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是去所裡,但你坐我的車去,不太合適。”錢恆正色道,“萬一被所裡同事看到,你從我的車上下來,傳出點什麼桃色緋聞,會破壞我的名聲和品味。”
“……”
錢恆抬了抬下巴,指了指車門:“所以下去吧。自覺點。”
“……”
最終,成瑤隻能下了車,看著錢恆的賓利屁股在自己眼前揚長而去,隻留下一串尾氣。
“成瑤!”
就在成瑤內心還在腹誹錢恆之際,她的身後就傳來了包銳的聲音。成瑤回頭,便看到包銳一瘸一拐身殘志堅地朝她走了過來。
成瑤心下一個激靈,可千萬別讓包銳看到她搭錢恆車過來啊,這萬一誤會了什麼,錢恆還不往死裡收拾自己?
結果好的不靈壞的靈,包銳拍了拍成瑤的肩:“我剛怎麼看到你從錢par的車上下來啊?”
成瑤立刻準備解釋澄清:“我和錢par什麼都……”
“你可真慘啊!”結果成瑤的話剛開口,包銳就頗為同情地長嘆了一口氣,“錢par是不是一大早就讓你到他家門口去送材料了?”
“哎?”
“不然怎麼可能載你一程啊?”
這下換成瑤虛心求教了:“那對提前把我放下車,你覺得怎麼解釋啊?”
包銳用一種“這還不好說”的表情看了眼成瑤,他的手朝著不遠處的一家現烤面包店:“還不是讓你下車給他買早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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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瑤很想讓錢恆聽聽,看看他平日裡在同事們心中都是什麼個形象?和他同乘一輛車,根本不會被誤會的好嗎!
*****
因為搭車,今天的成瑤沒有遲到,她和包銳一路闲聊著進了君恆。
然而幾乎是剛坐下,就接到了內線電話,被錢恆叫進了辦公室。
成瑤戰戰兢兢地走進了辦公室,心裡直犯嘀咕,今天沒有遲到啊……
“成瑤,董山這個案子,不用跟進了。”
“為什麼?!”
這實在太出乎成瑤的意料了,她咬了咬嘴唇,在心裡過了一遍董山案的情況:“老板,請問這個案子裡我是哪裡做的還不夠好嗎?”
就算被踢出案子,死也要死個明白,要是犯了錯,也能下次及時改正。
“不,這個案子你做的很好。”錢恆喝了口咖啡,“不是你的問題。”
“那為什麼這個案子不跟進了?難道董山撤訴了?他和蔣文秀和好了不離婚了?這應該不可能啊……”
“董山死了。”
成瑤一臉茫然地看著錢恆,這確定不是在開玩笑???又不是名偵探柯南,一集要死一個人,怎麼白星萌案死了對方當事人,董山案死了自己當事人……
難道董山雖然出軌劈腿,但是在午夜夢回時候想起糟糠之妻,心裡愧疚,在原配和小三間痛苦糾結,最後悔不當初所以選擇了自殺?
“你聯想的雞翅膀可以停一停了。”錢恆掃了成瑤一眼,丟了一份文件給她,“董山的死完全是意外,出了車禍,大貨車超載,轉彎時側翻,壓到了他的車,當場死亡。今早凌晨的事情,他本來趕著去機場出差,我剛收到了他助理的電話,這裡是剛才傳真來的死亡證明。”
成瑤看著眼前的死亡證明,整個人都很茫然。事情太突然了,昨天的董山還和她商談著案件,期待著自己脫離婚姻後奔向愛情的未來,今天就……
或許有時候生活真的比任何編劇都更戲劇化,人類在天災人禍面前,真的太渺小了,意外和明天,你真的不知道哪一個先來。
“離婚訴訟期間,一方當事人死亡的,訴訟終結。”錢恆的表情仍然淡淡的,“所以這個案子我們不需要跟了。至於董山,他一直想達到的目標,也算達成了一半,他和蔣文秀的婚姻關系,確實終結了,隻是以死亡的方式。”
雖然董山在婚姻上是過錯的一方,但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死了,成瑤的心裡還是有些壓抑和犯堵。
董山或許永遠也想不到,自己是用這種方式和蔣文秀結束婚姻的吧?
很諷刺,然而冥冥之中又像是一種宿命的懲罰。
“董山的追悼會,就在一個小時後,董山助理通知了我們時間地點。作為律師,也送他最後一程吧。”
成瑤有些訝異,今早凌晨出的車禍,怎麼今天上午就開追悼會了,按照習慣,一般也是在人去世後三天才會開追悼會的,董山的追悼會開的倒是有些趕了。
同樣令成瑤疑惑的是:“老板,您上午這個時候約了一個潛在客戶商談委託代理事項的,這個客戶是遺產繼承糾紛,就是號稱標的有二十五億人民幣的那位……”
“幫我和客戶溝通,爭取改約,客戶不願意的話,隻能道歉、取消這個預約。”錢恆的語氣很淡然,如果不是成瑤知道,要是旁的人,光聽他的口氣,恐怕以為他隻是在取消一個人均一百元餐廳的預約呢。
二十五億人民幣標的糾紛的客戶,不論到哪裡都是搶手貨。並且這些富有的客戶,往往也並不能接受別人的怠慢,已經約好的見面時間,律師臨時改約,即便情有可原,對方恐怕也心裡不悅。
錢恆雖然很優秀,但也不是沒有別的律師團隊能夠和他抗衡。成瑤很清楚,錢恆這樣的決定,極有可能是把這位二十五億標的的客戶推向別的律師。
在錢恆的心裡,董山的追悼會,比二十五億標的代表的律師費還要重要嗎?
就在成瑤思索之際,錢恆又看了她一眼:“你和我一起去,把口紅抹了,太花枝招展了,不合適。”
“我沒塗口紅啊……”成瑤出了錢恆辦公室,還有些冤枉,“這就是本來的唇色。我不過就塗了個沒有顏色的潤唇膏啊!”
直男這種生物,真的完全分辨不出女性到底化沒化妝啊,難道花枝招展唇紅齒白就一定是化妝了嗎?!
成瑤想,好氣啊!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好在平日裡都穿著黑色套裝上班, 因此臨時被通知參加董山追悼會,錢恆和成瑤的裝束也是合適的。
兩人趕到舉行追悼會的殯儀館時,已經來了很多人了。
董山作為一個商界人士,生前交友圈也廣, 來參加追悼會的,除了親朋友好和真味餐飲的高管員工外,還有他商場上的朋友。
歷來有俗話說人走茶涼, 如今董山身死, 這光怪陸離的人脈圈才初現端倪。
真正紅了眼眶痛苦到幾近情緒崩潰的,除了董山年邁的老父親外,就是蔣文秀和董敏,而其餘那些來參加追悼會的所謂商界朋友,也不過把這追悼會當成了另一場結交人脈的社交而已。
大家禮貌而客氣地說一聲“節哀順變”或者“一路走好”, 送兩個精致的花圈挽聯, 再出一份白事禮金, 禮節性地安慰兩句死者親屬,也就盡到了一個“朋友”的責任。
一個人的死, 最大的傷痛,永遠是留給最親近也最愛他的人的。
之前因為董山的離婚起訴而一病不起躺在醫院的蔣文秀, 此刻又再遭到董山意外死亡的打擊, 整個人可以說形銷骨立,幾乎如紙片一般。
成瑤原來在網上媒體採訪的視頻裡看到她, 記得是個氣色好保養佳的女人, 雖然算不上漂亮, 但五官端正,穿著得體,那眉眼裡也能依稀窺測到幾分年輕時的靈動。
然而如今的蔣文秀,一雙眼睛卻暗淡無光,整個人都是灰敗的。因為哭泣,她的妝已經花了,露出慘淡的臉色,一雙眼睛全腫著,她明明還活著,但給人的感覺卻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失去了靈魂失去了目標。
一貫霸道嬌慣的董敏,也已經哭得泣不成聲。這對母女,就這麼互相攙扶著,堅持感謝著每一個能到追悼會上來送董山一程的人。
自到達了追悼會現場,錢恆就很沉默,他的臉上並沒有特殊的表情,顯得肅穆而安靜。
隻是在董山的遺體告別時,他終於輕輕地嘆了口氣:“他是我第一個客戶。”
成瑤愣了愣。
錢恆的唇線緊緊地抿著:“那時候我隻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律師,沒有經驗也沒有現在的名氣,但是董山選擇了相信我。我以為我可以幫他處理一輩子家事法律問題的。”
如錢恆這樣感情內斂的人,很多話,也都是點到為止,他隻說了這幾句,就再也沒有再表態了,隻是跟著人群,一起為董山送上了一支白色的菊花。
然而成瑤也並不傻,寥寥幾句,足夠她意識到,這怕就是錢恆寧可取消二十五億標的客戶預約,也要來赴這場追悼會的原因。
董山是他第一個客戶,即便嘴上曾經說著不在意,然而內心裡,錢恆永遠是感激的,他一直銘記著董山最初給予自己的那份信任。
世人皆說錢恆冷心冷肺,然而成瑤卻覺得,錢恆的心,剝開了那層冰冷的外殼,裡面是暖的。
*****
成瑤所站的位置,正能看清蔣文秀的側臉,她的臉上,是悲痛欲絕卻強忍著情緒的堅強,是悲慟到無以復加的絕望。
或者真是應了那句話,人隻有死了,才能知道,誰才是真正愛自己的人。成瑤想,如果董山能來看看這場景多好,他就知道,雖然他可以隨時為了所謂的愛情犧牲和摒棄蔣文秀,但他之於蔣文秀,卻是整個世界了。
遺體告別儀式後,本應由蔣文秀作為配偶進行簡單致辭,然而蔣文秀的精神已經完全支撐不了她做這些,董敏哭著懷念了父親董山。此後,董山的遺體,便由他的近親屬陪同著,由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進行了火化。
在將遺體送至火化間之前,蔣文秀特意由董敏攙扶走到了錢恆的面前:“錢律師,請您能不能等等我,我送完我們老董最後一程,有些話想和您說。”
這請求雖然有些意外,但錢恆還是點了點頭。
*****
錢恆和成瑤等在了會客間,他們也並沒有等多久,不一會兒,蔣文秀就由董敏扶著走了進來。
她的模樣像是剛死過了一場,明顯地看出身體和精神的透支,然後站定後,她揮了揮手,讓董敏在外面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