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安慰我,人之常情嘛。”溫荔想得很開。
“真沒有,沒費多少力氣。”他說,“你本來就討人喜歡。”
溫荔不信,切了聲問:“那為什麼我姥爺小時候給你看我的照片,你說不要我給你當老婆?”
他小時候是個少爺脾氣,比較心高氣傲,換做任何一個小丫頭他都看不上,倒不是針對溫荔。
但實話是萬萬不能說的,於是他說:“是我小時候眼瞎。”
溫荔非常滿意這個回答,傲慢地嗯了聲:“自我認知很明確。”
被宋砚挑起了自信心,溫荔又開始自戀了:“今天我替你懟我舅舅那幾下,帥不帥?”
“帥。”宋砚附在她耳邊說,“帥得我魂不守舍。”
溫荔瞬間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痴痴地笑了起來。
她一直蹭他,電視機也變成了電燈泡。
宋砚暗示她:“回房間吧?嗯?”
溫荔:“但是還沒到十二點,我還要倒計時的。”
宋砚:“在床上數。”
“……”
事實證明數個屁,上了床誰還有空管什麼跨年,十二點一過,還是宋砚提醒她新的一年到了。
“我們從去年做到了今年。”溫荔衝宋砚比了個大拇指,“太強了你。”
Advertisement
面對溫荔的恭維,宋砚一向是受用且沒有抵抗力的,喉結微動,嗯了聲。
“對了。”溫荔突然想起了什麼,爬起來裹著被子去找衣服,從兜裡掏出來一張紙遞給他,“給你的。”
宋砚接過來一看,是張五百萬的支票。
“這什麼?”
“我姥爺欠你的。”溫荔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拿去買辣條。”
宋砚哭笑不得,將支票隨意放在床頭櫃上,又將她抱在懷裡,拍拍她的頭說:“學妹,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學長。”溫荔笑眯眯地說,“新的一年要更愛我。”
“好。”
宋砚知道自己在撒謊。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對她的愛已經到了之最,自己已經不可能比現在更愛她了。
——
短暫的元旦假期後,溫荔和宋砚又繼續將精力投進了劇組。
放假前仇平給溫荔布置的哭戲作業,本來仇平也沒抱希望,沒想到過了個元旦假,她竟然還真的領悟了。
監視器裡,溫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得有些共情能力比較高的工作人員都跟著落了淚。
等仇平喊了卡,她都還沒回過神來,還是宋砚抱著自己老婆不住地安慰,抽泣聲才漸漸停下來。
仇平覺得他對溫荔的潛力真是又低估了,等下了戲特意把她找過來,問她是怎麼領悟的。
“就按仇導你說的啊,我就是想象那一刻死的是我自己,那是和我們宋老師的最後一面。”
仇平突然喉頭一哽,眼神顫動。
“我一想到等我死了以後,他可能沒過幾年就找人二婚了。”溫荔嘆了口氣,“難受,男人都靠不住,我還是自己爭取多活幾年看著他吧。”
“……”
仇平的那句“你真的好愛他”就這麼卡在了喉嚨。
第93章 入坑第九十三天
“……那就趁著你這個情緒還在, 最後一鏡趕緊來吧。”
溫荔點頭:“G。”
在短暫的人員休息和設備調試時間過後,仇平高聲讓各單位準備。
“來,大家都趕緊準備, 開拍了。溫老師最後一鏡, 待會兒我們就要恭喜溫老師殺青了。”
工作人員們齊齊應聲。
濱城現在室外溫度零下幾十度, 他們現在所在的室內拍攝場地又是影視城內某處由石塊圍成的地牢, 沒有集中供暖設施,為了場景還原, 這些石塊間的縫隙並不牢固,刮骨的寒風嘶嘶地往室內灌,哪怕周圍架了火堆又有小型保暖設備, 所有的人依舊還是裹上了厚厚的羽絨衣。
溫荔身上唯一一件單薄的旗袍戲服也早就被糟蹋得不成模樣,她深吸幾口氣, 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一鼓作氣掀開了身上的厚毯子, 在冰涼的地上躺下。
化妝師蹲在旁邊幫她補臉上和身上的“血漿”。
宋砚身上的狐裘大衣雖然比不得羽絨衣,但好歹也能擋風,溫荔羨慕不已, 衝他招了招手。
男人走過來朝她蹲下, 溫荔一把薅上他領口處的狐毛,舒服地摩挲了幾下。
宋砚低低笑了幾聲, 將手裡的暖寶寶蓋在她的肚子上,又用自己幹燥溫暖的手幫她取暖。
“堅持下。”
溫荔冷得牙齒打顫, 吸了吸鼻子, 自信地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這場宋和溫亭楓的死別戲是溫荔的殺青戲, 因此需要極為飽滿的情緒,和高度爆發的戲劇張力, 仇平把這場戲安排在最後一場,目的就是希望她能通過之前的鋪墊演繹,在最後一場戲中徹底融入的角色。
死了,死在了冬天,死在了陰冷血腥的地牢裡,衣衫褴褸,痛苦萬分,狼狽至極。
場務舉著打板器,落下清脆一聲,最後一鏡正式開始。
這裡沒有偶像劇那樣舒適的拍攝背景,對演員的情緒和臺詞功底都有極大的考驗,在身體和心理極致的負擔下,溫荔閉上眼片刻,再睜開眼的時候,淚水就順著眼眶流了出來。
她嘴唇幹裂,其中還夾著風幹的血絲,艱難啟唇,絕望地向眼前的男人無聲請求。
導演和監制此時都微眯著眼,死死盯住監視器,將鏡頭裡兩個演員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收進眼底。
宋砚在這一鏡頭裡,絕望悲愴的情緒應該是低於溫荔的,溫荔的情緒更外放,因為之前的酷刑,她的聲帶已經徹底壞掉,再也說不出話來,是撕心裂肺般的啞聲大哭,而宋砚更偏向於隱忍,因為劇本設置隔牆有耳,縱使他想哭也不能哭出聲,縱使憤怒哀痛到了極點也不能發泄出來。
監視器裡,男人下顎顫動,頸部肌肉不斷收縮,竟像是也被毒啞了般連一句字眼都吐不出來,目光哀悽,地牢內每一寸映入他眼中的火光忽明又忽滅,沒有痛哭流涕,而是吞聲忍淚,難過到嘔心抽腸。
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處理,一動一靜,一外放一內斂,都很好的把握住了角色特性。
當槍聲響起,最後一鏡結束,仇平揉了揉眼角,頓了幾秒,才低聲喊:“卡!”
溫荔顯然還沒從剛剛的情緒裡出來,最後一個鏡頭拍完,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冷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整個人哭到有些虛脫,緊緊閉著眼不肯睜開,胸口劇烈起伏,還不停地在流淚。
而宋砚也沒能出來,閉眼低著頭不住揉捏眼皮,喉頭哽咽,
演員入了戲,演這種爆發力十足的戲,在結束之後出不來角色,有後勁是很正常的,工作人員們也識相地沒上前去打擾,等他們從戲裡緩過來。
地上太冰,宋砚將溫荔抱在懷裡安慰。
雖然看著是宋砚在安慰她,但溫荔卻莫名覺得他抱著她,其實是在安慰他自己。
男人似乎是在害怕什麼,呼吸急促,一雙胳膊牢牢地圈住她,實實在在地將人抱在懷裡,一絲勁兒都不肯松,令她動彈不得。
一鑽進溫暖寬厚的懷抱,溫荔也顧不上能不能動彈,整個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下來,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仇平啼笑皆非,側頭跟其他人打趣:“不知道的還以為宋砚在欺負自個兒老婆呢。”
溫荔的手緊緊攥著宋砚身上的衣服,雖然腦子已經哭成了一灘漿糊,但一聽到導演的話,立刻邊抽泣邊替宋砚說話:“他怎麼可能欺負我……”
宋砚一愣,失笑:“傻麼你,仇導開玩笑的。”
溫荔傻乎乎地瞪著雙淚眼,一時半會兒沒轉過彎來:“啊?”
她剛剛下意識說了什麼?
仇平笑得肩膀亂顫:“耳朵挺尖啊宋太太?行,現在我們都知道你老公從來都舍不得欺負你了。”
剛剛還挺沉重壓抑的片場氣氛頓時變了,在場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笑了起來,有幾個年輕膽大的還喊了幾聲“溫老師給我們發狗糧了”。
最後一鏡結束,晚上劇組給溫荔特別準備了一個小型的殺青送別宴。
“你這幾個月的苦沒白吃,我也沒找錯人。”仇平朝溫荔舉杯,仰起頭幹脆地喝下一整杯酒,大笑道,“老周更沒有看錯人。”
編劇老周語氣略帶驕傲地說:“我說了吧,不會讓你失望。”
溫荔從導演到編劇以及看過片子的大部分工作人員的贊美,得意洋洋間,還不忘端著酒杯去感謝宋砚。
“宋老師,我敬你一杯。”
宋砚似乎有些驚訝她要和自己喝酒,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朝她舉起酒杯。
“你最後那場戲演太好了,我本來還沒這麼激動的,我得感謝你。”溫荔正兒八經地和他道謝,“合作很愉快。”
宋砚笑笑,和她碰杯:“也多謝你,合作愉快。”
夫妻倆玩客套,旁邊圍觀的人都在“嘖嘖嘖”。
溫荔對宋砚是認真道謝,但宋砚對溫荔的道謝其實也並不是玩客套。
她進步實在太快,下午的最後的那場戲,他是被她牽動著進入情緒的。
宋砚想起了溫荔去年在綜藝節目上無意間說出的一句話。
――你活著在這世上,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驚喜。
他似乎領悟了這句話的含義。
慶幸他們生活在和平的年代,等待雖久,但最後還是好好地重逢了。
——
溫荔是四位主演中戲份相對來說比較少的,因此最先殺青。
不過包括宋砚在內的三位主演也在她離組後的幾星期內陸陸續續地殺青了。
劇組選擇在濱城最冷的幾個月拍戲,等終於拍完了,節氣已經來到開春時分。
《冰城》從去年籌拍,到今年年初殺青,漫長的後期制作加成片送審,終於在今年的上半年開始了正式的宣發。
作為偏主旋律的諜戰片,《冰城》的宣發相比其他商業片有天然的優勢,關注度極高。
溫荔這次的轉型轟轟烈烈,從去年到今年都沒有進新組拍攝其他影視劇,如果她在熒幕裡撐起來了角色,就意味著她以後在影視劇本的選擇上有了更多的橫向選擇,而不再局限於偶像劇這一個類型。
如果沒有,最多就是被網友嘲一嘲爛泥扶不上牆,一線流量花的地位依舊在,等再回到偶像劇的範疇,照樣有各種S級劇本任她挑選。
後果是她以後再想拿到像《冰城》這樣級別的頂級電影資源,就更難如登天。
溫荔和她的團隊都不想錯過這次絕好的轉型機會,因而在電影上映之前,所有人都把精力和目光投注進了《冰城》的宣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