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白保證了一定扼殺這樣的想法,謝隨才算放過她。
……
安和私人醫院。
厲琛站在玻璃窗邊,看著安詳地躺在病床上的父親,他漆黑的眼神毫無波瀾。
“現在是唯一的機會。”厲琛對身邊穿西服的手下秦森說出這句話。
“厲總,您真的想好了?小少爺他是您的親弟弟,你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
厲琛嘴角冷冷地揚了起來,嘲諷地望著病床上的男人:“從他把我媽趕出家門,接那個愚蠢的女人回來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沒有家人了。”
秦森不再說什麼,退了下去。
厲琛將手伸進包裡,摸出了一枚皺巴巴的大白兔奶糖。腦海中浮現了小時候的場景,在他失去家人的那一天,那個含蓄害羞的女孩戰戰兢兢將奶糖遞到他的手裡,卻被他猛力地擲了出去。
女孩被嚇慘了,從那以後,她再也不敢靠近他。
可是女孩不知道,他非常非常後悔,他買了好多好多奶糖,足有一個大禮包那麼多,他想回贈女孩,想讓她知道,自己不是故意要那樣做,隻是那天心情特別糟糕。
可是當他看著女孩跟朋友們走在一起,笑得那麼開心,仿佛根本沒有將那件事放在心上,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都沒有看他一眼。
所有的悲歡都是自己的,孤獨和痛苦也是,無人能夠救贖你的靈魂,你隻有自己。
從那以後,厲琛沒有再打擾過她,他努力讓自己便得優秀、強大,成為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驕子,那些曾經被迫承受的痛苦與傷害,他發誓百倍奉還。
**
Advertisement
距離高考越來越近,寂白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那段時間厲小意終於沒有再出現了。
這小子,過去每個周五的下午必定是準時校門口報道,這段時間不來了,挺有些反常。
不過寂白沒有多想,厲小意很聰明,應該是知道要高考了,所有沒有再來打擾過他們。
謝隨也發現了小屁孩的“失蹤”,但他沒有放在心上。
或許是那小少爺新鮮勁兒過去了,便覺得和他玩沒多大意思了,又或者認識了新的朋友,小孩子不都這樣麼。
直到某天戴星冶來謝隨家裡寫作業,隨口跟他侃大山八卦:“厲氏集團你知道吧,老總突發腦溢血住進醫院了,現在小厲總成了當家人。”
謝隨聽到厲琛兩個字,臉色沉了沉,沒應他,繼續低頭寫作業。
戴星冶忽然神秘兮兮地湊近謝隨:“什麼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偏偏老總生病住院這陣子,家裡的小兒子居然讓人販給拐了。”
“啪”的一聲,謝隨手裡鋼筆的鐵芯居然寫斷了。
他詫異地望向戴星冶:“你說什麼!”
“我聽我爸說的,這是內部消息啊,你可別出去亂講,據說是封鎖了消息的,不然媒體曝光這事,人販子狗急跳牆,那小孩指不定會有性命危險呢!”
謝隨一把攥住了戴星冶的衣領:“誰被拐了?”
“還能有誰啊。”戴星冶扯著他的手:“哎,你瞎激動什麼啊又不是你兒子,快放開我。”
謝隨將他攥得更緊了,眼神裡透出難以抑制的兇戾之氣:“說清楚。”
“就是厲氏集團的小少爺,厲庭的老來子,厲小意啊,說是在小學門口讓人販子拐了,現在警方正在查。”
謝隨終於松開了戴星冶,無力地坐在沙發邊,臉色低沉,操起桌上的易拉罐可樂猛擲出去。
戴星冶理了理自己的衣領,說道:“不是我說風涼話啊,甭管是窮人家的小孩還是什麼公司什麼集團的小太子,隻要是被人販子拐了往山裡一送,那就真的是天涯路遠,再見靠緣了,報警也沒轍。”
謝隨怔怔地坐在沙發邊,這是他第一次回想起那個小孩的模樣,
他很漂亮,皮膚特別白,眼睛漆黑透亮,有時候好像什麼都懂,像個小大人似的,有時候又會犯蠢。
他總叫他“謝隨哥”,雖然他總是罵他,不準他叫,但這小孩最好的一點就是從不記仇,見到他仍然笑嘻嘻...
“幾天了。”他嗓音微啞,問戴星冶:“失蹤幾天了。”
“好幾天了吧,具體我也不清楚啊,我就聽我爸順口提了那麼一嘴。”戴星冶看著謝隨,好奇地問:“你幹嘛這麼關心厲家的事。”
謝隨顧不得回答他的問題,起身走出了家門,邊走邊給叢喻舟和蔣仲寧打電話:“出了點事,老地方見。”
幾個男孩都是底層摸爬滾打一路爬出來的,多多少少黑的白的社會關系都有那麼一點,尤其是謝隨,他面冷心熱,也曾經幫助過不少身處困境的家伙,現在他有事情找別人幫忙,那些人自然一口答應下來。
謝隨把他的照片給了幾個朋友,讓他們幫忙調查,但希望並不是很大。
江城每年有多少小孩失蹤,找回來的沒幾個,這是連警方都束手無策的事情。
酒吧裡,叢喻舟觀察著謝隨的臉色,忐忑道:“聽說人販子都是先找好買家,再踩點拐小孩,現在人還在江城的可能性很小,多半已經送出了...”
“厲小意今年也不算小了吧。”蔣仲寧道:“人販子一般不都拐嬰兒麼。”
“你當嬰兒這麼好找啊。”叢喻舟說:“他這個年齡的小男孩,被拐賣進山裡給人家當兒子的,多了去了。”
“隨哥,這事你別管了。”蔣仲寧對身邊的謝隨說:“離高考沒幾天,你之前那麼玩命地學,這會兒可別被耽擱了啊,找不到就算了,左右跟你沒什麼關系,自己的前途比較重要,你答應了小白,跟她念同一所大學呢。”
謝隨知道蔣仲寧的意思,那小孩是程瀟的兒子,是程瀟在厲家穩穩扎根的籌碼,說到底,即便是叫他一聲“哥”,他就真的是他弟弟了嗎?
不,不是。
厲小意是厲琛的弟弟,但不是他謝隨的弟弟。
“你說說厲家是多流年不利,老子剛住進醫院,兒子就讓拐子給賣了。”蔣仲寧感嘆著說:“真是掙再多錢都沒用了。”
“你還忘了一件事,小兒子被拐了,大兒子順利成為接班人,老頭子要是撐不住,這會兒連個分遺產的都沒有了。”
此言一出,三個男孩面面相覷,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
叢喻舟說這話也沒別的意思,但是事情偏偏就這麼巧,偏偏在厲庭病危的關頭,厲琛唯一的“競爭對手”居然被人販拐走了。
所以這件事情無論怎麼看,既得利益者都是最大的贏家。
“不用這麼陰謀論吧。”蔣仲寧說:“那天看厲琛挺護著他弟弟,他倆可是親兄弟啊。”
叢喻舟放下酒杯,從容說道:“厲小意還是隨哥的親弟弟呢,說到底,不是一個媽生的。”
謝隨忽然起身,匆匆走出了酒吧。
“隨哥,你去哪兒!”
“哎,等等我們!”
叢喻舟和蔣仲寧也趕緊追了出去,酒吧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幕裡,謝隨攔了一輛出租車。
男孩們擔心他出事,也趕緊攔了輛出租車追上去。
……
晚上九點,厲琛將轎車駛出了公司的地下停車場,剛轉過街道角,滂沱雨幕中,忽然出現一個男人的身影。
他猛地一腳踩下剎車,憤怒地打開車門,吼道:“瘋了嗎!”
男人氣勢洶洶地朝他走了過來,近光燈照在他的臉上,厲琛才看清了他的容貌。
謝隨!
他臉色低沉,漆黑的眼眸裡閃動著暴戾的兇光。
厲琛心道不妙,連連後退,坐回車裡猛地按下車鎖。但還是遲了一步,謝隨走上前將厲琛揪出了轎車,猛地一拳揍在他的腹部。
厲琛重心不穩,倒在了街邊的水灘裡,劇烈的疼痛讓他死死咬著牙關,狼狽不堪。
“你把他弄到那兒去了!”
謝隨又是一拳打在他臉上,順勢揪住了厲琛的衣領,壓著嘶啞的嗓子問:“你把我弟弟弄到哪兒去了!”
厲琛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看著他,嘴角忽然掛起一絲冰冷的笑。
“回答我!”
他怒吼著,好幾拳衝他腹部砸了過去,厲琛根本不是謝隨的對手,他悶哼著,一言不發。
謝隨能夠從他眼神中確定,這事跟他脫不了幹系!
“不說是吧。”謝隨拍了拍他的臉,眸光變得無比冰冷:“老子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謝隨在見不得光的環境裡摸爬滾打,道上什麼樣的招數沒有見識,骨頭再硬的人都有開口的時候。
他揪著厲琛的衣領,拖著他走進了無人的地下通道。
厲琛忽然沉聲道:“謝隨,你信不信,這世道,善良的人都活不長。”
“我信。”謝隨將他拉近了自己,狠聲說:“但你肯定死在老子前面。”
他抄起一根鐵棍,對著厲琛的頭擊去。
就在這時,叢喻舟蔣仲寧從租車上下來,衝過去抱住了謝隨:“別衝動啊!”
“沒證據,他不會說的!”
“你還要高考呢!別做這些事!”
叢喻舟和蔣仲寧也都是拳擊場裡練出來的,身手自然不錯,但兩個人架住謝隨都還顯得有些吃力。
厲琛見謝隨是真的動了殺心,他也慌了,掙脫謝隨的桎梏之後,連滾帶爬朝著轎車跑過去。
謝隨急紅了眼,撩翻了兩個男孩,朝著轎車追過去。
厲琛坐進車裡按下了車鎖,車窗徐徐關上,他劇烈地喘息著,摸出了手機,但他並沒有報警。
隔著車窗玻璃,厲琛與大雨中那個狠戾的男人對視著。
忽然,厲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用嘴型對他說了兩個字——
“賣了。”
第65章
即便知道厲小意是被厲琛弄走了, 但是謝隨找不到證據,也不能將他繩之以法。
夜雨中發生的那場暴行, 厲琛沒有聲張。
他心裡有鬼, 自然不敢聲張, 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吃了這個悶虧。
厲小意被拐賣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謝隨也瞞著寂白, 擔心會影響她的復習。
高考在即,他不希望她有任何分心。
朋友們拉了群, 每天會分享一些信息,但是多數是沒有價值的消息。
厲小意依舊音信全無。
謝隨猜測, 他多半已經被買家接手了。
一旦被買家接手, 運氣差一點進了山, 那就真的是大海撈針, 回天乏術了。
謝隨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 夢見那小孩被綁著手和腳, 像狗一樣拴在地上,吃著比豬飼料還不如的糟糠...
夜半驚醒, 背後冷汗直流。
可厲小意的死活跟他有什麼關系。
當初是程瀟選擇拋棄他,從她離開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是他的母親了。
謝隨不認這樣的母親,那麼她的兒子和自己有什麼關系!
他所有的努力、他生活的全部意義,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堂堂正正地站在心愛的女孩身邊。
就算他本性自私吧,這個世界本就未曾善待於他, 又憑什麼要求他善待這個世界,善待他人。
謝隨不再去想這個事情,他自己過的是朝不保夕的生活,管不了任何人。
高考終於如約而至,考場提前兩天落實下來,寂白被分到了三中,而謝隨的考場則被分到了稍稍偏郊區的十二中。
為了不影響各自的發揮,這幾天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出見面,隻是偶爾發一兩條短信報備復習的進展情況。
考前謝隨做過一套模擬試卷,是之前的恆英補習班的密卷,反饋的成績還不錯,這給了他不少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