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陸無憂不依不饒,他單手撐著車壁,上身前傾,姿勢相當熟練地便要低下頭來,賀蘭瓷雖然覺得肉麻,但也沒有特別像樣的抵抗之意,反正就……隨便他吧,正想著,陸無憂突然停了下來。
他的鼻尖在她肩窩輕輕聞著什麼,一路滑到身上。
賀蘭瓷被他弄得很痒,忍不住縮了縮身子,抬眼問道:“怎麼了?”
陸無憂道:“你見到蕭南洵了?”
賀蘭瓷一驚:“……???你怎麼知道!?”
陸無憂隨口道:“他身上那個燻香味特別難聞,沾一點都受不了……幹嘛瞞我。”最後倒是有點不滿。
賀蘭瓷道:“你也太敏銳了吧!”
她都沒太聞到,除了特別濃烈的,畢竟她家以前從來不用。
陸無憂挑著眸子看她道:“習武,五感就是比較靈敏。別岔開話題了。”
賀蘭瓷感覺自己像在被盤問,隻好老老實實交代了,末了,她舉起一隻手道:“我隻是覺得他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人,不用特別在意,反正我也沒有再怕他了……知道錯了,下回我會說的!”
陸無憂壓著她啟唇,上上下下地親了一會,親滿意了,才道:“好吧。”頓了頓,他又道,“我沒在吃味,隻是擔心你。”
賀蘭瓷輕喘著,奇怪道:“也沒覺得你在吃味啊。”
隔了一會,她又道:“我沒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我隻……”
“嗯?”
她慢吞吞道:“你身上的味道倒是還挺好聞的。”
說著,還抬起手指,很輕地碰了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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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無憂被她戳著敏感的喉結,感覺到自己渾身都繃緊了,喉結在修長脖頸中間很艱難地滑動,一時無語,好一會才道:“瓷瓷,你怎麼又勾引我?”
◎92.九二章(雙更)
第九十二章
賀蘭瓷覺得, 再循規蹈矩的人,和陸無憂待久了,也不可能一成不變。
底線是在一步步退後。
偶爾也想總不能讓陸無憂一直專美於前, 自己也算是投桃報李, 因而蹭著他的喉結時, 一開始是無意, 後來就變成了刻意, 粉白的指尖還在他喉骨上帶了點勁的摩挲。
看陸無憂的喉結在她指腹下輕滾。
賀蘭瓷挑起眸光,正對上陸無憂的眼瞳,眼神一撞, 似迸濺出點火花來。
她體味到了一絲微妙的快樂,緩緩靠過去, 也學著陸無憂的樣子,在他頸側那裡輕嗅著,鼻尖若有似無地觸碰,繼續慢吞吞道:“也不能算不是……”
話音未落,已覺得天旋地轉。
馬車無端在道路上震了一下,仿佛顛簸。
“——賀蘭小姐。”陸無憂呼吸一陣急一陣緩, 又叫回了舊日稱呼, 音色低回而一字一句道,“你學壞了。”
賀蘭瓷被他壓著,卻還忍不住笑出了聲:“陸大人,我覺得這還是得怪你。”
***
回去之後,賀蘭瓷沒什麼力氣地趴在榻上,想起去問陸無憂那邊的情況。
陸無憂思忖片刻,緩緩對她道:“我這邊沒什麼,你把在宴席上發生的一切再仔仔細細說一遍, 最好每個細節每個反應都不要漏掉。”他斜睨她,“方便的話,演給我看也可以。”
賀蘭瓷懵懵抬頭:“……嗯?”
她現在要怎麼演。
回過神,發現陸無憂眼尾微帶促狹,賀蘭瓷抓著他的手掌,泄憤似的用力捏了兩下:“說正經的,那我再仔細跟你說一遍。”
陸無憂聽她說著,就這麼反客為主,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著她五根纖長白皙的手指。
等到賀蘭瓷講完,忍不住從他掌中抽手了,他才道:“你表姐是不是常來對你說些後宅女眷的事情,我這裡也有一樁,你想不想聽?”
平時他好像都是迫不及待和她分享。
賀蘭瓷側過腦袋,道:“你說。”
陸無憂附唇到她耳邊,輕聲說了兩句。
賀蘭瓷一開始還隻覺得耳垂滾燙發痒,隨後便瞪大了眼睛,迅速爬起來道:“你確定是真的?”
陸無憂道:“一開始還隻有七八成,聽你說完差不多可以肯定了。”
賀蘭瓷大腦劇烈震蕩,震驚地難以回神。
陸無憂毫不意外,洋洋灑灑開始道:“本來還想著怎麼刺激才好,這倒是送上門來的。想法子戳破之後,便隻等魚兒自己咬鉤了,所以說是真的有危險……”
賀蘭瓷還是難以接受,斷斷續續道:“……可是你怎麼知道?”
陸無憂道:“這你得問那位慕公子了。”
賀蘭瓷又低頭思考了好一會,道:“那我們是暫時先不回去了?”
陸無憂笑道:“來都來了,肯定是把戲唱完再走。返京述職的停留期限是三個月,姑且不急。”
***
今年春夏之交的郊祀,順帝本不想去了,不料龍虎山的道士——他們居然還在被寵幸——跟聖上上諫說向天祈福甚是重要,不可荒廢,免得祖宗怪罪,便還是吩咐下去照常祭祀。
毓德宮中,燻香味濃鬱,四周並無宮人。
麗妃瞪著美目,望向自己的兒子,久久不可置信:“這怎麼能成,這肯定不行,洵兒你還是……”
曾經對他人冷冰冰,對自己卻格外乖巧的兒子此刻面容上一片冷意:“母妃,你還在指望什麼,除此以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要不……”麗妃攀著兒子的手臂,輕聲道,“要不你就安心去封地,我會同你父皇說給你……”
蕭南洵緩緩松開她的手,冷意更甚:“現在去封地?等到別人上位我還能有好果子吃?更何況母妃真的覺得父皇還會對我優待嗎……”
“不會的、不會的……”她有些急切地似要辯解。
蕭南洵面上冷意逐漸化成了一種痛苦,他按著額角,長“嘶”了一聲,冷冷道:“母妃是不肯幫兒臣?”
麗妃一時噤聲,眼中竟流露出了哀求。
“洵兒……”
額頭突突在跳,連兩側的穴位都在繃著疼痛,蕭南洵隻覺得那股難受勁又再度湧上來,胃裡翻江倒海,仿佛他從未走出了清泉寺,仿佛這些年的位高權重都隻是錯覺。
他語氣不自覺帶上了陰森:“母妃若是真的不願幫我,就隻當從未生過我……”
麗妃被他嚇了一跳。
“還是母妃不相信兒臣……”
麗妃聽見他又慢慢和緩下來的語氣,卻陡然生出一種危機感,一種,她如果再不答應,可能真的會失去這個兒子的直覺。
“對了,韶安若是還在鬧著不肯嫁,便幹脆讓她嫁給鎮安王算了。”
——雖然鎮安王的年紀,已足以當蕭韶安的爹了。
蕭南洵從毓德宮裡走出來時,隻見外面天光大亮,刺得他眼睛發痛,蕭南洵按著額角,撐住一邊殿宇的扶欄,被濃鬱的燻香催發,胃裡越發翻江倒海,終於忍受不住地,吐了出來。
“殿下——”
“二殿下,您怎麼了?!”
***
賀蘭瓷等了等,卻真在郊祀名錄上看見了她和陸無憂的名字。
陸無憂不出意外道:“收拾收拾吧,說不準還能見到熟人呢。”
去年郊祀的時候,她和陸無憂還未成親,兩個人在馬車上輪番被騷擾,不勝其煩,時過境遷,回想起來居然還有點好笑。
陸無憂跟花未靈道:“你不是想見慕凌,跟我們一起去,就喬裝成你嫂子的丫鬟。”
花未靈點完頭答應,好奇心又轉到其他地方去:“郊祀好玩嗎?”
陸無憂道:“郊祀過後去圍獵,比較有趣一點。”
賀蘭瓷補充:“我記得有比試,有表演,還能看熱鬧。”
雖然她去年完全沒注意看。
花未靈頓時來了興趣,滿懷期待也收拾起了自己的東西。
賀蘭瓷總覺得像是他們倆帶著花未靈去郊遊。
不過陸無憂很適時地開口了:“就是可能還有點危險,你得保護你嫂子,以及有需要麻煩你做的事情。”
花未靈立刻拍胸脯道:“沒問題!”
去年賀蘭瓷隻是普通官家小姐不便帶侍女,此次是命婦身份,便可攜帶一些,當然比起公侯帶的數量還是少得多,最誇張的大約是幾位皇親國戚,隨行護衛都有千人。此次還有些特殊,便是一直深居簡出的皇後娘娘因太後病重,說想要去郊祀替太後祈福,也一道隨行了。
去年的祭天流程還是由聖上自行完成,這次卻是由人攙扶,一切從簡。
許皇後與他隔著極生疏的距離。
賀蘭瓷站在遠處眺望,心有戚戚。
祭天流程過後,便轉道去長雍獵苑,隊列浩浩蕩蕩,隨行禁軍有兩萬,護衛著整個隊列,來之前陸無憂跟她說過。
“此次帶去長雍獵苑的禁軍分四支衛隊,分別護衛著蕭懷琸的寢宮、長雍行宮的東西兩側和行宮外圍,至於率軍的則分別是司禮監的彭公公,鎮安王言將軍,衛國公鄧統領和永寧侯鄭統領。”
花未靈在馬車裡就探頭探腦,下榻至長雍行宮,住進女眷的內苑,還不住好奇:“皇宮也這麼大嗎?我剛才差點想用輕功飛起來看。”
賀蘭瓷收拾著東西,囑咐道:“比這個還大點。你小心些,別被人撞見了。”
兩人正聊著,便聽見敲門聲,門外站了個恭敬垂手的太監,身後跟著一隊隨從。
太監細著聲音道:“敬貴妃娘娘有請,想召夫人進殿一敘。”
看不出一絲問題,一點破綻。
人也確實是宮中內侍。
換做平時,賀蘭瓷可能不做他想,但這次已經提前知道會有事故,故而她格外平靜道:“稍等,我馬上便去。”
太監卻依舊等在門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