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雨聲交匯。
她莫名有幾分緊張。
過了不知多久,他從淨室出來,臥房裡沒有燃燈,他幾乎沒有發出腳步聲,動作極輕地徑直走向臥榻。
賀蘭瓷突然開口道:“我知道你在煩惱什麼。”
輕柔的聲音在黑暗中分外清晰。
陸無憂正要上榻的腳步一頓,半晌,他才聲音微滯道:“你怎麼還沒睡?”
一直照顧他陰晴不定的大少爺脾氣,賀蘭瓷也不是沒有半點火氣。
她從榻上直起身,鼓足了氣性,膝蓋往前,有些挑釁似的一把拽住了陸無憂寢衣的襟口,用她不染凡塵的眸子望向他,把那個她一直想說,但又沒好意思說出口的話,清晰緩慢地吐了出來。
“——陸無憂,我們圓房吧。”
陸無憂幾乎整個僵住。
時間也好似停滯在了這裡。
隻有雨聲依舊。
過了不知一瞬,還是許久,他聲音極度忍耐地嘆息著,用一隻掌心微湿的手遮住她的雙眸,清潤的音色沙啞得不成樣子:“賀蘭瓷,你要搞清楚……我不是個聖人。”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區發100個紅包慶祝咳咳咳。
感謝君自長安的手榴彈和2個地雷,以及販小販、侑哩、橘子、好大一顆棗、時生、Sage、景玉軒、舍予先生、Antares、42371719的地雷。
◎55.五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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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賀蘭瓷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視死如歸的表情, 反倒顯得很坦然,或者說有些釋然。
隻是被那雙清光灼灼的眼瞳這樣看著,任何人都無法平靜。
賀蘭瓷察覺到陸無憂聲音低啞, 抬起手慢慢覆蓋上陸無憂的手背, 因為緊張, 她的手心也有一點微湿, 在雨水密匝降臨的潮.湿夜晚, 似有些許化不開的粘.稠。
她的語調好像也黏糊了起來:“……沒人讓你當聖人。”
又很輕,像夢裡的聲音。
陸無憂感受到她手掌柔軟的緊貼,長睫在掌心覆蓋下眨動, 撩撥而過,過往沁涼寒玉似的指掌也帶了點撩.人的熱度。
賀蘭瓷的模樣雖然緊張, 卻沒有顫抖,也不顯得畏懼。
“我想當不行麼?”他聲音仍舊沙啞,克制著開口,“但是……我真的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停下來。”
這是種沒法與之交流的煩惱。
陸無憂自然想和她親近。
倘若他們還是成婚前的關系反倒好辦,賀蘭瓷對他不會有什麼顧及,態度也很自然, 所有的反應都是最真實的, 他大可以去改善——有的是迂回的辦法。
可現在不一樣,他們桎梏在這被迫締結的關系中,對於賀蘭瓷這樣的人,由於他們的關系,以及他盡職盡責的行為,直接結果是導致他所說的話,所提的要求,其實不自覺地都會帶上威逼和脅迫, 一種挾恩圖報式的——這是他之前也沒料想到的。
縱使她能接受他的離經叛道,現階段還是觀念傳統。
賀蘭瓷按著他的手掌,感覺到陸無憂的動搖,在生出火氣之餘,莫名還有幾分說不出的心疼。
這可真是見鬼了。
她覺得或許還是挑釁比較好用。
“陸大人,當初怎麼都不見你這麼多顧慮,你真這樣下去……”賀蘭瓷拖著聲音道,“我恐怕真要懷疑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了。”
陸無憂:“……?”
他移開了手掌,和賀蘭瓷的視線對上。
陸無憂緩緩吐字道:“你哪學的激將法?”
賀蘭瓷道:“有用就行,所以到底有……”
陸無憂的唇已經無法抑制地堵上了她的嘴。
隻是親吻依舊含著絲絲縷縷的隱忍克制,是種很纏.綿的親法,不大激.烈,卻透出幾分珍重來,賀蘭瓷直著身子,曲著雙膝,任由他慢吞吞地親了一會。
不知多久,陸無憂松開唇,按住她的肩膀,微微側開臉,聲音越發沙啞道:“那你可以重新認識我一下,我就是顧慮比較多。”
賀蘭瓷被他親得臉頰微紅,略垂了眸子道:“那你還口口聲聲說想讓我自由,明明你自己都不自由。”
陸無憂轉回點頭,語氣古怪道:“這和自由有什麼關系,我的自由又不建立在你的……”他語焉一頓,“你覺得我在煩惱什麼?”
賀蘭瓷也不打算再和他好好講道理了,一字一句道:“你·想·太·多·了。”
陸無憂定定看她。
賀蘭瓷這時也抬起眼睛來,和他對視著,分毫不讓。
窗外伶仃的月光灑在她皎潔美麗的面龐上。
這當真是個漂亮至極的姑娘,她的美在不同環境下都各有風姿,但此刻看去,因為熠亮而堅韌明澈的眸光,竟有了幾分驚心動魄,像畫卷上的美人被點睛之後,生出精魄,活了過來。
陸無憂和她就這麼靜靜對峙了好一會。
莫名想起在青州時,他倆也常在無人察覺的時候,這麼挑釁地看著對方。
但那時候他們的關系是著實差,隻想著更多的言語交鋒,不落下風,他心無旁騖,不像現在這樣,心猿意馬到無以復加。
如同窗外劈啪作響的雨滴,不斷在窗沿,地面,屋頂上跳躍著砸落,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交錯在一起,又逐漸地合成了一道驚響。
那些自尋煩惱的堅持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甚至有一刻,陸無憂也在想,到底什麼才算是尊重她的意志,他們生來不同,境遇不同,他盡己所能想要給予的最好的——自由與選擇——可能於她而言,也是種煩惱。
他到底無法徹底的和她易地而處。
賀蘭瓷的努力和困惑他也看在眼裡,並不是感受不到……之前覺得她刻意,但可能刻意的不是賀蘭瓷,是他自己的心。
他認為適合的,也不一定是正確的,在這方面他確實沒什麼經驗,隻能摸索著擅自決定,可也許順其自然反倒是最好的。
陸無憂輕籲了一口氣,按著她的肩膀漸漸使了些力。
他也已經忍耐地近乎於有些痛苦。
可最後,陸無憂還是又問了她一次:“你不跟我履行這些,我也不會生氣,不會有怨言,不會對你有什麼意見,沒必要把它當成義務,你確定……”
賀蘭瓷指尖攥緊袖口,紅著臉在他問出口之前道:“……你先前問過我還記得當時的感覺麼。”
陸無憂默了默。
他也記得。
賀蘭瓷努力用平和的語氣克服羞恥心,學著陸無憂的語調鎮靜道:“也……沒有那麼,你……一點就行。”
——這話卻令人不能鎮靜。
陸無憂不自覺喉結滾動了一下。
“賀蘭小姐。”他喚她,幾乎是情不自禁道,“我覺得你以後還是別這麼說了。”他按著她的肩膀往下壓,“別說做聖人了……”長長的嘆息聲從陸無憂的肺腑間被壓了出來,“我連人都不想做了。”
“——你說得對,腦子什麼的,暫時不要了。”
話音未落,賀蘭瓷在下一個瞬間,便被他親到手足無措,睜大了眼睛。
她剛才還以為自己已經有點親習慣了,但事實上並沒有。
方才陸無憂隻是單純在逗弄罷了,現在的親吻感覺全然不同,呼吸在很短的時間內便急促起來,豔紅染霧的水氣蔓延上眼瞳,她唇.齒間隻能發出些細碎又哼唧的聲音。
陸無憂持續不斷親著,直到賀蘭瓷有些發懵,才似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般,道:“你說我話少會更討人喜歡,是認真的嗎?”
她怔怔地看著他,口.唇間還殘留著他的氣息,死活也沒想到話題能突然岔開到這裡。
“我隨口說的。”
陸無憂神色松快地又親了她兩下,道:“所以你不覺得我話多?”
賀蘭瓷終於得以喘了口氣,道:“也不是不覺得,就是……話少了就不像你……”
說著,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這些日子他的忍耐和克制,讓她一下子忘了陸無憂這張口無遮攔的嘴,在面對她的時候,經常會不分場合也不分時間地點,問出一些讓人羞恥無比的問題。
賀蘭瓷當即口氣不善道:“你最好識相一點,不要再問我那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和同不同意了。”
不然她很可能會和她的羞恥心一起陣亡。
再拖著陸無憂一起同歸於盡。
陸無憂輕笑了一聲,挑起眉梢道:“不需要允許,是不是意味著……什麼都可以……”
賀蘭瓷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好在陸無憂似乎也已經得到了答案。
陸無憂的聲音便又顯得喑啞克制了起來,他低聲道:“你不讓我問,但有什麼想跟我說的……還是要直說,沒必要不好意思。”
賀蘭瓷想說現在就……
但她隻咬了咬自己素白緊繃的手背。
陸無憂見狀,道:“你怎麼這時候就開始咬自己了,我還什麼都沒做呢,隻是碰碰你而已。”
他確實隻是在用手指碰碰她。
賀蘭瓷忍不住道:“我覺得你這句話有問題……”
夜似乎已經更深了,隻有綿綿不斷的雨滴還在不分晝夜地發出聲響,擾人清夢,拂來清爽的涼意,但屋內倒很氣息溫暖,甚至有些過分溫暖了。
遮掩在雨水聲中,有一些不大分明的聲音。
陸無憂垂著眸子,又親了親她微轉過去的側臉,道:“我這不是……禮尚往來,你也不是沒對我做過。”
賀蘭瓷隻好松開手背,轉而緊咬住嘴唇,道:“這怎麼一樣……”
不知不覺間,她臉已經紅透了。
甚至還想咬他。
陸無憂卻又靠在她耳邊音色魅.惑的低語了兩句。
賀蘭瓷捂著眼睛道:“你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