這麼清楚,還有膽量跟他爭論。
他看著門外七嘴八舌議論的人群,甩了甩袖子:「我看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可憐,才想要收養你們,你還不領情,你兩個弟弟現在還沒長大,你們家就沒有男人,光靠你自己,如何守得住這些家產。」
是了,這才是我們上一世沒有保住家產的根本原因,這個世道,尤其是村子裡,家裡需有當家做主的男人,若這家男人不幸去了,家裡又沒有成年男子。財產多半會被親族或村民瓜分。
「我也沒想著自己守,你說你要收養我們幾個,可否立下字據,說明我們帶去多少銀錢,將我們戶籍並入你家,並讓兩個弟弟照常讀書,日後我們成年,剩餘家產,給兩個弟弟另立門戶,再給我和妹妹各備一份嫁妝。
「如果你願意,你老了,我們也會盡赡養的責任,如同孝順父母一樣孝順你,今天也可以請村長做個見證。」
大伯急了:「誰要做這賠本買賣,你這丫頭,人小鬼大,想得倒挺美。你少說這些有的沒的,老子不願意。」
是了,他隻想要銀子,可不想管這些麻煩事。
我拉著身邊三個,徑直就朝村長跪下去了:「村長爺爺,你也看到了,我大伯說要收養照顧我們,卻是這也不行那也不願,分明沒想過好好待我們,隻是想霸佔我們的家產罷了。」
「你這丫頭片子,竟敢這麼汙蔑老子,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大伯作勢要過來打我。
程柔往我身後一躲,還將我往前推了一把,大伯的巴掌將將落下來,就要挨到我的臉,我順勢往地上一倒,就開始哭:「現在就會對我們動手,等得到了家產,還不知怎麼樣呢,爹娘,你們看看,看看我們是怎樣受欺負的。」
我狠狠掐了一把程柔的小腿,她也跟著哇哇地哭了起來,我們兩個此起彼伏,像兩隻交替吹響的喇叭,嗚哇嗚哇的聲音響徹整個院子,人群裡的張大娘李大爺終於坐不住了:
「造孽呀,娃他大伯,咱做人可不能這麼黑啊,既然不想養,就別惦記著人家那點家產了。」李大爺說道。
張大娘緊跟著:「打量著別人都是傻子呢,算盤珠子都快崩我臉上,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昧了三百兩,對自己親弟弟的種都這麼黑心,平時是個什麼東西,那就更不用說了。」
倒不是這張大娘多有正義感,而是她和大伯娘是S對頭,倆人都是不肯吃虧,還愛佔點小便宜的性子。
之前就因為大伯娘摘玉米棒子時,一不留神把張大娘家地裡的玉米棒子掰了幾根,張大娘就不依不饒,從此結下了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