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眨眼功夫,手機就響了,冉霖接起,那邊劉彎彎立刻匯報:“冉哥,已經走了,說是接到後直接去片場,九點開工沒問題。”
顯然生活制片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不過無所謂,他就是想確認一下江沂有沒有改變主意,畢竟她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團隊,如果改變主意,由經紀人和劇組溝通,也是可能的。
然而現在看,江沂還是如約來了。
冉霖放下電話,起身伸了個大大大懶腰,走過去拉開窗簾,讓陽光再無一點遮擋地盡情曬到自己身上。
叮咚。
手機忽然傳出微信提示音。
冉霖轉身走回床邊,拿起手機一看,是染火劇組的微信群,發信息的是場記,沒文字,就一張表情包,圖片上一個精神抖擻的大腦袋小人——【[吃苦耐勞的一天開始了!].jpg】
……
今天要拍的不是室內戲,而是一場郊外小河旁的四人戲——姜笑笑跟蹤小賣店店主應烽被發現,逃跑廝打中,姜笑笑落水,小顧隨後趕來,應烽逃跑,小顧救上姜笑笑,而狄江濤全程躲在暗處,雖然想衝上來幫姜笑笑,可被應烽威脅過的他又膽怯了,內心極度掙扎,最終也沒上前,以至於顧傑在救了姜笑笑之後,狠狠揍了懦夫狄江濤一頓。
這是全片幾場最重要的轉折戲之一,應烽由此暴露,姜笑笑也由此對小顧生出好感,而狄江濤則在小顧憤怒的拳頭裡,在姜笑笑冷漠的眼神裡,第一次因為自己的懦弱感到後悔和羞恥,也為之後的勇氣爆發埋下伏筆。
第一天進組就拍落水戲,這樣的安排其實有點“狠”。
但冉霖明白導演的想法。
因為這是一場前半段以姜笑笑為絕對主角的戲,無論從情感難度還是動作難度上,都是姜笑笑所有戲份裡比較高的一場,如果上來就能把這樣情感衝突激烈的、對表演的細膩程度要求極高的戲拍好,那麼其他的戲份也就不難了。
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作為導演,何關沒有一步步深入考察的時間,隻能上來就試大戲。
冉霖是八點半抵達現場的,此時的拍攝現場已經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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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風吹著岸邊的樹,陽光的炙烤下,連風都是撲面的熱。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冉霖總覺得大家都忙碌得熱火朝天,那幹勁足以和今天的陽光一較高下。不必和前兩天的低落喪氣比,就和齊落落沒進組之前,拍攝順利的時候比,仍然在“朝氣蓬勃”上,勝出許多籌。
建議桌椅擺出臨時化妝區,冉霖走過去的時候,正趕上顧傑化好妝出來,冉霖驚訝:“這麼早?”
顧傑活動活動肩膀,抡抡胳膊,最後還捏捏指關節,一臉鬥志道:“我現在精氣神全滿,就等著新搭檔來了。”
冉霖黑線,知道的,這是顧傑對新搭檔無比期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給新搭檔一頓胖揍呢。
友人來得早,但大部分演員還是和冉霖一個時間到,所以他剛坐下開始化妝,飾演小賣店店主的邱銘也來了。
一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邱銘就道:“總算能安心開工了。”
冉霖理解他,應該說他代表了整個劇組的心聲。
“進度慢了十來天,”冉霖嘆口氣,“看來咱們得玩命往前趕了。”
“趕工我不怕,”邱銘道,“有幾個拍戲能朝九晚五的,都是通宵達旦。”
另外一個化妝師已經過來了,邱銘端正做好,讓化妝師給他上妝,但還是抽空道:“江沂能過來演我還挺意外的,你怎麼說動的她,沒騙人家小姑娘吧?”
邱銘三十來歲,在娛樂圈裡仍然算年輕,但對著冉霖他們這樣二十來歲的,就都當弟弟妹妹看,所以話裡話外透著兄長似的親切。
冉霖聞言哭笑不得:“我是那種人嗎。我一開始就說了是女配,但她一直想演現代片,也特別想跟何導合作,所以我就是幫忙牽了個線。”
“但願齊落落這事別影響她對咱們劇組的印象,”邱銘感慨道,“如果今天拍攝順利,她就此進組,那我覺得咱們劇組得送她一面‘扶危救困’的錦旗。”
冉霖樂:“嗯,還必須是繡金線的。”
都說重要角色壓軸出場,當現場布置完畢,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都就位,冉霖已經拿著和顧傑一樣的小風扇吹了十幾分鍾臉了,劇組派去接江沂的車,終於抵達。
江沂沒遲到——現在才八點五十。
保姆車直接停在拍攝現場旁邊,於是江沂這位救火隊員是在全劇組的期待目光裡,開車門下來的。
有那麼一瞬間,現場鴉雀無聲,隻風吹著樹葉的沙沙聲,以及明亮的蟬叫。
從保姆車上下來的江沂穿著牛仔短褲,西瓜紅蝙蝠衫,雖然個子不算很高,但比例勻稱,頭發不長,像馬尾那樣攏到腦後全部扎起,但隻是兔子尾巴一樣的長短,較好的五官和光潔的額頭,讓她看起來元氣滿滿,不是那種一眼就被傾倒的驚豔,卻像可愛的鄰家妹妹一樣耐看。
她是認真研究了角色的,冉霖可以肯定,因為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江沂,正一蹦一跳過來的這位,就是姜笑笑。
腦後的兔子尾巴隨著她的步伐頑皮地亂晃,晃來一陣清涼的風。
“何導,”江沂先跟導演打了招呼,然後才環顧四周,朗聲道,“大家好。”
劇組同仁大部分微笑致意,也有一嗓子喊出來回應的,氣氛愈發熱絡起來,所有人都等著場記板那聲啪——這位繼任姜笑笑能不能成,就看正式開拍了。
和大家打完招呼的江沂又把目光放回何關這裡,她是來救場的,清楚自己該幹嘛:“導演,我在車裡已經化好妝了,你看要是行,我現在就可以開始。”
隨著保姆車一起去接江沂的是劇組的化妝師,江沂穿的這身衣服也是車裡換好的,所以在造型上自然沒毛病。
故而何關隻問她:“不用再看一下劇本?”
“不用,”江沂說,“都背熟了。”
何關滿意點點頭,直接回到監視器後面坐穩。
五分鍾後,早已各就各位的劇組人員,目光全集中到拿著板的場記身上——
“《染火》第XX場,第1次……”
啪!
“為什麼跟著我!”已經站好位的邱銘二話不說就去拉江沂胳膊。
江沂奮力甩開,撒丫子就跑!
邱銘在短暫愣神之後,立刻起身去追。
軌道上的攝影機隨之移動。
跑出幾步的江沂,一隻腳忽然踩在堤岸邊緣,隨著用力,鞋底在邊緣上猛地一滑,整個身體隨之踉跄!
“卡,過!”
隨著過的聲音,江沂重新站穩身體——腳下一滑是劇中要求,但她還是有技巧地把重心放在了另外半邊身體上。
全劇組懸著的心都稍稍放下——雖然堤岸底下做了保護措施,但沒到拍攝滾落鏡頭呢,當然還是不希望女演員提前摔摔打打。
這個鏡頭隻是這場戲的開端。
之後很快堤岸布置完畢,隨著場記板再次合上,江沂身體一歪,直接從堤岸上滾落下去!
隻聽撲通一聲,江沂,或者說姜笑笑,落水。
平心而論,這條河真的不算清澈,水面泛著幽幽的綠,是那種藻類瘋漲的讓“野泳”的市民都望而卻步的綠。
然而江沂落進去的時候沒半點猶豫。
隨著導演一聲卡,工作人員趕緊把江沂拉上岸,好在天氣夠熱,起碼不會被河水刺骨。
但看著上一秒還精氣神滿滿的姑娘,這會兒頭發衣服全湿透的狼狽樣,還是有點讓人心疼。
而且誰都心知肚明,這是一場“試戲”,拍得好,素材和人都留下,拍不好,素材和人都沒用,頗有一點全劇組一起考核女演員的意思,這樣一想,感覺挺差的。
然而江沂沒半點不自在,擺手拒絕助理遞過來的毛巾,在堤岸底下抬頭大聲道:“導演,趁著我還沒被曬幹,繼續唄——”
從江沂的角度看不見岸上的劇組同仁,但冉霖看得清楚,劇組氣氛被她一句話攪得徹底輕松開來。
導演滿足“新員工”要求,直接繼續。
江沂重新入水,隨著場記板一合,水性極佳的江姑娘開始在水裡浮浮沉沉地掙扎,無比逼真。
“姜笑笑——”
遠處傳來顧傑的呼喊——英雄登場了。
聽見聲音的江沂,一邊嗆著水一邊喊呼救臺詞:“小顧……救命……”
江沂的聲音傳到鏡頭外的冉霖耳朵裡,已經有些縹緲了,於是愈發楚楚可憐,聽得冉霖都有一種跳下去救她的衝動。
撲通——
輪不到冉霖出場,顧傑一個猛子扎進去了。
“卡,過!”
冉霖似乎聽見了何導聲音裡的驚喜和亢奮。
演戲就是這樣,一旦配合默契,飆起來,演員著魔,導演也跟著瘋。
及至上午十一點半,顧傑跳入河中英雄救美以及姜笑笑被救上岸後和顧傑的對話戲份,全部拍完。
導演直接抬頭問旁邊的冉霖:“情緒行嗎?”
冉霖明白導演在問什麼,深吸口氣,鄭重點頭。
何關直接指揮現場工作人員,繼續準備下一場——對於現在的《染火》劇組來說,快馬加鞭都不夠,要爭分奪秒。
拍到現在,已經沒人將今天的工作當成“試戲”了,就是一個正常的工作日,忙碌而緊張,但因為各單位通力協作,拍攝順利,所以再苦再累,也有動力。
“《染火》第XX場,第1次……”
啪!
場記板的尾音剛從堤岸上飄遠,顧傑的拳頭迎風而至。
冉霖不閃不多,隻站在那裡任他揍……
下午四點,小樹林拍攝順利收工。
劇組馬不停蹄收拾設備上車,奔赴“狄江濤家”,拍室內戲。
冉霖和劉彎彎被江沂邀請同乘一輛車,兩位合作了一白天的“老友”,才總算找到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