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遠離了人群，我卻不住地想嘔吐。
大概是因為早上空腹吃的藥，到現在我也滴水未進。
嘴唇幹裂得讓我嘗到了絲絲血腥味。
我找到不遠處的自動販賣機，掃碼買水。
礦泉水掉出來的那一刻，我彎腰去拿，卻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诶，小心！」
身後傳來一陣驚呼，我快要栽倒的一瞬間被人拉了起來。
我驚魂未定，連忙扶住販賣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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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一看，是個高瘦的男生。
男生彎下腰幫我把礦泉水拿出來。
「來，你的水。」
我感激地看著他說謝謝。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要不要我送你去醫務室看看？」男生關切地離我近了點。
我察覺距離的靠近，有些不適地退後一步。
「沒事的，謝謝你啊同學，我等會找個地方坐一下就好了。」我笑了笑，朝他伸手想接過水。
男生也笑了，直接幫我把瓶蓋擰開了。
「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你了，我們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以後可以一起約出來玩啊！」
我有些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
還沒等我做出反應，就聽見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
「蘇沐妍！」
顧澤宇？他怎麼跟過來了？
他球衣都沒換，手上還拿著一件外套。
我來不及細想，他就已經衝到我眼前，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臂。
我被攥得發疼，吃痛地喊：「你放開我！」
我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強忍著盯著顧澤宇的臉。
他從上到下地掃視我，表情古怪又克制。
「她不會把聯系方式給你的，拿著你手上的水，走開。」顧澤宇對著那個男生冷冷地說。
「搞什麼，原來有男朋友了。」男生悻悻地走開，又回頭瞟了我一眼，嘴裡嘟囔：「身材這麼好，可惜了。」
顧澤宇臉色鐵青。
「你什麼時候有這種衣服了？誰讓你穿成這樣出來的！」
我連水都沒喝上一口，卻被顧澤宇倒打一耙。
「我穿成什麼樣都和你沒關系。」我撇過頭，不想和他對視。
「蘇沐妍你膽子大了啊！」或許意識到我語氣不對，顧澤宇這句話帶了點緩和的語氣。
「以後這種衣服是可以多穿。不過，隻能穿給我一個人看。」顧澤宇低頭湊近我的臉，我看見他喉結吞咽的幅度很大。
「先把我的衣服披上。」顧澤宇抖動了一下他手上拿著的外套。
「不要，我嫌髒。」我一字一句地說。
「蘇沐妍？！好端端的你發什麼瘋？」顧澤宇聲音一下子冷了下來。
「穿成這樣就是想勾引男人給男人看的吧？」
顧澤宇控制欲極強，他不能容忍這麼多年一個在他身邊乖乖巧巧的女人跟他對著幹。
「你——」
我被氣紅了眼，剛想反駁，就被人打斷。
「澤宇哥！」一道好聽的女聲傳來，顧澤宇頓時放下了展開衣服的手。
我連忙轉過身，聲音嘶啞：「顧澤宇，別再跟著我。」
說完我便快速向前方走，背後還傳來他們的對話。
「澤宇哥，剛跟人家在一起，你怎麼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那個女生是誰呀？」
程雪瑤的聲音充滿撒嬌的意味。
「沒誰。像我一個朋友，我就追出來看看。」
顧澤宇笑了下，任由程雪瑤抱住自己的手臂搖晃。
「今天中午你可是說好了要帶我去吃空中餐廳的哦！」程雪瑤仰頭衝他撅了撅嘴。
「承諾過瑤瑤大美女的事，我怎麼敢忘。」顧澤宇接話。
「你先等我下，我去換件衣服。」
顧澤宇和程雪瑤暫別，在去換衣服的路上皺著眉頭掏出手機。
「蘇沐妍，你先回去在家等我。」
他等了一會，卻沒得到回復。
「你乖一點。」
顧澤宇一鍵發送，卻沒想到收到的是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這女人搞什麼？是誰給她的勇氣居然把我刪除了！」顧澤宇有些不敢相信。
他臉色陰沉，心裡想著晚上再把她收拾一頓。
直到坐上地鐵的那一刻，我腦子裡還在不受控制地浮現顧澤宇和程雪瑤相擁的畫面。
真惡心。
整整四年，我像一個傻子一樣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甜蜜美夢裡。
殊不知在別人眼裡我如同一個妓子。
我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機打開購票軟件，買下今天最早的返程高鐵。
下意識摸了摸包，我才發現學生證不在包裡。
回想到昨天，我意識到學生證好像落在顧澤宇的公寓裡了。
我那時六神無主，必然沒有精力把自己的東西清點好。
我是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罷了，反正他一時半會兒回不去，我拿完自己的東西就走。
再一次回到顧澤宇的公寓，我早就沒有了以往每一次來到這裡的雀躍。
「呵……」
我悲涼地看著這扇門，不由自主地想起每一次都是顧澤宇一句話讓我跨越八百多公裡找他。
為了省錢，我要坐11個小時的火車。
他卻從來沒有找過我。
為了每個月能見他，我在學校兼職打兩份工，再苦再累我都沒有跟他抱怨過一句。
而在這三年中，我們的相處時間都在這個一室一廳的公寓裡。
我總怕酒店不安全，顧澤宇便直接買下這套公寓。
我那時覺得他體貼，也私心地把這套公寓當作我們的愛巢。
他說我做飯好吃，我便給他做了三年。
現在看來，我還是太高看自己了。
我深吸一口氣，輸入密碼解鎖。
一進門，我首先要做的，是把我留在這的生活痕跡全部清除。
客廳、廚房、衛生間、臥室。
我環視了一圈，隻清理出一把電動牙刷、一隻杯子還有撕破的衣服。
牙刷和杯子甚至還是我偷偷換的情侶款。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些東西，把他們統統扔進了垃圾桶。
顧澤宇這裡每隔兩天就會有人打掃，用不了多久，我的痕跡就會從這間屋子裡徹底消失。
「反正這些年我也沒留下什麼。」我自嘲地笑了笑。
此時，卻突然傳來開門聲。
「呀！澤宇哥，這裡怎麼有一雙女生的鞋呀？」
是程雪瑤的聲音。
在衛生間的我驟然緊繃起來。
「是鍾點工吧。」顧澤宇看了鞋子一眼，神色有點冷。
程雪瑤沒有質疑，反而說起了另一個話題。
「哥哥……齊明浩他們說有個牛皮糖女生老纏著你，是真的嗎？」
顧澤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沒有急著回答，反而拉著程雪瑤的手坐到沙發上。
「是有這回事。她就是我一個高中同學，S皮賴臉地想接近我。
高考結束後，我為了甩掉她故意報了離她遠的學校。」
「怪不得呢，他們都說那個女生是個土鱉，我的男朋友才不會看上她那種人呢！是吧小宇哥哥？」
程雪瑤嬌憨地說。
「噗，我的瑤瑤，你這麼漂亮的大美人，她哪能跟你比啊！」顧澤宇笑出了聲。
「是麼，那我……」
緊接著，我聽見非常清晰的粘膩的口水聲。
我攥緊了手，指甲深深嵌入我的肉裡。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心在短時間內可以被鞭挞這麼多次。
我識人不清，我瞎了眼。
我活該。
外面的動靜有著愈演愈烈的架勢，我深吸一口氣，直接衝了出去。
程雪瑤被我嚇一跳，「啊」地一聲躲在了顧澤宇的懷裡。
顧澤宇看起來卻並不意外。
我目不斜視地直奔大門。
「你是誰啊！為什麼出現在我男朋友的家裡？！」
程雪瑤臉上的潮紅還沒褪去，嬌小的身軀被顧澤宇襯託得柔若無骨。
「鍾點工。」顧澤宇的語氣輕蔑。
「鍾點工？怎麼現在的鍾點工來主人家打掃衛生要穿成這個樣子嗎？誰知道你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程雪瑤語氣尖銳。
我忍無可忍，一字一句地說：「顧澤宇，管好你的女朋友，嘴巴放幹淨點。
還有，不管我們之前是什麼關系，你心知肚明。從今往後，你我無半點瓜葛。」
說完，我不去關注他們是什麼表情，直接摔門而出。
好累。
我坐了近五個小時的高鐵回到學校。
一出地鐵口，外面正下著大雨，昏黃的路燈把雨絲渲染成線條狀。
此時已經晚上八點多，我錯過了最後一班回學校的公交車。
早晚溫差大，大雨天氣出行的人也少，我被凍得瑟瑟發抖。
看著手機上久久沒人接單的網約車，我在公交站臺處不停地張望，企圖攔一輛空車的出租車。
來來往往的車輛呼嘯而過，就是沒有一輛出租車。
我沮喪地蹲下，環抱住冰冷的自己。
怎麼連老天爺都在欺負我呢。
我無助地想。
突然，一陣強光襲來，我被晃得睜不開眼。
逆光中我看見有道高大修長的人影向我走過來。
「蘇部長？」
一道清朗的男聲。
我疑惑地站起身，抬起頭看，那是一張跟顧澤宇不相上下的臉。
高挺的眉骨，一雙多情的桃花眼。
看著就像我惹不起的人。
「你是？」
我印象中並不認識這個人，但他剛剛喊我蘇部長，手中握著的傘是我們學校周年紀念的文創產品，所以他很可能是我們學生會的新成員。
不過我隻是一個部門的副部長，不是我們部門的人我自然不認識。
「你不記得我了嗎？」男生的語氣好像有點失落，卻又立馬調整好。
「下這麼大雨，我送你回學校吧！這裡好像不方便打車的樣子。」
男生的聲音帶著著急和關切。
我沒想到還挺幸運，遇到了回學校的同學，我感激地朝他笑了笑，雖然我知道我現在的臉色一定不好看。
「謝謝你啊！我確實在這裡等了很久沒有打到車。」
「沒事沒事，快上車吧！」男生笑得眼角彎彎，將大半傘向我傾斜。
進入車內，關上車門，頓時隔絕了所有寒冷。
男生似乎繞到了後備箱，過一會兒才到車內。
「給！這個小毛毯是幹淨的，我看你有點冷，可以把這個披上。」
他眼神亮晶晶地遞給我一條看上去質地很好的毛毯。
「啊，謝謝……」我有些不好意思，無措地接過。
緊接著，他又打開了暖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