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微微低頭:「父親說不能的。」
「啊,好吧。
「那你想逛逛天衍宗嗎,我知道後山有好多好玩的!」
沈九的眸子亮晶晶的:「真的可以嗎?」
「當然!」我剛想拽著沈九就走,他突然拉住了我。
「可是父親讓我……」
「沈九,你好像我師叔做的那些木頭人哦。」
我撇撇嘴,拽著他往後山走去。
「走啦,你父親肯定不會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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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九還真就像個小木頭人似的被我拉去了後山。
於是我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玩伴,隻是他很少能有自己活動的時間。
後來我知道了師父他們開會的具體時間,卡著點去找沈九玩,那樣就不會被沈竹宇發現了。
直到有一天,我偶然路過沈竹宇父子的住所時,看到了沈竹宇一鞭子抽在了沈九的背上。
鞭痕錯落,白衣被血色染透。
我衝進去一把拽住即將落下的鞭子,皺眉道:
「住手!
「你憑什麼打他?」
沈竹宇眯了眯眼看著來人,隨即揚起笑:「是小寧啊。
「我隻是管教管教沈九,還輪不到你來說話吧。」
我將手中的鞭子往他臉上一扔:
「這裡是天衍宗的地盤,我見不得你這些折辱人的手段。
「有什麼問題去找我師父說,人我帶走了。」
我轉身拉著沈九離開。
「那沈竹宇真是你親爹嗎?」我皺眉看著他一身的傷,「我先幫你上藥吧。」
沈九突然臉紅,慌亂道:「啊,我……我可以自己來。」
我摁住他,臉色無奈:「背上的傷你又夠不到。」
少年的身體像挺拔的竹,甚至還有些僵硬。
沈九任我擺弄,在我抬手去解他的儺面時,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寧寧,這個……他說不能解的。」
我松開手:「好吧好吧。」
本來還想趁機看看沈九到底長啥樣。
沈九那雙漂亮的眼睛盯著我看了半天,往我手裡塞了一個東西。
入手溫潤如玉,還會發光。
「這是什麼啊?」我抬起手中的發光小圓片看向沈九,「是送我的禮物嗎?」
沈九紅著耳根慌亂點頭。
「哇,謝謝小九!」我笑眯眯地將小圓片往懷裡一揣。
我快速地給他上好了藥,拉著沈九去師父那裡告狀。
「那沈竹宇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
他的身上全是新傷舊傷的疊加,師父皺著眉頭:「我去找沈竹宇說說。
「他如果養不好孩子,不如就讓我來養。」
「好耶!」我來了精神,「那小九就是我師弟了。」
師父摸了摸沈九的頭,抬手時一道流光閃現:「這可在關鍵時刻護你一命。」
沈九微愣,緩緩點頭。
但是之後沈竹宇輕飄飄地過來道了個歉,我又不能硬攔著,最後沈九還是被帶走了。
我以為沈竹宇在此之後會收斂些,但是在第二天,我照常去找沈九,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了。
不僅如此,沈竹宇也突然不見了。
師父他們也覺得奇怪,卻還是叫我再等等,他們會去找人。
在之後的一天裡,我幾乎找遍了天衍宗的每一處地方。
兩個活生生的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又找了後山一遍還是沒有發現,我煩得在地上拔草。
地面傳來陣陣詭異的震動,我疑惑地起身。
後山的動物們突然發生了動亂,爭先恐後地往外面逃竄,似乎急切想要離開這片土地。
我心中下意識地不安,還沒來得及向宗裡匯報情況,突然的雷聲打斷我的思緒。
我抬頭望去。
原本晴朗的天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布,紫色的閃電在雲層中閃現。
我駭然地後退幾步,這是雷劫,甚至還是飛升的雷劫。
瘋了,是誰在宗內渡劫,這種程度的雷劫會湮滅方圓百裡的一切。
我皺眉打算撤出後山,報告宗門。
在我轉身的瞬間,一道閃電落下。
巨大的轟鳴聲中我聽到了一聲仿佛痛苦到極致的慘叫。
那聲音太熟悉了,我找他找了一整天。
我咬咬牙,回頭向雷雲更密布處衝去,沈九到底發生什麼了?
頂著重壓來到風暴中心時,又一道雷劫落下。
雷光閃動時我才看清了其中渡劫的人。
沈竹宇?!
他的修為何時到了這般地步?
沈竹宇周身圍繞著一層泛著波動的紅光,宛如一道屏障擋住了雷劫。
這時我尋找的聲音再次響起,已經不能說是慘叫,更像獸類的嘶吼。
沈竹宇立在半空之中注意到了我,他俯視著,古怪地笑了一聲。
「溫寧,怎麼又是你啊。」
我壓根沒空搭理他,轉身向倒在不遠處的沈九跑去。
血色的符文在沈九周圍若隱若現,血霧從他身上各處溢出,緩緩匯集到沈竹宇身旁,成為他的屏障。
沈九透過符文的縫隙對上我的眼睛。
在看到那血色的眸子時我眼神顫了顫,快速抬劍朝符文砍去。
劍氣被符文吸收後反彈,我不受控地後退兩步,吐出一口血來。
雷暴的風卷起沈竹宇的頭發,他立在半空冷冷俯視。
「呵,蚍蜉撼樹。」
還沒來得及對沈竹宇的話做出反應,我感受到了一陣奇異的跳動,仿佛連通了我的心脈。
我從懷裡掏出沈九之前送的發光小圓片。
圓片泛著奇異的光澤,在我掌心中嗡鳴振動。
在握住它的瞬間,我的腦海裡響起了沈九的聲音。
「這是我的鱗片,它能打開這層防御。」
我手指緩緩收緊,悄悄將靈力匯集在鱗片上,借著它向符文揮出一掌。
在我動作時,沈竹宇感到不對勁想要阻止,卻被趕來的天衍宗眾人及時攔下。
受到攻擊的符文終於沒有反彈,而是慢慢消散。
原本的血霧也不再流向沈竹宇,他的防御破了。
沈九半直起身,抬手試圖扯了扯儺面,發現難以摘下後,手指猛然用力。
儺面分裂成兩半,他的手握著一半無力垂下。
在他顫抖著手想抬起時,我率先伸手,幫他摘下了剩下的半個儺面。
我半蹲著微微垂眸看著這張臉,血糊了一臉,紅色的眸子,甚至還有龍角?!
我驚訝地挑眉,這是混著龍族血脈的半妖嗎?
沈九啞著嗓子開口:「是不是……很醜。」
我馬上回神,接話道:「怎麼可能,明明就很特別。」
好吧,其實我根本看不清臉。
沈竹宇操縱著術法向眾人反擊,惱羞成怒道:
「此間天道早已沒落至此,甚至都難以承接與神界的通道。」
他嗤笑一聲:「若不是我,你們這些凡人怎能看到今天這般浩大雷劫。」
有人拔劍上前:「胡說八道!天衍宗誠邀眾人商討解決飛升之道,你憑一己之私用歪門邪道引來雷劫,甚至還想拉眾人一同埋在雷劫之下,真是用心險惡!」
沈竹宇揚了揚嘴角:「既然如此,這半妖如今也不能用了,諸位就留下來助我飛升一臂之力吧。」
沈竹宇率先出手。
我看了一眼周邊的架勢,開始瘋狂往沈九嘴裡倒丹藥,然後往他身上拍了張傳送符。
沈九試圖反抗但被我強制性捂嘴摁住。
「小九,你現在傷成這樣就先避避吧,還有你那個爹我都懶得說。
「還有你這龍角瞳色啥的以後自己記得多遮掩,別被其他人抓了又像今天似的關起來,以後可沒人像我一樣來救你了……」
沈九試圖拽下我的手,最後隻能看著我無聲流淚。
我無奈笑笑:「別哭了小九,一定要好好活著,說不定你就是天衍宗最後一根獨苗苗了。雖然你還沒向師父行拜師禮,但是我這個師姐呢已經打心裡認可你了……」
我一邊碎碎念一邊驅動傳送符,避開沈九的眼神。
沈九離開了,沈竹宇飛升的劫雷被半路打斷。
我緩緩起身抬劍,與眾人一道。
這麼多個人打一個半神。
唉,還不一定能打得過。
7
後面的故事更加慘烈,一個又一個人倒在我的面前。
師父和師叔他們在最後一刻送走了我們這些後輩後,選擇自爆與沈竹宇同歸於盡。
我是重傷後被師父打暈了扔給師妹的。
黑夜的山上,我醒來時看到周圍幸存的人都聚集一起。
緩緩環顧四周後,我眼睫顫了顫,啞聲開口:
「怎麼……回事?」
師妹避開我的視線垂下眼睑,聲音哽咽:「師姐,師父他們選擇和沈竹宇同歸於盡了。
「爆炸後,傳言有人看到了沈竹宇飛升的金光,說他在天衍宗遇到了特別的機緣。」
我手指下意識收緊了身旁的劍柄。
「他還活著?」
「不一定,這隻是傳言。
「但後面的傳言更離譜,許多人因此認為天衍宗內有秘寶可助人飛升,更有甚者認為這與當時那場多人自爆有關。」
師妹說到這兒,臉色陡然慘白:
「現在,那群瘋子就在找我們。」
我木然地扯扯嘴角:「怎麼,他們也想讓咱們自爆學沈竹宇嗎?」
師妹看著我沉默。
「真是群瘋子。」
從一場不知何起的謠言開始,天衍宗剩下的人陸續被圍剿。
到了最後,大家都S了,包括我。
8
我沒有想到還能有再次睜眼的機會。
檢查了一圈,除了修為倒退了一些外竟然沒留下什麼嚴重的傷,懷中的鱗片不知緣由地裂成了兩半。
我垂眸盯著它,下意識覺得與此有關。
將鱗片收好後,我嘆了一口氣,沈九現在也不知去向,甚至我都沒看清他那張被血糊了的臉到底長什麼樣,再遇見都不一定認得出來。
原本天衍宗的身份現在也不能用了,我拍拍衣服起身。
於是,我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改修魔道。
不得不說,我修煉的速度竟然還挺快的。
我可能是個先天修魔聖體。
後來在魔族這邊一路高升,直到被魔主派去執行臥底任務。
我在劍宗臥底多年,發現了當年招致天衍滅宗的謠言是有人在背後助推。
以及沈竹宇那個王八可能真的還活著,不過能被我查到消息,他肯定是沒飛升成功,現在可能龜縮在某個陰暗的角落。
遲早把他揪出來S了,我默默想到。
當年那些參與過天衍圍剿的人,也快被肅清完了。
唯一偏離我計劃的人,就是謝淮。
在看到他妖化之前,我還真沒認出來他就是沈九。
讓他那時候天天戴著那破面具,這下好了,真沒認出來。
我頭疼地捏了捏眉,看著拿在手中的骨鏈,目光又重新聚焦到眼前的人。
「現在是該叫你謝淮還是沈九?」
謝淮眼睫低垂:「你想怎麼叫都行。」
「現在這麼好說話?」我挑挑眉,陰陽怪氣地繼續道,「前兩天那架勢還巴不得把我弄S在床上。」
「對不起寧寧。」
「你先把眼淚收回去!」
「哦好的。」他悶悶地應聲,抬手抹了一把臉,眼眶微紅地看著我。
「說吧,怎麼回事兒。」我盯著他,順便狠狠掐了骨鏈幾下。
察覺到我的動作後,謝淮整個臉上都染上一層緋色。
我立馬松手瞪他,還給你掐爽了。
謝淮輕咳一聲,解釋道:「我被人下藥了。」
我看著他,一臉「不會是春藥吧這麼俗套」的嫌棄表情。
謝淮無奈:「不是你想的那個,藥物加強了我妖化的程度,變得不受控制,大概是仙門那邊有人知道了我半妖的身份,想要借此揭穿我,隻是我逃出來了沒被抓到。」
我微微皺眉:「妖化後行為難以控制?」
謝淮看了我一眼,心虛地點頭。
「你都逃出來了還來找我這個經常打架的S對頭?」我一臉無語,都這樣了不找個地方好好躲著。
怎麼S前還得風流一把?怪不得人們都說龍性本啥……
謝淮感覺溫寧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怪,心虛的感覺愈發濃烈。
他剛剛撒謊了,其實妖化後的行為不是難以控制,而是無限放大心中的欲望。
謝淮清醒地知道自己都幹了哪些混蛋事,甚至計劃周密。
真實的妖化其實從煉制骨鏈就開始了,整整三天,欲念在心中無限瘋長,想靠近,想擁有。
想讓她看到自己卑劣的渴望與愛意,想被她一寸寸撫摸骨血甚至融為一體。
這些龍角瞳色的外化特徵他一直可以自控,直到最後才露給溫寧看,他是故意的。
他知道,她會認出來的。
她會心疼沈九的。
那樣,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原本是沈九的謝淮和溫寧是最親密的人。
9
「還有呢?」
謝淮微微回神:「什麼?」
我不滿地敲敲骨鏈:「為什麼這些年不來找我,還三番兩次地找我打架?」
「是切磋。」謝淮弱弱地反駁。
「你在魔族雖然比在仙門安全些,但是兩方勢力時常會有衝突,之前我在暗中觀察時就看到你被仙門的人傷了……」
謝淮說的事我大致有些印象,都好幾年前了,當時還來了個散修莫名其妙幫我擋了好幾波攻擊,結果後面人就消失了。
我突然回神:「那散修是你?」
謝淮看著我試探性地點點頭。
我不服地抱手:「那次受傷是意外,仙門那群人使詐,我被釣魚了。」
謝淮皺起眉頭:「那他們本來也不是多正派的人,以後也會繼續使詐,與其看你不知道何時落入他們的陷阱,不如我直接打入他們的內部。」
我被他的邏輯驚了驚。
謝淮繼續道:「隻要確保你的對手是我,你就絕對不會受到其他傷害。」
他看著我:「除了最開始的那幾次你把我往S裡揍外,我們倆交手都是點到為止。」
我輕咳一聲,伸手摸了摸鼻子。
「說重點,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沈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