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的身份並不是什麼小公主,而是丞相府嫡出大小姐姜菀。
謝檀郅也和我現在認識的他完全不一樣。
夢裡的他很青澀,看上去比這一次我攻略的他小五六歲。
他很容易害羞,我稍微逗一下他就紅了耳朵。
我看得出來,他很愛我。
他看著我的眼神真誠又炙熱,和現在S氣沉沉的樣子天壤之別。
與之相反的是,夢裡的我很冷漠,甚至一心隻想回家。
我冷眼看著少年越來越喜歡我,越來越離不開我,然後每晚躺在床上計算著回家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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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等我攻略成功,系統說我可以回去了的時候,我又遲疑了。
我想,再等等吧,再陪陪謝檀郅吧。
畢竟我很難再遇到像他那樣愛我的人了。
我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我和他成親那天。
成親那天,變故餘生。
我替謝檀郅擋了一劍,以一種我沒想到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S後,夢境並沒有停止。
我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之後發生的一切。
我看著謝檀郅抱起了我穿著紅嫁衣滿身血跡的屍體,雙手顫抖著捂住了我還在流血的傷口。
看著他紅著眼眶將我抱在了懷裡,一遍又一遍地喊我「姜菀」。
我突然明白了謝檀郅為什麼那麼討厭紅色的衣服。
因為我曾經穿著大紅色的嫁衣S在了他面前。
但是直到最後,他連我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
我S後不久,謝檀郅好像恢復了以前的樣子,眼底也沒有了絕望和悲痛。
他每天早上穿一身紫袍去上朝,下午回來坐在院子裡煮茶,晚上早早就上床就寢,看上去沒有受到很大的影響。
我欣慰地笑了笑。
這才對嘛。
我又沒S,隻是回家了。
謝檀郅就應該放下我然後好好生活。
就當我以為這個夢很快就要結束的時候。
謝檀郅很突兀地在一個很寂靜的夜裡割腕自S了。
突兀到在我前一秒還在慶幸他很快就會徹底忘了我的時候,下一秒就倒在了我面前。
心髒突然疼得瑟縮。
這個夢境在這一刻終於真實了起來。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他床前,想要捂住他手腕處的傷口。
但是我怎麼都觸碰不到他。
我又哭著大聲喊:「謝檀郅。」
「來人,謝大人自S了。」
「謝檀郅,你別嚇我。」
依舊沒有人能聽見我的聲音。
於是我眼睜睜地看著謝檀郅腕間的血蜿蜒著順著床流到了我的腳邊,然後逐漸幹涸。
謝檀郅靜靜地躺在床上,像一尊玉雕的人像,逐漸沒了呼吸。
我逐漸失去了反抗的力氣,靠在了他的屍體旁邊,靜靜地坐到了天亮。
那些每每見到謝檀郅就洶湧而出莫名的情緒,在此刻終於有了歸處。
太陽從地平線升起的前一刻。
屋內突然響起了冰冷的電子音:【綁定謝檀郅為本世界氣運之子。】
我喜極而泣,看向床上的謝檀郅。
謝檀郅醒了過來,慘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
他問系統的第一句話是:「姜菀是不是也能像我一樣醒過來。」
系統模稜兩可地道:【她是攻略者,不能留在這個世界。】
我低下了頭,下意識地不想看見謝檀郅此刻的表情。
知道我一直在騙他,他還為了我自S,他應該會恨我吧。
但謝檀郅反應卻異常平靜。
他隻是沉默了很久, 才啞著嗓子開口:「我能不能再見她一面?」
系統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些許憐憫:【何必呢?】
對啊。
何必呢?
為了我這樣的一個騙子,何至於此?
……
系統還是帶著謝檀郅去見了我一面。
現實中的我其實生活得很糟糕。
攻略謝檀郅前我不知緣由地生了一場大病,曾一度瀕臨S亡。
系統找上了我,告訴我這個任務成功我就可以活下來。
但系統說的活下來,也就僅限於活下來。
攻略成功回來後,我失去了那個世界的記憶,身體依舊很衰弱。
謝檀郅來找我的那天,我正一個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看手機。
我看著謝檀郅走到了我病床前,目光溫柔地看著我。
病床上的我看上去病恹恹的,神色格外冷淡。
站在謝檀郅身後的我微微恍惚。
我都快忘了我現實世界中的樣子了。
謝檀郅在我的病床前坐了下來,蒼白修長的手輕輕地撫上了我的眼角,然後逐步向下,最後停留在了唇角,輕輕摩挲。
有護士走了進來,一邊給我換藥一邊問:「蘇安安,你的家屬什麼時候能過來一趟嗎,有份病歷單需要籤個字。」
我的目光落在臨床小姑娘瘦削蒼白的臉上,平靜道:「我沒有家屬。」
落在我唇角的手微微顫了顫,謝檀郅放下了手,低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住的是雙人病房。
臨床是一個看上去七八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也沒有家屬陪。
她每天唯一的樂趣就是頂著一顆剃得光光的頭纏著我說話。
聽見我說我沒有家屬,小姑娘立馬跑到我的床邊拉起我的手,滿臉天真地說:「我可以做姐姐的家屬。」
我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沒有應聲。
小姑娘不知道又想到些什麼,眸底閃過了些許落寞:「為什麼爸爸媽媽都不來看我,前幾天我偷偷聽到醫生姐姐說我快要S了。」
病床上的我微微一怔,回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認真地看著她:「你隻有好好地活著,一切才會有希望。」
以旁觀者角度看著這一切的我不忍心再看小姑娘一瞬間亮起來的眼睛。
我記得,不久之後,小姑娘就會徹底沉睡在了某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她的父母始終沒有來看過她。
那天謝檀郅坐在病床前陪了我一整天。
直到凌晨我睡著之後他才離開。
走之前他低頭吻了吻我的唇角,聲音繾綣地叫了我一聲:「蘇安安。」
……
我又跟著謝檀郅回了謝府。
謝府一切如舊。
沒有人知道謝檀郅在一個夜涼如水的夜晚S過一次。
夢裡的我看著謝檀郅氣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豔麗的臉上也逐漸有了些許的笑容,微微松了口氣。
接下來。
接下來是不是我很快就會回來了,很快就到了我上一世穿越的時間點。
我陪謝檀郅坐在書案前,看著少年沉寂的眉眼,得意洋洋:「沒想到吧,我很快就會回來了。」
但是直到太陽落下了地平線,書房逐漸被黑暗籠罩,依舊沒有人出現。
謝檀郅像往日一樣收了書簡,打算回房間就寢。
我急得拉他的衣袖:「你再等等,我很快就來找你了。」
謝檀郅沒有任何的反應。
我以為可能是我記錯了時間。
可能再過幾天, 我很快就會穿越回來。
但是沒有。
我這才意識到, 這並不是上一世。
接下來的時間好像被按下了幾十倍的加速鍵, 眨眼間, 謝檀郅就到了彌留之際。
他滿頭白發地躺在床榻上, 身側沒有一個人。
我哭著坐在他的床前, 大罵他傻瓜。
就當我以為謝檀郅就要滿心遺憾地S去時。
消失很久的系統突然出現了,它說:【你願意帶著記憶等她嗎?】
我松了一口氣。
……
我以為我們很快就能在第二世相遇了。
夢裡的第二世卻像走馬觀花般地匆匆從我眼前掠過了。
這一世沒有姜菀,也沒有小公主。
但是又有了其他的攻略者。
謝檀郅是氣運之子, 但是攻略者卻並非隻有我一個人。
我和他,渺小如塵埃,徹底消失在了宇宙的洪流裡。
然後又是第三世,第四世……
我再也沒有出現過,姜菀也是查無此人。
我看著謝檀郅的眼眸逐漸染上絕望, 再也沒有了半分的期待。
我後悔了。
我後悔去攻略他了。
如果沒有我的出現。
謝檀郅本該有大好的前程, 有萬人之上的地位。
但僅僅因為我這樣的一個騙子,他幾乎賠上了自己的所有。
在我滿心歡喜地抹去記憶回到現實世界的時候。
謝檀郅一個人守著和我的那些充滿謊言的記憶,獨自一個人等了一世又一世。
終於不知道到了第十幾世。
失去記憶變了容貌的我衝進了謝府, 衝進了他的書房。
謝檀郅漆黑寂靜的眸子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認出來了我。
但是這十幾世以來,攻略過他的人太多了。
不知道第七世還是第八世的時候, 攻略者是一個和我很像的姑娘,謝檀郅差一點就把她當成了我。
他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覺了。
於是他見到同樣再次出現的姜菀的時候, 還是下意識地以為她才是我。
但是當姜菀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他還是發現了她並不是我。
……
那日好不容易出現的姜菀突然嫁人。
謝檀郅徹底堅持不住了。
後來我才知道, 那夜的謝檀郅其實是想過去S的。
但是我去找了他。
我說:「活著就會有希望。」
隻那一瞬, 謝檀郅才知道,他並沒有認錯人。
但是他不敢與我相認。
明明他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 但是這個世界對他的惡意好像比誰都深。
他怕一旦他表現出什麼, 我又會像第一世一樣S在他眼前。
第二天一早, 他就進宮請了旨, 想要和我成親。
但是好景不長。
姜菀突然S於非命, 謝檀郅不受控制地一劍捅進了我的心窩。
然後在清醒過來後自刎在了我的墳前。
夢境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我哭著醒了過來。
10
醒來時,謝檀郅正守在我的床邊, 指腹輕輕地揩去了我眼角的淚水。
我看著謝檀郅眼底的疲倦,淚水怎麼都止不住。
謝檀郅急忙地將我抱在了懷裡,慌慌張張地安慰我:「怎麼了安安,別哭。」
我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他。
我想問他一開始知道我是攻略者的時候有沒有恨過我?
想問他這漫長的十幾世他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想問他上一世我失去了記憶他是不是很難過?
還想問他——我究竟到底值不值得他這樣做?
但我終究什麼都沒說。
我隻是抬起手臂撫上了他微皺的眉頭,輕聲道:「累嗎,小謝大人?」
謝檀郅先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然後猛地僵住了。
「安安?」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是我。」
下一瞬,在我含笑的目光裡, 男人突然紅了眼眶。
11
第二日,我親自去找裴厭之商量著退了親。
裴厭之很快就同意了,以自己要帶兵出徵為由結束了這樁婚事。
我沒告訴謝檀郅的是,恢復記憶後, 系統還出現過一次。
我的攻略對象。
「而這」這個世界對謝檀郅的惡意依舊沒有消散。
我沒有同意,然後用未來十幾世的自由換了和謝檀郅相守一生的機會。
系統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些許不解:【你們倆都何必呢?】
我並不作答。
我確信,十幾世之後,我們依舊還會再見。
也正是因為有這十幾世的痛苦, 和謝檀郅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都顯得格外珍惜。
這些個瞬間,仿佛在我心底上了一把又一把的鎖。
而我們也心甘情願地永遠纏繞在對方左右。