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陸無憂還很慢條斯理,好像這時候他突然就不急了。
——但除了碰碰她,又什麼也沒做。
“你也太緊張了……”陸無憂又低聲道,“不然……”他聲音越發壓低下來,低得幾乎隻有賀蘭瓷能聽見。
賀蘭瓷本來還沒想太多,他這一說,她腦海裡一瞬間想起了當初陸無憂舅母給她的東西,又想起了她給他幫忙時所見所感。
突然有一絲的,不太確定。
“你確定是這樣……?”
陸無憂氣息不穩道:“不然呢?”
賀蘭瓷咬著唇道:“不太可行吧我覺得……”
陸無憂安撫似的親了親她的肩窩,道:“不是都已經……”
賀蘭瓷道:“但那時我不記得了!”
陸無憂頓了頓,道:“我也記不清了,但應該沒問題的……賀蘭小姐,你要相信自己。”
賀蘭瓷絲毫沒被他鼓勵到,隻想說:“我覺得這是我努力也沒用……”
陸無憂再度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賀蘭瓷耳垂滾.燙。
面前的陸無憂桃花眸半垂著,長睫覆蓋眼睑,遮掩住轉深的眸色,清逸似泉濯的清俊面龐浮現出了妖異的紅,連眼尾都染了抹胭脂色,眉心微擰,整個人似繃得很緊。
“你還蠻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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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瓷:“……?!”
***
在賀蘭瓷很快神思亂飛之際,屋外的雨倒是更大了,遮天蔽日,激烈無比地砸在屋頂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似乎一刻不肯停歇,飛濺出大朵大朵的水花。
就連屋頂的磚瓦,都仿佛承受不了一般,輕顫著發出瀝瀝簌簌可憐巴巴的聲響。
岌岌可危似的。
上京沒有宵禁,如今還在外頭的人們,也都焦急地忙著躲雨,感慨上京這場雨實在是太大了,似乎幾個月都未見這麼大的雨,要一口氣把之前未曾下過的傾瀉個幹淨。
深夜的茶館裡,過路的行人們躲著雨。
“瞎說!我看幾年都沒這麼大的雨!就跟從來沒下過雨似的!”
“這你就誇張了吧!這麼大的雨,下肯定是下過的,隻是記得不那麼清楚了而已……你讓我想想……”
“這曬得衣服恐怕都難幹了。”
“別說這個了,這麼大的雨不會把田地又給淹了吧……這可剛決過堤啊。”
“我這城郊的幾畝地還不知道如何了……”
至於陸府裡,最慘的約莫是院中剛長高沒多少的小樹苗和新開的小黃花,小樹苗顫顫巍巍搖搖晃晃,被狂風卷急著左搖右擺,枝丫亂顫,樹木軀幹都有點不穩。
而院子裡新種沒多久的花,這時剛開了些許,尚未連成片,有些還含苞待放,有些則半開半合,此刻全都被雨打芭蕉,弄得蔫蔫巴巴。
霜枝熟睡著,也被驚天動地的暴雨驚醒。
她對這種程度的雨和賀蘭瓷一樣心懷陰影,時不時就想起當初賀蘭府上漏雨的屋頂,也湿冷的屋內,擔憂地抬頭看了一眼,又透過窗稜看著院中的樹和花,還糾結了一會要不要去遮擋搶救一下,最終實在是太困了……她在溫暖且不漏雨的屋內選擇放棄,心道,還是接著睡吧。
隻是躺下去之前,霜枝嘀咕了一句,希望這花別被雨打壞了才是。
***
不知道過去多久,賀蘭瓷覺得困極了,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你以後別咬自己了,咬我吧……”說話間,神清氣爽的陸無憂還把手臂伸了過去,放到賀蘭瓷唇邊。
好像很慷慨大方似的。
明明……賀蘭瓷覺得,更慷慨的是自己。
陸無憂剛才甚至還要跟她討價還價,這合理嗎!
她忍不住地腹誹著。
見她沒反應,陸無憂又用手指輕輕拂開她額頭汗湿的發,溫柔著聲音,然而尾音卻蠱惑地上挑,帶著些許薄喘聲道:“我保證,這是……”
賀蘭瓷一動不動地平躺著,看著面前他輕輕比劃的那一根手指,很無力地艱難地抬起手,按住他的指,低著眸,聲音無比沙啞道:“……我困了,想睡會。”
她突然想通,這本來該是她已經熟睡的時間!
不是她鍛煉不足的問題!
她現在就是應該在犯困啊!
陸無憂見狀,也不勉強,隻緩了緩呼吸,稍稍撤開身,和她離開一定距離,過了一會,才又執起她那隻無力而柔軟的素手,在微微泛粉,略窄的指尖輕吻了一下,道:“好吧,那你睡會……”他頓了頓,解釋,“我真的沒有什麼毛病。”
他其實還想再更親昵點,但又覺得現階段還是保持適量的距離比較好,免得……
“……我知道了!”
賀蘭瓷啞著嗓子說完,撈過薄衾給自己蓋上,又用另一隻手按著自己的眼睛,仍然有幾分……不是,許多的害羞,整個人都開始往被褥裡蜷,血色蔓延過耳尖,一直覆蓋到了頸側,身體也提不起半點勁。
發了會呆。
可沒一會,賀蘭瓷又忍不住抄起旁邊的軟枕,把臉悶進去,綿長地呼吸著。
但下一刻,她想起新知道的軟枕用途,又覺得有些無法直視。
似乎怎麼做都不對。
耳畔似乎還依稀有些聲音盤旋回蕩著,分不清到底是雨聲更多,還是陸無憂的聲音更多,全都擾在耳畔。他聲音遠不像平時清潤幹淨,風度翩翩。透著和那雙桃花眼匹配的蠱惑意味,似乎還帶著些細碎的笑意,那些笑意低沉,喑啞,捉摸不定,像從肺腑間湧出來,伴隨著淺淺的氣息,勾人魂魄。
而且他真的說不出什麼好話來,她根本不想聽他再誇她了——
賀蘭瓷把腦袋悶得更進去了。
還沒悶一會,就見兩根長指伸過來,扯著她的軟枕道:“別悶壞了……我現在冷靜下來了,讓我看看你。”
“看……什麼?”
“還能看什麼?”
賀蘭瓷略略抬頭,看見他扯著軟枕的修長手指,也無法直視——或許她現在看什麼都無法直視。
她隻好又把腦袋悶進去,輕聲道:“……沒事,不用。”
陸無憂的聲音又傳過來,似乎仍帶著細碎笑意道:“我有點擔心。”
賀蘭瓷忍不住道:“你現在就不用來虛假的擔心了吧……”
陸無憂咳嗽了一聲,道:“跟你說了,賀蘭小姐……我是個人,不是個物件,既然是人就有可控有不可控,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話音未落,賀蘭瓷隻感覺一盞燈被點了起來。
天色尚且微熹,日頭隻透出薄薄一片淡色的光暈,並不分明。
燈一點,瞬間屋內便明亮了。
剛才在黑暗中還好,被燈光照耀下,她的一切仿佛都無所遁形,陸無憂甚至在拉她的薄被,拽拽扯扯,很是過分,賀蘭瓷死死拽住道:“不用了!你把燈滅了!”
陸無憂隨口道:“反正一會天就亮了。”
賀蘭瓷道:“我知道,你別看我了!”
明明嗓音嘶啞,卻聽起來像是每一句都在驚叫,陸無憂忍不住笑,道:“但你自己又看不到……我這是擔心你。”
賀蘭瓷道:“我沒事的!就算有什麼,我自己也能處理!”她壓低了聲,“你上次給的……還留著。”
陸無憂笑意更深道:“明明一開始不是挺大膽的,怎麼這會倒害羞起來了。”
賀蘭瓷悶聲道:“我還想問你呢,你不是想做聖人麼?”她羞赧著,又道,“你先前君子的隱忍克制和顧慮呢……把燈滅了!快點!”
怕把她惹急了,陸無憂隨手真把燈給滅了。
四周沉於黑暗,隻有靜謐的兩個人影,映在簾子上。
響了一晚上的暴雨,終於在這時候漸漸平緩下來,變成了涓涓細流,屋外潮.湿粘.稠的氣息逐漸減淡了些許,但屋內卻反而顯得更為黏.膩了。
還透出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覺不出好聞不好聞,但很引人遐思,似乎是她身上的,又似乎是這屋內本來就有的。
在沉默聲中,陸無憂靜靜看了一會窗外,長睫輕眨,才徐徐緩緩地開口道:“聖人什麼的,不做也罷,存天理滅人.欲,我滅不掉,想要的又那麼多……我不是都跟你說過,我怎麼可能做得了聖人。隻要你不後悔就……”
賀蘭瓷本來背著身,聽見他聲音,從悶悶的枕頭裡挪出腦袋,轉過頭,悄悄抬眼看他。
陸無憂的側顏被熹微的光勾勒,沿著高挺鼻尖起伏出好看的弧度,然而眸光卻有幾分淡淡的……
賀蘭瓷打斷他,覺得他實在想太多:“我才沒有後悔,就是……”她默默道,“太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販小販的手榴彈和火箭炮,宋雲笙的3個手榴彈,波啵、一劍霜寒十四州的火箭炮,tbl1xq、從未入他眼、猶如鹹魚的小仙女。、奈奈孫的手榴彈,思無邪的3個地雷,是飄君呀!、28180001的2個地雷,修明、Serenate、啊啊啊啊太棒了、bunko、想去科舉不認字、杉杉七月、君子白前、48367701、Alicia、那些隔過黑暗的花與水、17768138、大野太太白菜菜、28180001、Lalalala、yan、小梨、44377654、劉耀文小寶貝兒、時生、桃子慄挞、胡顆顆顆顆顆、eva、楚楚、且陶陶、棂兒、28229261、47747361、舒橋舒橋舒橋、寒山、Sage、美咚、Antares、Vicky、周曉芸的地雷。
◎56.五六章
第五十六章
說完這話, 她也不知道陸無憂是什麼反應。
隻見他飛快地轉過眸來,又飛快地移走視線,平直的唇角牽扯出一點弧度來, 突然又俯身過來。
嚇得賀蘭瓷連忙道:“我真的很累!”
陸無憂淺笑了一聲, 在她額角輕飄飄地親了一下, 道:“要不我叫水, 抱你去沐浴一下, 剛才全都汗湿了吧,身上還黏糊糊的。”
賀蘭瓷實在提不起精神,身子無力根本不想動, 眼皮都在打架,她實話實說道:“我想睡覺。”
陸無憂一頓, 道:“那你睡吧。”
賀蘭瓷眼眸倦倦地望向他:“我真……”
話還沒說完,就被陸無憂蓋住了眼睛,此刻他看起來格外好說話,好像賀蘭瓷說什麼他都會答應,語調也溫柔極了:“睡吧。”
***
頭一回,賀蘭瓷沒能準時蘇醒, 身體實在太過疲憊, 以至於醒來時,是被眼皮前的光灼醒的,天光明亮,雨聲歇止大半,隻有一點纏.綿的聲響。
她輕微“嘶”聲,想要爬起來,就感覺到身側有人輕聲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