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從沒誇過她這方面,在青州不對盤時,還偶爾會對著她的文章挑刺——雖然她也會雞蛋裡挑骨頭地找茬回去,在旁人看來可能是他倆以文會情,但賀蘭瓷知道那會他們隻是瘋狂給對方添堵罷了。
哪知道會有一刻,站在這裡被陸無憂用滿含欣賞的聲音誇。
剛才那個遞詩文的表小姐從賀蘭瓷的手裡奪過自己的紙箋,頭也不回地便掩面回了屋。
如此一來,其他人更是不敢上前。
比臉比不過,家世出身比不過,連才學都比不過,那還能比什麼?
最重要的是,陸無憂那情根深種、愛意綿綿的表現實在太令人無力了,誰能想到他竟還會對女子如此,他以前分明是出了名的柳下惠,軟硬不吃。
也因此府裡表小姐都暗暗較勁,知道他現在是解元,是舉人,但日後中了進士,可就難攀了。
送詩文的,端茶遞水的,知道他嗜甜做點心糕點送去的,後來漸漸還有故意在他面前落水的,崴腳的,丟帕子的,裝睡的,裝病的,甚至有半夜穿得輕薄去屋裡尋他的。
奈何陸無憂八風不動,除了偶爾出門和其他學子交際,就關在屋裡一心隻讀聖賢書,最多出來逗逗親表弟表妹。
賀蘭瓷按著陸無憂的手,終於有點受不了,示意他別老那麼看著她,真的雞皮疙瘩掉一地。
陸無憂的視線微垂,轉到她按著他的手上,略收斂了兩分,但旁人看就是他們在眉目傳情,陸無憂緩緩抬眉,點破了他最終的意圖:“為防惹得夫人不喜,懇請諸位表妹以後還是,少來尋我。”
剩下幾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表小姐,相互看了幾眼,無奈之下“嗯”聲也都緩緩退去。
很快便隻剩下他的親表妹,小姑娘嘴裡還含著糖,看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道:“你們好恩愛哦,成了親都會這麼恩愛嗎?”
陸無憂“嗯”了一聲,輕松把小姑娘抱到手臂上,道:“我屋還在麼?”
“在的!爹娘還有讓人打掃,東西也都沒動。”
陸無憂笑了笑,問賀蘭瓷:“要過去坐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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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時總算恢復正常了。
賀蘭瓷道:“你不介意的話。”
陸無憂差點都笑出聲:“你都和我住一個屋了,我還介意這個?”
賀蘭瓷:“……”
屋內十分潔淨清爽,架子上還放了好些書,賀蘭瓷見他真不介意,隨手抽了本下來。
陸無憂把小姑娘放下,又從櫃子裡找了幾塊密封好的糖給她,對賀蘭瓷道:“都是科舉應試用的時文點評,回頭留給寧安,哦,就是我那個表弟周寧安,我表妹叫周寧雁。嗯……”他似想起什麼,低頭對小姑娘道,“你是不是還不知道你嫂子叫什麼,她姓賀蘭,單名一個瓷。”
小姑娘舉著糖道:“我知道,賀蘭,是復姓!”
陸無憂笑道:“對,真聰明。”
剛被誇冰雪聰明而有幾分受寵若驚的賀蘭瓷手一頓。
陸無憂又道:“好了,糖吃夠了,你先回去吧。”
小姑娘大眼睛轉了轉,道:“我還想要一個紙船!”
陸無憂從案上尋了張紙,垂下頭,十指翻飛快速地給她折了一個紙船,然後遞給小姑娘:“行了吧。”
小姑娘拿著紙船,眼睛又轉了轉,眼神機靈地道:“表哥,你這麼急著趕我走,是不是要和嫂子親熱呀?”
陸無憂:“……”
賀蘭瓷:“……”
“我爹娘也每次都這麼撵我走。”小姑娘邁著短腿,十分無奈地往外走,還嘆著氣道,“唉,大人成親了之後都一個樣。我走啦,你們記得關門。”
兩人目送那個圓滾滾的身影遠去,一時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賀蘭瓷咳嗽了一聲,斂著眸子道:“……你舅父舅母的感情挺好。”
陸無憂喉結微滾,道:“……你緊張什麼,我又沒真想在這裡和你親熱。”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深深思索了一會。
覺得,你們以後說不定會懷念陸大人現在的純情時刻呢。
瓷瓷確實騷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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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區發100個紅包給言不由衷的無憂。
感謝宋雲笙的手榴彈,燕燕、不罹凝的2個地雷,和林寧、Sage、52191122、55028236、41500066、林時鹿、清都嘟嘟、Euriopha、42742343、塞外客、54814181、代珩、之之、熊雪秋的地雷。
◎31.三一章
第三十一章
賀蘭瓷本來沒多緊張, 聽完他的話,才忽然有幾分不安。
昨晚被他親得腿軟,但在這裡, 萬一被人看見……貼在胸口放的小冊子頓時也又開始發燙。
然而, 陸無憂說完, 確實沒有任何動作, 隻徑直收拾了幾樣東西, 問她:“你要在這歇一會麼?還是我們直接回去。”
賀蘭瓷道:“……回去吧。”
陸無憂又去查了查表弟的課業,帶著賀蘭瓷同舅父舅母道別,這才登車又回了府。
回完, 他去補了個覺。
賀蘭瓷則開始收拾她帶過來的嫁妝,青葉著人幫她搬前搬後, 順便把庫房的鑰匙一並給了她,體貼道:“少夫人看還缺了什麼,盡管吩咐,我這就叫人去買。”
她很客氣地說不用了。
但有些事情總歸還是要和陸無憂商量,結果他一直睡過了午飯,到申時都沒起來。
青葉還替他解釋道:“少主有時候是這樣的, 少夫人你要是急, 我,呃,嗯……”
賀蘭瓷道:“我不急,讓他睡吧。”不過她還是神色有些古怪,“……我還以為他是個,勤勉的人。”
青葉清了清嗓子道:“少主大部分時間還是很勤勉的,尤其是讀書時,那更是廢寢忘食, 不過最近左右也沒什麼事,他就……咳咳……少夫人你別誤會!”
賀蘭瓷覺得應該是陸無憂沒有告訴他,他們隻是權宜之計方才成親——畢竟在她面前維護陸無憂的形象實沒必要。
不過想到這裡,她倒是更多了幾分耐心。
又過了一個時辰,裡面才傳來動靜。
賀蘭瓷叩了叩門,聽見裡面人聲音散漫的道:“進來。”
她推門而入,就看見年輕男子正脫了一半的寢衣,側對著她,衣擺掛在手肘上,光裸的肩膀、胸膛一覽無餘,滿含力量的曲線收下去一直沒入到腰腹……
兩人面面相覷。
賀蘭瓷道了句“打擾了”,又把門給關上了。
陸無憂的聲音這才清醒了幾分:“……我還以為是青葉。”
賀蘭瓷站在門口,有幾分不自在地道:“無妨。”
不過她調節起來一向很快。
沒過一會,陸無憂便又道:“我換好衣服了,你有什麼事?”
賀蘭瓷進去時,陸無憂正在系著衣帶,長發披散著,微有些凌亂,額頭上有一撮亂發還在格格不入地支稜著,他半垂著眸子,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的,慵懶。
賀蘭瓷想了想,道:“需要我幫忙嗎?”
陸無憂挑起眼睛看她:“……你會?”
賀蘭瓷走過去,拿起一旁的月牙梳,踮起腳尖,抬手幫他理了理發,把那撮亂毛按下去,又拿起發冠和簪子十分利索地幫他绾好了發。
陸無憂的視線從賀蘭瓷淨白修長的脖子上離開,也有幾分不自在地道:“我還以為你連荷包都……”
“在青州學的。”
這事不好細說,賀蘭瓷學了如何绾男子發和穿男子衣,甚至還學了男子的動作儀態,主要是未雨綢繆,日後若落難要跑路,可以女扮男裝的方便些——她確實學了些很沒用的東西。
等從臥房裡出來,她才開始跟他商量。
陸無憂沉默著聽她細細說完,才道:“庫房你進去看了麼?”
賀蘭瓷搖了搖頭。
陸無憂領著她進去,裡面林林總總堆滿了東西,金銀玉器擺件、貴重藥材、木料、包括聖上上回賞賜的錦繡布匹,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箱子,賀蘭瓷還沒明白他的意思,就見陸無憂從下面拖出了一個大箱子,打開一看,裡面擺滿了明晃晃的銀元寶,在略顯昏暗的庫房裡依舊有晃花人眼的功效。
——這作風真的很像山賊!
賀蘭瓷心驚膽戰了一會。
陸無憂語氣平常道:“取了一點出來,有需要你隨便取用,不夠了再跟我說。”他又想了想,道,“不用事事都跟我商量,你做主就行。”
賀蘭瓷這會是當真有點震驚。
很想問他,你家到底是多大的山賊,我們真的安全嗎?
日後會被抄家嗎?
陸無憂見她神色,忍不住挑起了眉眼,笑道:“反正你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及時行樂……”
賀蘭瓷壓低聲音,神色異常認真道:“……陸無憂,你跟我實話實說,你家到底是不是山賊?”
“……?”
陸無憂聲音微轉,盯著她看了會,似是覺得荒唐:“我不是都告訴過你了?”
賀蘭瓷還是不能理解:“可江湖幫派哪來這麼、這麼多的……”
陸無憂道:“江湖幫派不做生意的嗎?熙熙攘攘,往來皆是利*。賀蘭大人是個好官,但有些事他看不清,這世上君子少,而小人多,錢財是利,名聲亦是利,為己是利,為民亦是利,欲……”
賀蘭瓷打斷他:“別扯了。”
她又不是沒念過書。
陸無憂剛準備滔滔不絕地忽悠,被她打斷,隻好咳嗽了一聲道:“富與貴,人所欲,以其道得之,君子亦仁*……總之你別胡思亂想了。年紀不大,整天就知道瞎操心。”
說話間他抬手,仿佛對小表妹一般,很自然地想揉一下她的腦袋。
手伸到半道,才感覺到似乎不妥,硬生生又收了回來。
陸無憂手抵在唇邊,又咳嗽了一聲道:“走,去吃飯吧。”
新來的廚子顯然比起上一個,讓陸無憂滿意許多。
賀蘭瓷嫁妝不多,一天也就收拾得差不多了,隻陸無憂送來的衣服還堆在角落,陸無憂掃一眼也看到了,不由道:“賀蘭小姐,雖然我無意冒犯你的衣著習慣,但你剛成親就天天穿得披麻戴孝似的,仿佛剛喪夫,這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