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陸無憂這兩天都換了月白或竹青的衫子。
賀蘭瓷實話實說道:“但我衣裳大部分是這個顏色……”
陸無憂道:“所以我不是給你買了,為了怕你不喜歡,我還讓他們每種顏色各挑了一件,以為總有你喜歡的,再照著那個顏色買。”
賀蘭瓷沒想到他是這個意思,愣了愣,道:“多謝好意,不過我穿習慣了。”
陸無憂照著她的思路想了一下:“……就因為白衣便宜?”
白布不需染色,自然較其他布匹價格更低些。
賀蘭瓷欲言又止。
霜枝忍不住道:“還因為小姐覺得,其他顏色的衣裙穿洗次數多了,總會掉色,變得斑駁,還不如直接買白衣來得方便。”
陸無憂:“……”
是他不能理解的世界。
陸無憂坐在椅子上,支下颌,睨著那邊有三分尷尬的漂亮少女道:“我買都買了,你要不要還是試試?不然堆在那裡,等蟲蛀了,或者年久布匹發黃了,也是浪費。”
賀蘭瓷大概明白了,陸無憂就是想看她穿別的衣裳,便也不掙扎了,把那幾個箱子打開,問他:“你想看我穿哪件?”
陸無憂終於來了點興致,問她:“你喜歡哪件?”
賀蘭瓷看了一眼道:“我都可以。”
確實都還挺好看的。
陸無憂道:“那就那件杏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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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了衣裳去淨室裡換,不一會出來,這件杏黃雨花錦的裙子腰線收得略有些高,越發顯得她腿長,不盈一握的腰肢上豐盈處極動人,顏色卻將她整個人都襯得更鮮嫩了,還透出了幾分靈動氣來。
賀蘭瓷轉了個圈給陸無憂看,問他覺得如何。
陸無憂撐著手臂,雙手交疊抵在唇前,不知道在想什麼。
賀蘭瓷以為他不滿意,隻好又去換了件湖藍色的,這條軟煙羅的裙子異常輕軟,裙擺層疊翩跹,如同一層輕盈的紗覆蓋在腳踝,賀蘭瓷本就氣質很飄,不大能融入塵世,這麼一穿更像是馬上要飛上九天,越發透出些仙氣四溢的味道來。
陸無憂垂著眸子,輕聲道:“嗯……”
賀蘭瓷沒想到他還不滿意,幹脆在裙子裡找出那件正紅色的鳳尾裙,他既然上次誇了嫁衣,大抵是喜歡這個顏色,她去換完,還特地找了同色的釵子來配。
結果陸無憂還是不置可否。
賀蘭瓷無語道:“……你是想看我每一條都換一遍嗎?”
陸無憂道:“……是不是有點辛苦了?”
賀蘭瓷道:“要不陸大人你來換換?”
她現在覺得陸無憂可能不是想看她穿其他顏色的衣衫,隻是單純想折騰她……賀蘭瓷不禁開始回憶,自己又哪得罪他了,她今天明明很配合。
陸無憂起身道:“……都挺好看的,你隨便穿吧。”
說完,便出去了。
賀蘭瓷一頭霧水,把裙子又都收拾回去了。
晚上就寢,賀蘭瓷順便洗了長發,用的時間略長,正絞著頭發出來,看見陸無憂倚在榻上,捧了本什麼東西在看。
起初她還沒有注意,坐在妝臺前,用幹布把頭發絞得半幹了,才有些猶豫著要不要上榻。
轉過視線,賀蘭瓷才突然發現,陸無憂看的東西,有些眼熟。
她連忙過去,一把奪過,然後迅速逃去了外間,仿佛落荒而逃一般,手裡那本小冊子被她丟到桌上,賀蘭瓷一瞬間臉頰都紅透了。
——小冊子是陸無憂舅母給她的,她後來隨手塞到枕頭底下了,卻一時忘了現在這張床不止她一個人在睡。
陸無憂的聲音隔了一會,才飄過來道:“我不小心看到的……你不用太在意。”
……怎麼可能不在意?!
賀蘭瓷又絞了絞頭發,決定今晚幹脆睡在外面了,順便把小冊子藏到衣服箱子的最裡層。
陸無憂似乎還試圖安慰她道:“知道我要成親,同僚也給我塞過,書架上就有……不過後來他們似乎更擔心我能不能活著到娶妻。”
賀蘭瓷轉頭去看臥房外間擺著的小書架,她剛才還準備從上面抽一本下來睡前讀讀。
最後她才聽見陸無憂的聲音,很輕緩道:“你不情願,沒人會強迫你……本來我們也隻是權宜之計,沒說一定包含那種事情,所以……”他聲音平平,“用不著害怕。”
賀蘭瓷動了動唇,竟一時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回他。
本來既然已經嫁給他,又不是假成親,自然默認會發生那種事情,更何況之前也已經發生過,她視之為義務,並不覺得如何,陸無憂也不需要考慮她的感受。
可陸無憂既然這樣說了。
“我不是怕,我……”賀蘭瓷語塞了一瞬。
其實多少還是有點怕,不然不會新婚夜上個榻都猶猶豫豫半天,上回是中了藥,意識不清明,醒來時就已是事後,可猶記得當時身不由己的感覺。
說到底,她和陸無憂之前彼此都看不上眼,這件事本來就透著尷尬。
上回尷尬,不代表成了親就不尷尬。
但她還是猶豫了一會,道:“這是不是對你不太公平?你想……”
陸無憂打斷她,道:“……賀蘭小姐,你想不想睡覺了?”
賀蘭瓷道:“……哦。”
陸無憂道:“別睡外面,被人看見不好。”
賀蘭瓷不由道:“……那陸大人,你今晚還睡地上嗎?”
陸無憂:“……”
不用聽回答,都能感受到陸無憂的掙扎與糾結,賀蘭瓷幹脆轉回臥房裡間,把昨天陸無憂用的被褥再抱出來,道:“要不我們一人睡一邊,這樣就礙不著了。”
陸無憂思忖了一下,道:“……行。”
一人一床被子裹著睡,確實閉上眼睛還能假裝是自己一個人在睡。
賀蘭瓷昨晚本就沒睡好,今夜更是犯困,裹緊被子合上眸很快就因為疲倦而迷迷瞪瞪。
可陸無憂因為下午補眠,導致他現在根本半點不困,而身旁少女正呼吸輕軟——她居然不緊張了!
也對,看小冊子是他,又不是她,她可能壓根都沒打開過。
陸無憂睜著眼睛躺了一會,坐起身,賀蘭瓷見狀,迷迷糊糊地轉過頭,道:“……你不會又要去下面睡吧?”她還很好心地說,“剛才褥單我就放在那邊的椅子上。”
……她昨天不是還難以置信地勸說他嗎,怎麼今天就一副很能接受的樣子?
陸無憂在寂靜又漆黑的夜裡,感受到一股微妙的不爽。
“……賀蘭小姐,你昨天說我能親你,今天還能親嗎?”
賀蘭瓷因為困倦其實已經不太能反應過來陸無憂在說什麼,隻隱約覺得沒什麼不可以的,便點頭道:“你親快點,我要睡覺。”
話音未落,陸無憂已經整個人覆了過來。
最終,他成功的讓賀蘭瓷,也沒能睡好覺。
第二天早上醒來,賀蘭瓷隻記得自己被陸無憂按在榻上,親得渾身酥.軟,寢衣都散開了,唇齒間全是斷斷續續又無力的嗚咽聲。
她有些著惱地在淨室裡漱口淨牙。
陸無憂淨牙的時間比她還長。
賀蘭瓷不由轉頭看他,陸無憂道:“糖吃多了,多注意點。”
賀蘭瓷:“……”行吧。
吃過早飯,陸無憂道:“翰林院臨時來人告知,我要是身體康健了,過幾日可能就要回去了。今日無事,你要不要出門踏青?”
賀蘭瓷一愣:“怎麼踏青?”
她家是沒有這個規矩的。
陸無憂道:“就到城外隨便看看風景,上次郊祀見你兩眼放光……”
被他形容得如此離譜,賀蘭瓷連忙道:“我沒有!”
陸無憂笑道:“不過遇上曹世子那個事,估計你也沒有心思逛。我已經叫人備了車,你要是想去,換個衣裳收拾一下,我們便出門。”
他還特地強調換個衣裳。
賀蘭瓷確實很想出門,她換了昨天那件湖藍的衫裙,又翻出帷帽,正要戴上,聽見陸無憂道:“你要是不想戴,就不戴了。”
“可……”她的臉真的很容易惹事。
陸無憂道:“你都已經嫁人了。”
嫁人之後,不許妻子拋頭露面的更是比比皆是。
賀蘭瓷還是緩緩放下了帷帽。
——如果可以她其實自己也不想戴。
陸無憂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著她道:“你戴著這玩意,到時候怎麼看風景?”
這會白天,天氣已漸漸有些熱,車轱轆咯噔咯噔便出了城,賀蘭瓷小心掀著簾子看,道:“我們去哪?”
陸無憂道:“先前從翰林院同僚那聽說的,城外有一處荷花潭,這時節正‘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運氣好還能有蓮子吃。不過蓮子性寒,你別多吃。”
馬車停下時,已經能看到高照的日頭下,遊人往來如織。
青葉體貼地遞了把紙傘過來。
陸無憂直接塞給了賀蘭瓷。
她撐著傘,發覺罩不到陸無憂,於是努力舉高了手。
陸無憂:“……?”
賀蘭瓷道:“你別看我了,我胳膊就這麼長。”
這次換陸無憂無語道:“你就不能隻打你自己?”他補充道,“我又曬不黑。”
賀蘭瓷道:“……其實我也曬不黑。”
“算了。”陸無憂抓過傘,撐在兩人腦袋上,“別磨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