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還以他對等的快樂。
那個夜晚,她在他身下逞嬌呈美,直到此刻他想起來,那種神搖魂蕩,飄飄渺渺的感覺,仿佛還未散盡。
他宛若登臨仙山瓊閣,極美世界。
魏劭被回憶弄的口幹舌燥。
遐念纏身,一時竟不能自己,簡直恨不得立刻起身再次上路才好。
窗外劈過一道閃電。剎那間,藍色電光將驛舍的牆壁照的雪亮,也照亮了那隻置於案面之上的蟒箱和旁邊魏劭的那柄寶劍。
頭頂跟著落了一個震耳欲聾的驚雷,炸裂,房梁似乎也隨之微微晃動。
瓦頂的縫隙裡,簌簌地落下了一層微塵。
房門忽被人猛地拍響。
驚雷過後,這陣急促的拍門聲,聽起來便格外的刺耳。
魏劭睜開眼睛,從床上一躍而下,迅速打開了門。
“主公,不好了!剛到的洛陽急報,魏梁將軍一行人於東郡城門外遭襲,魏將軍身負重傷,僥幸殺了出來,隨從全部斃命。喬越喬平二人隨後聯名發告民書,領兖州投效劉琰!”
魏劭的身影僵住了。
又一道閃電劈落,照亮了他那張白的猶如厲鬼的面容。
他猛地轉身,一把拔出了寶劍。
一道青鋒暗芒掠過,竟將桌上的那隻蟒箱,生生地削成了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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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明珠,昆侖玙璠。琳琅奇珍異寶,隨了他的劍鋒,四散滾落了一地。
這是魏劭離開前的那個晚上,走出洛陽府庫的時候收拾的。
看見什麼順眼,便放了進去。
當時他心想,就算哄不了蠻蠻眼,帶回來給女兒玩耍也是可以的。
“主公!”
雷澤望著他提劍的僵直背影,不安地喚了一聲。
魏劭慢慢地轉過了身。
“動身,回洛陽。”
他的語氣已經轉為平靜,神色陰沉而冷漠。
第141章
東郡喬家。
喬越坐在書房裡,臉色灰白,雙目發直,形同死人。
這些天裡,消息仿佛突然開了閘的洪門,不停地朝他湧來。
他被衝擊的幾乎要透不出氣了。
原來魏劭竟早就已經瓦解了北伐聯軍,贏了黃河大戰。
天下人皆都知曉的事,唯他分毫不覺,竟還以為魏劭依舊在做困獸之鬥。
他閃電攻下洛陽的時候,自己正在做著什麼?
聽信了張浦之言,不但投靠了劉琰,還弄瞎了自己弟弟的雙目,將他囚了起來。
到了現在,自己更是被劉琰迅速地架空。
除了得到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橫海侯的空銜,喬越驚恐地發現,兖州根本已經不是自己能說了算的。
想到片刻前發生的那一幕,他的手便又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魏梁帶了一隊人馬,於今日到了東郡,說奉女君之命來給喬平賀壽。
等他得知消息的時候,魏梁已被包圍。
他殺出重圍逃走了,但他的隨行,全部被射死。
這道命令,自然不是喬越下的。
喬越聞訊,如遭五雷轟頂。隱隱約約,心裡仿佛終於也明白了什麼似的,心驚肉跳,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忽然想到了喬平,如同想到救星,勉強起了身,匆匆往囚著喬平的所在而去。
到了門外,竟被守衛攔住。
喬越禁不住怒火中燒,沉吟了下,轉身匆匆再往劉琰居所趕去。
劉琰停留在喬家的這些天裡,不入住喬越為他準備的精舍,反而一直住在他少年時候住過的那間舊居裡。
舊居年久失修,起先喬越不肯。但劉琰堅持,便也隻能隨他了。
喬越闖入,卻被劉扇領人給擋住。
愈發憤怒,高聲呼叫。忽然聽到裡面傳出劉琰的聲音:放他進來吧。
劉扇方予以放行。
喬越大步而入,看到劉琰寬衣大袖,向窗而坐,獨自對著一盤圍棋下子。
他的目光落於棋盤,手指捻一枚黑子,似正在思索棋局。
喬越忍住心裡怒氣,道:“此為我喬家。我方才要見我二弟,何以也被人阻攔?”
劉琰並未看他,“啪”的落了一子,方淡淡地道:“郡公雙目失明,我正請醫在替他診治,需靜養,不便見人。”
喬越一口氣悶在胸口,強行再忍了下去,又道:“我方才聽說,魏梁於城門外遭襲,也是你做的?”
劉琰未應,手伸向玉罐,抓了幾顆白子,捏於手心,慢慢把玩。
“劉琰!”
喬越再也忍耐不下,直呼他的姓名,“我方這幾日,才慢慢有點想明白了。為何我兖州竟遲遲收不到外出探子送回的消息!是你攔截了消息,再將我玩弄於股掌,是也不是?我喬家從前於你有恩,你竟如此害我!你居心何在?”
劉琰看他一眼,依舊氣定神闲:“橫海侯這是怎麼了?這才幾日,莫非你又後悔投了我,想再去求好於魏劭?可惜啊——”
他輕輕地嘆息了聲,搖頭:“遲了。天下人都知你喬家棄暗投明,甘為我漢室之臣了。即便你此刻放的下身段,再如三年前那般,厚顏送女求好於魏劭,恐怕他也再容不下你喬家之人了。”
喬越牙關緊咬,臉慢慢地漲紅。
劉琰注視他片刻,忽松開手心,方抓來的幾顆棋子,散落在了棋枰上。
棋子滴溜溜地打轉,發出輕微而悅耳的玉石摩擦聲,慢慢地停下,靜止了下來。
劉琰下地,沿著屋壁,慢慢地踱了一圈。
最後停在喬越的面前,微笑道:“多謝喬公好客,留我住了這麼些天,讓我得以再重溫少年時候的那段難忘日子。我也該走了。”
喬越大驚:“你將我害成這般模樣,一走了之,置我兖州軍民於何地?”
劉琰道:“喬公這話差了。魏劭早有亂臣之心,你投我,乃是順利天時之舉,如何就成了害你?”
喬越兩邊面頰肌肉抖動,變成了仿佛豬肝的顏色。
“我知你怕魏劭打來。放心,兖州如今既然為我漢地,我豈會不管?我給你留了助力之人,數日前領軍而來的丁屈將軍,你見過他的面吧?他會代你暫履刺史之責。喬公安心便是。”
淡淡說罷,掸了掸衣袖,轉身飄然而去。
……
劉琰縱馬奔出了東郡的城門,沒再回頭。
風迎面吹來,揚起他的衣袖和袍角。
他的心裡,被一種從報復而來的快感給佔滿了,恨不得揚天長嘯,方能發泄出他此刻內心的翻湧情緒。
以厚利收買一個張浦,兖州便歸他所有,喬家也徹底地自絕於魏劭。
等到相見,必定兵戎交加。
兖州的城牆,或許抵不住魏劭的兵鋒。
但這又有何妨?一城得失,他並不放在心上。
何況兖州本就不屬於他。
他之所以留新投奔自己的丁屈在此鎮守,一是給他實地實權和復仇機會,同時彰顯自己的皇恩。
二來,愈遇兖州的強力抵抗,魏劭對喬家的仇恨才會愈發深刻。
難道從此以後,他的小喬還能繼續和魏劭兩情相悅,終老一生?
劉琰抑制住心底裡滾滾不絕的快感,閉上雙目,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東郡城外野地裡他似曾相識的清新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