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摸著奶奶那滿是褶皺的手,雖然臉上帶笑,但聲音很冷:“我努力了這麼多年,可你一句話就把我淘汰出局了,多少人在背後幸災樂禍笑話我,奶奶,你讓我情何以堪啊。”
“小靜...小靜...”
寂老夫人眼神很茫然,顯然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寂靜讓護工先出去,整個房間裡也就隻剩了她、顧長生和寂述三個人。
寂述笑著看向寂靜,揚長調子說:“你說這些,老太太也聽不懂,何必呢。”
“她聽不懂,某些人能聽懂就夠了。”
“原來是說給我聽的。”
寂述見她是來者不善,要算總帳了。他索性走到沙發邊坐下來,望望她的腿,冷笑道:“覺得很不公平嗎,我告訴你,命運從來不會對任何人公平,是你的自己受著,別他媽怨天尤人,你的腿瘸,是小白給你弄瘸的嗎?別忘了,如果沒有她,你已經死了。”
寂靜挑眉看著他:“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模樣,好像條狗啊。”
“我是個遭人恨的私生子,跟你們這些正經的少爺小姐不一樣,老子要什麼都得自己去爭。”
寂述聳聳肩,無所謂道:“小白讓我過得很好,至少比以前朝不保夕的生活,好太多了。”
寂靜漫不經心道:“是啊,私生子成了寂家說一不二的大少爺,是過得挺好,還養了個沒家的窮姑娘,還在念高中吧,你真行啊,四處花天酒地玩女人,卻還能忍得住從不去看她,是為了保護她嗎。”
寂述的手忽然猛地攥緊了拳頭,卻還是笑著說:“老子女人多得很,你說的是誰啊。”
“她叫小棠吧,她哭的聲音很好聽,哭著喊程述哥,聽得我心都要碎了。”
程述是他回寂家之前的名字,隨母姓,回來之後才改成了寂述。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寂述已經踹翻了面前的茶幾,氣勢洶洶地朝著寂靜走過來,掐住她的脖子:“你敢動她一根頭發!老子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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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生跨步上前,護住了寂靜,冷聲威脅:“離她遠點。”
寂述完全不復以往泰山崩於前而臨危不懼的輕狂模樣,他心底最敏感的神經被寂靜狠狠地戳到了。
他宛如野獸般怒火中燒,恨不能將她撕碎了。
“我不會動她。”寂靜看了看時間:“今天晚上八點,寂氏集團郊四區廢棄的廠房裡,叫上寂白,就你和她兩個人,過來咱們清清總賬。”
病房裡,寂老夫人茫然地看著劍拔弩張的孫子和孫女,有些不安:“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啊。”
寂靜扶著輪椅滑到老太太身邊,拍了拍她的手:“奶奶,放心吧,我們把事情說清楚,塵歸塵,土歸土,就再也不會吵架了。”
她冷冷地看了寂述一眼:“我給你三個小時的時間,把寂白帶過來,沒問題吧。”
“今天晚上謝隨有總決賽,她...她現在在山上,三個小時...不行的。”
寂述關心則亂,嘴唇都哆嗦了。
寂靜嘴角揚了揚,冷聲道:“她要是不來,你當初送我的hiv病毒針,我就還給你最在意的人了,很公平吧。”
**
寂白剛走進熱鬧的比賽候場區坐下來,便接到寂述打來的電話:“我他媽...寂靜抓了我姑娘!四區廠,現在跟老子去救人!飛機,你私人飛機呢,快叫過來...”
寂白皺眉:“別慌,說清楚,你什麼姑娘被抓了?”
“小棠,我妹妹,不是,我女朋友...她眼睛不好,我說了我要照顧她一輩子...她被寂靜抓走了,她說要給她打艾滋...”
寂述已經徹底崩潰了,他聲音裡帶著憤怒的顫音:“不解釋了!你現在馬上給我過來!三個小時之內,你要是不來,下半輩子老子就算死,也要先開車撞死你男人!”
“砰”的一聲響,他不是掛電話,他是直接把電話擲出去了!
“……”
寂白第一次見寂述急成這副模樣,過去他們經歷了不少兇險的情形,哪怕是命懸一線之際,這男人也能談笑風生,輕松應對。
可見這次,寂靜是真的拿捏住了他的死穴命脈。
寂白知道,寂靜一直隱忍不發,就是在等這最後的一刻,她必定做了最周全的準備。
繼承權是肯定奪不回來了,寂靜唯一的選擇,就是玉石俱焚。
如果寂白真的過去,隻怕兇多吉少。
但是她不可能不管寂述,這兩年,雖名為合作,但這位三哥真的幫她擋了很多“刀子”,是把命都賣給她的交情,所以她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賣隊友。
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不遠處,一身賽車服的謝隨正在進行開賽前最後的檢查。
寂白給場外的助理打了電話,讓他把車開到賽區門口等著她。
掛掉電話以後,寂白加快步伐朝著內場走去。
見寂白過來,謝隨詫異道:“不是給你安排了位置,怎麼下場了?”
寂白用力地抱了抱他的腰,不舍地說:“我來給你打打氣。”
謝隨拍了拍她的背,笑著說:“收到,有小白的好運光環護體,冠軍預訂了。”
“謝隨,我想...你這場比賽打完,咱們就去領證唄。”
謝隨微微一怔:“要不要這麼著急?”
“年齡到了,可以領證,就不必要浪費時間了。”她故作輕松地笑著問:“我想嫁給你,你娶不娶啊。”
“敢不娶嗎,我們白總一生氣,又要把我公司收購了,怎麼辦。”
“行,比賽結束,咱們一分鍾不耽擱,去領證。”寂白踮起了腳尖:“那你親我一下。”
謝隨聽話地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不遠處觀眾席的戴星冶站起身,不滿地衝他們嚷嚷道:“哎哎,你倆差不多得了!比賽直播呢!給全國人民面前撒狗糧過分了啊。”
寂白看著謝隨坐進車裡,這才轉身,加快步伐匆匆走出賽區,助理已經把車駛到門邊,等著她。
寂白上車後,對助理道:“四區廢棄廠房,立刻過去。”
助理不解:“那一帶在郊野,平時都沒有人過去的,白總您去那兒幹嘛?”
寂白沒有回答她的話,隻問道:“三個小時夠不夠趕到?”
“我走高速不堵車的話,應該能到。”
“那就快出發。”寂白邊說邊拿出手機聯系秦助理,讓他通知警方,但是不要打草驚蛇。
助理也沒有再多問什麼,踩下油門將車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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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述先寂白一步趕到了四區的廢棄工廠,這塊區域是寂靜一手發展起來的,不過後期處於半虧損的狀態。寂白上位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整頓集團企業下屬的非盈利產業。
因此,四區的工廠最早關閉,成為了所謂“改朝換代”最明顯的產物。寂靜選擇在這裡解決他們之間的恩怨,也是有寓意的。
寂述趕到工廠的時候,天色剛好沉下來,廢棄工廠頂端亮著一盞略顯昏暗的白幟燈,搖搖晃晃,照得他影子飄忽。
“小棠!”他急促地喘息著,大喊著女孩的名字:“蘇小棠!你在哪裡!”
“唔...”
一聲嬌軟的嗚咽聲傳來,寂述循聲找去,在最裡面的車間,看到女孩被捆綁著手腳,橫倒在一堆冰冷的金屬儀器旁,眼睛被蒙住,嘴裡也塞了髒兮兮的帕子。
寂述腦子都要炸了,連忙跑過去替她解開繩索:“小棠,別怕,我來了。”
顧長生推著寂靜走進工廠車間,站在他面前,冷冷地問:“人呢。”
“她在路上了,很快就到,我沒帶人來,也沒報警,你把小棠放了,不關她的事!”
幾個看似保鏢的男人將寂述扯開了。
寂述抄起拳頭,暴怒地砸向離他最近的保鏢,怒不可遏:“有事衝老子來啊!動老子女人算什麼!”
“既然寂白還沒有過來,那就先解決我們的事。”
寂靜望了望身邊的保鏢,他拿出醫療箱,從裡面取出兩枚適溫的注射器,注射器裡有透明的液體。
“人都要為自己做所的事情付出代價,hiv的事情,我沒冤你吧。”
“你要跟我算總賬是吧,一開始我在雲水臺工地上視察的時候,十八樓掉下來的磚頭是偶然?你他媽是想直接送老子見閻王,是吧。”
“成王敗寇,自古以來。”寂靜拿起一枚注射器,扔到了寂述腳下,另一枚,她讓人拿到了被捆綁的女孩面前。
“你別碰她!”
寂述被人拉扯著,臉色脹紅,眼睛裡滿布血絲:“你敢動她,老子有一萬種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寂述走野路子,性格極端自私,是個唯利是圖的家伙,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讓他這般著急上火的人,寂靜覺得也挺不可思議。
她眼角勾著冷笑:“三哥,你和她之間,我隻動一個人,讓她替你死多好啊,這樣我們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了。等我和寂白算完賬,你還是寂家的三少爺,坐擁億萬家產,要什麼女人沒有?”
“我會殺了你!寂靜!我真的會殺了你!”
“我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你用這個威脅我,不如想想別的。”寂靜狠聲對邊上的保鏢說:“給她打針!”
她要讓寂述嘗嘗失去至愛的滋味,這可比弄死他要爽多了。
保鏢拿著針管走到了被捆綁的女孩身邊,蹲下身,拍了拍她白皙纖細的手臂。
寂述瘋狂地掙開了身邊鉗制他的幾個保鏢,猛撲倒地上,撿起腳邊的另一枚帶艾滋病毒的針管,毫不猶豫戳進自己的手臂——
“你要我的命,我給你,滿意了!”
女孩眼睛真的不太好,但她知道寂述做了什麼,她眯起來的眼睛被眼淚模糊了,拼命搖著頭:“不不,述哥,不...”
就在這時,寂白匆匆走進了廢棄廠房,衝寂靜道:“我來了,你別傷害那女孩。”
她回頭對助理道:“快帶那女孩走。”
幾個男人準備阻攔,寂靜卻道:“讓她走吧。”
蘇小棠本就是抓來牽制寂述的,寂述已經給自己注射了感染液,她便不必要傷及旁人了。
現在,她的對手是寂白。
寂白跑到寂述身邊,檢查他的手臂,沉聲說:“你瘋了嗎!”
寂述剛剛被驚嚇了一場,現在已經全身虛脫了,他無力地坐在水泥地上,嘶聲說:“老子算是折了,你要是有命活著走出去,記得給老子報仇。”
不過他又想了想:“算了,別給我報仇了,你幫我照顧小棠,她眼睛不好,我答應過她,送她去美國念大學,等她高中畢業,你幫我送她出去,也不枉費老子費心為你籌謀這麼多年。”
“你向她交代後事?”寂靜冷笑了一聲:“她自己今天都自身難保了吧。”
寂白遙遙地望向寂靜:“你想要什麼,可以直接找我,何必做這些。”
寂靜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尖聲道:“直接找你,求你可憐可憐我這個瘸子,把屬於我的那份還給我?”
“你以為我想這樣?”
寂白說:“但凡我有更好的選擇,都不會變成今天的局面。”
“你把我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搶過去了,現在說不想要,不是很可笑嗎寂白。”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生存。”
“我給過你機會。”寂靜沉聲說:“我說過,我可以給你和謝隨一個有希望的未來,我給你的你不要,你寧願從我手裡搶。當時我住院的時候,你操持了一切,難道不是為了在奶奶面前表現嗎!”
寂白眸光冷了冷:“寂靜,成王敗寇,這是你自己說的,如果你不甘心,也可以來我這裡搶,但是你現在綁架一個小姑娘來威脅我哥,不覺得很下作嗎。”
寂述聽到寂白喊他“哥”的時候,怔了怔,才反應過來是在說他自己,心裡還是有點感動。
今天這種情形,寂白完全可以不露面,或者直接報警,至少她不會身陷險境。至於寂述和小棠怎樣,她根本不用管,那不是她的義務。
但她還是來了,獨身一人。
寂白注意到,周圍的幾個保鏢好像都已經離開了,現在偌大的廠區隻剩了寂白、寂述和寂靜。
連顧長生都已經離開了,寂白皺眉,預感到一絲不對勁...
“哥,這是我和寂靜的恩怨,跟你沒關系了,你可以走了。”
她望向寂靜:“讓他走,沒意見吧。”
寂靜聳肩,反正寂述已經注射了感染液,讓他多活幾天也沒什麼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